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冲喜
陈氏呆住了，半天没有回神，等反应过来，忙又冲那个丫鬟问道：“你可看清楚了，真是靖宁侯府？”
“奴婢看的真真的，确实是靖宁侯府的人。现在正在前厅等候大小姐和二夫人。”丫鬟坚定的点了点头，声音发颤。
陈氏身子一晃，踉跄的朝后退了两步。一时间无数念头在脑海中浮现，靖宁侯府怎么会突然来向宋灵芝提亲？还有靖宁侯世子，靖宁侯世子不是快死了吗？
宋灵芝缓慢的眨了一下眸子。
婵玉以为大小姐也是被此事给吓到了，安慰道：“靖宁侯府的人不一定是来向小姐提亲的，或许是为了别的事情也说不定。”
无论靖宁侯府的人来向宋灵芝提亲之事是真是假，如今靖宁侯府的人在宋府的前厅，宋灵芝和陈氏都要去见靖宁侯府的人的。
宋妍芩拉了拉陈氏的衣袖，不满说道：“母亲，若是靖宁侯府向大姐姐提亲，郑府大公子那边怎么办？”
明明宋灵芝都要给郑府大公子当妾了，她不懂靖宁侯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上门。
陈氏也想到了郑府大公子，若是靖宁侯的人今日是真来向宋灵芝提亲的，郑府大公子那边势必是要得罪了。
毕竟郑府再势大也比不上靖宁侯府，更何况这个提亲的人还是颇受龙恩的靖宁侯世子。没有人敢和靖宁侯世子抢人。
宋灵芝和陈氏去了前厅。靖宁侯府来的人是靖宁侯夫人身边的张嬷嬷。
陈氏口中已经出去的宋二老爷正陪在张嬷嬷的身边。见到宋灵芝，宋二老爷低下脑袋。
宋灵芝双手放于身前，脊背挺的笔直。
“这位就是宋大小姐吧？”张嬷嬷抬脚朝宋灵芝走了过来。
宋灵芝朝垂着脑袋的宋二老爷扫了一眼，轻轻颔首。
张嬷嬷在靖宁侯夫人的身边多年，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宋灵芝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弱柳扶风，却又不显得过分羸弱，娇花照水，又不显得媚-俗。让人好奇基本不在众人面前露面的宋大夫人是一个怎样的美人，才会生出宋灵芝这样倾城的女儿。
“夫人让奴婢来，是代世子来向宋大小姐提亲的，宋大小姐和二老爷若是没有意见，明日奴婢便派人将聘礼送来，正好七日后就有一个黄道吉日，也好早些将宋大小姐迎进侯府。”
张嬷嬷到底是靖宁侯夫人得力的人，往日在侯府，丫鬟婆子都要尊称她一声，此时说话自然没有奴仆的卑微。
陈氏下意识说道：“怎么这么突然……”
见张嬷嬷朝她望过来，陈氏改口道：“我的意思是，靖宁侯府突然派人来提亲，我们的心中都没有准备。”
陈氏讪讪一笑。如今宋灵芝的父亲还在大牢，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置他，会不会迁怒宋府。哪怕张嬷嬷是一个下人，他们现在也不敢贸然得罪。
张嬷嬷解释道：“此事也是巧了，夫人这段日子一心扑在世子的病上，今日上香，寺庙中的大师说给世子冲喜，或许可以帮世子渡过这一劫。夫人今日在街上看见宋大小姐，抱着试一试的念头让大师合算世子和宋大小姐的八字，不想宋大小姐的八字正好与世子相配。”
宋灵芝眨了眨眸，脑中浮现今日在街上遇见靖宁侯夫人的一幕。
宋妍芩搅了搅手中的帕子，心中羡慕宋灵芝的好运气，不过是恰好被靖宁侯夫人看见了，她的八字居然就刚刚好和靖宁侯世子的八字合。
不过想到宋灵芝要嫁的人是靖宁侯世子孟逸仲。她的心中又不怎么羡慕宋灵芝了。
