第113章 险至
安永淳默然,良久道:“我已知晓。”
陈国器不再多言,双手抱拳,随后又一瘸一拐退了回去。
到了傍晚,一向没有露面,神秘至极的楚王,竟然在徐时泰的搀扶下,用手帕掩着口鼻,满脸嫌弃地出现在了王府的府墙之上。
尽管全程下来,一言未发,但楚王的出现,依旧引得城墙上的守卫为之欢呼,仿佛一天征战下来的疲态一扫而空。
安永淳带着陈国器,何望山,何望海,王道直,赵洪范等将前来拜见。
楚王这才将目光落在安永淳的身上,“安将军哪里人士,以前怎么没听过安将军的大名?”
“回殿下,末将乃是宁乡人士,从军时间不长,几乎从来没在武昌,殿下不知亦是自然。”安永淳也只能这样说了。
难不成让他说,我是前不久才被抓了壮丁,阴差阳错之下,走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如果真要这么说了,不说旁人会怎么看,就说楚王也不会将自己一家一千多口人的性命,全都交到这样一个几乎毫无战功的人的手中。
哪怕这个人才打退了贼兵的数次进攻,护住了他楚王一家的安全。
好在楚王倒也多想。身为亲王,跟边关大将有所交集本身就是敏感至极,更何况他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
“原来如此。安将军也算是少年得志,年纪轻轻就已经身居如此高位,着实令人敬佩。不过国朝自太宗以来,重北而轻南。
就算是南方的总兵,见到北方的参将也要低上一头。安将军此番若是能护得寡人周全,寡人必会上奏朝廷,给安将军请功。
届时朝廷将安将军调任北疆,成为一方一镇总兵也不是不可能。安将军当勉之。”
安永淳做出一副激动之态,道:“多谢殿下厚恩,小人纵使肝脑涂地,也必将报殿下知遇之恩。”
见自己略施小计,便将这位大将笼络到身边,楚王颇有些自得,目光随之飘向了安永淳身后几位将佐。
对于这些人,楚王便没了收买的兴趣,他毕竟身为堂堂楚王,也不是什么货色都收。只是,目光在飘过马凝萱的时候,微微顿了顿。
正要开口,忽的一阵微风袭来,卷起地上阵阵腥臭之气,熏得人睁不开眼睛。楚王的脸色一白,一口秽物涌上喉咙,差一点便要吐了出来。
徐时泰眼见楚王面色有异,赶忙搀扶着楚王下了府城,消失在了众人之前。
到了夜间,朦胧的月光,好似一弯清水,映衬这万物。用过了晚饭,安永淳由马凝萱搀扶着,站在了府墙上的墙垛之后,眺望这远方贼兵的营垒。
贼兵明显吸收了昨日被官兵偷袭的教训,离开了更加舒适,却分散的民房,将民房的房梁砖瓦等拆了下来,在王府面前的空地上修筑了一层营垒。
营垒之前,又只做了大量坚固的拒马鹿角,除此以外,还驱使附近的百姓挖了几道深深的沟壑,将前面的空地挖得沟壑纵横,弯弯曲曲。
期间,又排有大量的哨探,散布其中,一旦城中官兵有任何异动,贼兵便会第一个知道。如此一来,安永淳在想夜袭敌营显然已经是痴人说梦。
“今日贼兵损失不小,明日我怕贼兵会再度驱民攻城。”安永淳感叹。
“驱民攻城?”马凝萱一双秀目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不可能吧?他们再怎么说也都是爹生娘养,再怎么也不会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吧?”
安永淳苦笑,“你以为武昌城是怎么破的?贼兵一共也就五万多人,要是此次都自己攻城,那他们早就在武昌的坚城之下撞得头破血流了。”
见马凝萱吃惊的摸样,安永淳摇头,“罢了,罢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明日若战事再起,你便乔装打扮一番,扮做我的亲兵,紧跟在我的身边。
说是有什么不测,你便从府墙上跳下去。如今城下尸体层层叠叠,你跳下去不至于摔死。等贼兵醉心于劫掠楚王府,无暇顾及其他之际,你便自己见机行事,逃出这武昌城。”
“我走了,那你怎么办?”
“你不必管我,我自有我的办法。”安永淳口中含糊,心中却如明镜,若是城破自己恐怕十有八九将与城共存亡了。
如若不然,单说一个失亲藩之罪,恐怕就足以诛灭全族了。
马凝萱何等聪慧,听到安永淳这话立刻便明白安永淳的决定,头脑一热,冲动道:“不,要走一起走,我如何能抛弃你独自生存?”
安永淳正要开口,忽然只见府墙外,一处阴暗的角落中,两道人影悄悄钻了出来,一路上避开贼兵设置的各种哨探,飞速的向王府这边跑了过来。
是敌?是友?安永淳一时摸不清头脑,再看下去,只见那两道人影路过一道沟壑之际,忽地从深沟之中射出一道冷箭。
好在两人之中,一人动作敏捷,抱住另外一人一个驴打滚,堪堪躲过了此次袭击。随即,贼兵的深沟之中,亮起数百道火把,将营垒前纵横的沟壑照得亮如白昼。
随即,早已埋伏好的贼兵一起杀出,朝着两人藏身之地围杀了过去。
两人见自己行踪已经败露,也不再掩饰,恍若两道利剑一般,飞速地朝着王府府墙的方向飞奔而来。
“放箭,掩护他们。”
安永淳下令。随即,城头上守夜的官军开始张弓搭箭,随着嗖嗖几声,一道道利箭,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射向两人的身后,将身后追击的贼兵钉死在地上。
一追一逃,很快前面的两人逃到了府墙脚下,身后的追兵迫于府墙上的箭矢,不敢再追。府墙上随即用绳子坠下两个箩筐,两人跳上箩筐,被城头上的官兵拉了上来。
远处的贼兵见被两人逃了,不甘地站在远方放箭,只是他们离得较远,箭矢软绵绵的没什么杀伤力,没能造成一丝伤害。
不一会,两个人影被带到了安永淳的面前。
“温秀荷?”
等到看清来人之后,安永淳不由得大吃一惊,来人竟然是自己同床共枕多日,原本应当远在宁乡的温秀荷。而另一个竟是温秀荷的兄长温知礼。
“怎么是你?”安永淳忍下心中的震惊,亲自上前,将二人身上的绳索解开。
温秀荷正要说话,安永淳抬手,制止住了她,随后摆手让身边的军士退下,这才问道:“说说吧!你们两个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望着温秀荷熟悉的俏脸,虽然自从离开宁乡到现在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安永淳却升起一股物是人非之感。
离开宁乡之时,自己不过是一介布衣,纵使家中颇有家资,但在这些位高权重的掌权者看来,不过也是一只比较肥硕的肥羊罢了。
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过去,自己竟摇身一变,变成这些肉食者的护身符。世事之变化,莫过于此。
等到旁人离开之后,温秀荷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思念,上前飞扑进安永淳的怀中,大哭起来。
温知礼道:“少爷,自从得知您在武昌参军以来,家中一日三惊。老夫人思虑心切,一病不起。就连老爷也都夙夜忧叹,唯恐您有个三长两短。
后来,秀荷她心中担忧,执意要前来武昌寻您。我们扭不过她,又恐她孤身一人出现什么意外,所以也只要带着几个兄弟一起过来。”
“傻丫头!”安永淳感受着怀中泪人一般的温秀荷,脸颊在她的秀发上厮磨,原本冷如坚铁的心,在这一刻软了下来,抱着温秀荷体温软的身躯,久久不愿放手。
“少爷,我们来的路上,发现有大军。”温知礼忽然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