孟逸仲能够让天下人畏惧，可不单单因为皇帝对孟逸仲的偏爱。
孟逸仲性子古怪，无人敢接近，京中一向不缺少关于孟逸仲的猜测。
除了猜测孟逸仲是皇帝的私生子，更多的人却是猜测孟逸仲有断袖之癖，与皇帝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不然如何解释孟逸仲这么多年后院都空无一人，皇帝对孟逸仲超过臣子的偏爱？
自然，这种猜测没有人敢宣之于口。
宋灵芝嫁给孟逸仲，孟逸仲若是死了或者身体一直不好，宋灵芝不过是去守寡罢了。孟逸仲侥幸好了，宋灵芝还是得守活寡。
如此，估计没有女子会羡慕宋灵芝。
张嬷嬷见宋灵芝几人都不表态，开口说道：“想来宋大小姐也清楚，如今宋大人还被皇上关在大牢里，如今皇上心中记挂我们世子和边关的事情，没有闲心处置宋大人，但是指不定皇上什么时候就想起宋大人，到那个时候，别说我们世子，宋大小姐怕是想嫁都嫁不了了。”
宋灵芝猛地看向张嬷嬷，她听懂了张嬷嬷话语中隐隐的逼迫。皇上会对父亲如此生气，和孟逸仲有很大的关系，皇上若是再知晓她拒绝了孟逸仲的提亲……
宋灵芝攥着帕子的手缓缓收紧。
陈氏看了看张嬷嬷，将宋灵芝拉到一边，确定张嬷嬷听不到她们的谈话了，低声说道：“孟世子虽然出身显贵，但是孟世子回京后，至今未醒，如今只剩一口气。你若是嫁过去，估计第二日靖宁侯府就可能办起丧事，你难道想嫁给一个死人吗？”
顿了顿，陈氏又说道：“比起孟世子，明显郑府大公子更适合你，虽然只是一个妾，但是好歹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人。”
陈氏想过了，宋灵芝若是答应了靖宁侯府的亲事，宋府和孟逸仲就算是绑在一处了。孟逸仲的身体若是好了到还好，孟逸仲若是有个好歹，不仅是宋灵芝，估计整个宋府都得给孟逸仲陪葬。
至于宋灵芝拒绝了靖宁侯府，嫁给了郑府大公子。那也是宋灵芝一个人的决定，靖宁侯府和皇帝要迁怒，也应该寻宋灵芝和郑府大公子。
宋灵芝看着之前还对她咄咄逼人的陈氏，如今一副似乎真心为她这个侄女着想的模样。
宋灵芝望了望张嬷嬷。张嬷嬷正在安静的喝茶，似乎对她们的谈话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二叔觉得呢？”宋灵芝看向宋二老爷，问道。
宋二老爷没有想到宋灵芝会突然询问他的意见，吞吞吐吐道：“你，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宋二老爷知道大哥最疼爱宋灵芝这个女儿，若是知晓宋灵芝给孟逸仲冲喜，一定不会作罢。
宋灵芝静静的看着宋二老爷，心中凝聚出一股失望。之前陈氏逼她给郑府大公子做妾，她还可以勉强为宋二老爷辩解，宋二老爷是不想影响和陈氏的夫妻情分，这才选择避开。可是此时，宋二老爷还是选择了置身事外……
“宋大小姐可思考好了？”张嬷嬷的声音中带上了不耐。靖宁侯府可不缺巴结者，若不是孟逸仲的病情耽搁不得，宋灵芝可嫁不进靖宁侯府。
宋灵芝攥着帕子的手缓缓收紧，又慢慢松开，“有劳嬷嬷走一趟，我愿意答应这门亲事。”
宋灵芝这话语一出，在场几人都怔住了。若是孟逸仲的身体康健，凭孟逸仲的权势，这自然是一门好亲事。可是现在孟逸仲明显快不行了，谁愿意一嫁过去就守寡？更何况皇上在面对孟逸仲的事情时，总是比较疯狂，嫁给孟逸仲，有可能小命都难保。
难道宋灵芝真相信所谓的冲喜，觉得她一嫁过去，孟逸仲就能够康复？
婵玉双眸含泪。小姐太苦了，甚至连自己的婚事都要被算计，若是老爷和夫人在这儿，一定舍不得小姐给孟世子冲喜的。
宋二老爷垂下脑袋，脸上有些颓然。
张嬷嬷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很快说道：“既然是这样，奴婢这就回去禀告夫人，明日让人将聘礼给送过来，宋大小姐也准备一下，七日后，我们会派人来迎娶。”
张嬷嬷瞥见宋灵芝的神色，顿了顿，难得补充道：“宋大小姐也别嫌时间匆促，毕竟世子的情况摆在这儿，宋大小姐早日进门，世子的病也能够早些好。”
宋灵芝静静听着张嬷嬷的话语，既不巴结讨好，也不端未来主子的架子。
张嬷嬷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再在宋府停留，赶着回去向靖宁侯夫人禀告今日的事情。
等张嬷嬷带人离开，屋内的气氛有些冷凝。
宋妍芩张了张唇，正要言语，陈氏忽然拉着宋妍芩离开了。宋灵芝和孟逸仲的婚事已经算是定下来了，郑府的聘礼肯定是要退回去了。可是她之前答应了郑府大公子，会让宋灵芝给他做妾，如今她该如何与郑府大公子交代。
宋二老爷站起身，犹豫说道：“灵芝，你……”
“如今父亲和母亲皆不在府中，我和孟世子七日后的大婚，便劳烦二叔了。”宋灵芝打断宋二老爷道。
说完，宋灵芝微微颔首，不再看宋二老爷，也提步离开。
宋二老爷久久望着宋灵芝离开的方向，良久叹了一口气。他知晓今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宋灵芝定是怨恨他这个二叔了。
……
夜幕四合，最近因为宋灵芝的父亲被皇帝关进大牢，整个宋府都比较压抑。
宋灵芝坐在书案前，将信纸铺开，给母亲写信。
宋大夫人生来体弱，后来又坚持生了宋灵芝，身体便更孱弱了。因此宋大夫人几乎常年在远离京城的山上养病，也不知晓近日京中发生的事情。
宋灵芝如往常般询问了母亲的近况和身体状况，写了听来的几件趣事，最后在末尾写道：父亲与女儿皆好，莫念。
宋灵芝将写好的信装好，递给婵玉，让婵玉给母亲送去，叮嘱婵玉不要让母亲知晓最近发生的事情。以母亲的身体状况，若是知晓父亲被关起来了，她还要给将死的孟逸仲冲喜，母亲会急坏的。
婵玉望着手中书信，忍着泪说道：“他们都说孟世子要死了，药石罔效，小姐又何必答应这门亲事？”
老爷不过是为太子说了几句话语，便沦落至此，小姐给孟世子冲喜，众人都清楚孟世子救不了了，小姐与送死有何异？
“我若是不答应，我又能够如何？”宋灵芝唇角轻勾，唇边却没有笑意，似是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妥协。
婵玉听见宋灵芝的话语，无法反驳。之前陈氏还想将小姐嫁给郑府大公子为妾，小姐难道要得罪靖宁侯府，给郑府大公子做妾吗？
见状，宋灵芝有心安慰婵玉，说道：“其实给孟世子冲喜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靖宁侯府声名显赫，说起来这门婚事还是我高攀了。”
婵玉吸了吸鼻子。靖宁侯府再声名显赫，谁愿意嫁给一个快死的人。
其实宋灵芝还有一个小心思没有告诉婵玉，如今众人都避着她和宋府，若是真如外界传言那般，皇帝非常重视孟逸仲，每日都会专门派人关心孟逸仲的病情。她或许可以借机见到皇宫的人，打探出父亲现在在大牢的情况，及皇帝对父亲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