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迁怒
宋灵芝在李府外站了许久,踌躇再三,让婵玉上前扣门。
宋灵芝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的长裙,仙姿玉色,玉软花柔,一双水眸仿佛初春的雨雾,美而不妖,此时樱唇被她咬出了白印子而不自知。
有人认出了宋灵芝的身份,目光望过来,看热闹。
前段日子昭国来犯,皇帝派靖宁侯世子和太子前往退敌,本来捷报频频从边关传来,却因为太子的决策失误,导致靖宁侯世子中了敌军的埋伏,身受重伤,边关的几座城池也被昭国占领。
靖宁侯世子被送回京城后,皇帝龙颜大怒,不顾父子亲情将太子押入大牢,又发落了当时在边关的将领。
一时间,大燕人人自危,更不敢有人触皇帝的霉头。偏偏宋御史在此时为太子说话,再次惹得龙颜大怒,皇帝当场革了宋御史的官职,将宋御史押入了大牢。
宋灵芝正是宋御史的独女。
宋灵芝垂着眼眸,微蹙的眉头和不停颤抖的眼睫显示了她心情的不平静。
皇帝不允许任何人探望父亲,也不允许任何人为父亲求情。她若是想要见父亲,需要有官员帮忙。
“谁啊?”
又等了一会儿,府门终于打开。
原本不耐的门房在看见宋灵芝后,脸色变了变。婵玉忙上前说明了来意。
父亲和李大人是故交,若不是如此,宋灵芝也不会求到李府来。
不想门房听了婵玉的话语后,说道:“宋小姐来的不巧,我家老爷不在府中,宋小姐还是请回吧。”
一旁的婵玉说道:“我们刚才明明看见李大人的马车进入了府中。”
“谁说马车上就一定坐的是我们家老爷?难道我还能够说谎不成?”门房被婵玉揭穿,脸上有些不耐,还带着一点儿不自然的心虚。
“宋小姐,小的也与您说一句知心话,宋大人现在这情况,别说我们家老爷,便是宰相大人也不敢趟这浑水,宋小姐还是别再徒劳了。”
说完这一句,门房生怕宋灵芝继续纠缠,忙把府门给合上了。
“小姐……”婵玉含泪看向宋灵芝。李府明显不想帮她们,若不是李大人事先有吩咐,门房怎么会故意骗她们?
宋灵芝蹙着秀眉,攥着帕子的手紧了又松,带着婵玉转身离去,缓缓道:“李大人既然不愿意帮我们,我们回府。”
树倒猢狲散,向来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
婵玉犹豫道:“实在没了法子,小姐要不走一趟傅府,之前小姐和傅公子都快订下婚约了。”
这几日官员一听她们是为了宋御史的事情找上门,纷纷推脱没空,或者像李大人般不见。可是婵玉总觉得,小姐和傅公子是不一样的。
提起傅佩玮,宋灵芝微微一怔,转瞬却是摇了摇头,“我们不是没有向傅府递过帖子,可是结果呢?傅府若是有心,不会毫无音讯。”
婵玉听见宋灵芝的话语,鼻子一酸。明明前不久,小姐还是众星拱月,令人称羡的存在。如今老爷一出事,所有人都恨不得避着宋府及小姐。
“是靖宁侯夫人……”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街上的行人纷纷退到一旁。宋灵芝被人给挤到了角落。婵玉连忙伸手扶住宋灵芝。
靖宁侯位高权重,祖上与皇家渊源颇深,对皇家忠心耿耿。
等靖宁侯府的马车过去后,周围人叹道:“听说靖宁侯夫人这次出府是为靖宁侯世子求平安符,靖宁侯世子被送回京城已经半月,现在还昏迷不醒,据说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说到后面几个字,男子压低了声音。
谁不知道靖宁侯世子,孟逸仲在大燕是一个禁忌,若不是孟逸仲这次身受重伤,他们可不敢议论孟逸仲。即便如此,男子眼中还是含着畏惧。
“据说靖宁侯离京这么久就是为了寻找救治靖宁侯世子的方法,皇帝赐了不少的名贵药材到靖宁侯府,还让御医长时间居住在靖宁侯府,随时待命。每日都会派人过府关心靖宁侯世子的情况。”
京中关于靖宁侯世子的议论很多,最著名的要属皇帝对靖宁侯世子那无与伦比的偏爱,即便是身为储君的太子,在皇帝面前都无法越过靖宁侯世子。不少人暗中猜测孟逸仲可能是皇帝的私生子,没法子才养在了靖宁侯府。
皇帝这次会对太子如此生气,除了被昭国占领的城池,还与靖宁侯世子的受伤有很大的关系。
婵玉担忧的看向宋灵芝。老爷这次完全是被太子的事情给迁怒了,靖宁侯世子若是真有个好歹,那老爷……
宋灵芝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婵玉搀扶着宋灵芝朝马车走去。
远处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靖宁侯夫人将帘子掀开,朝宋灵芝的方向望了过来,眼中若有所思。
少顷,靖宁侯夫人收回目光,马车重新行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
……
被李府拒之门外后,宋灵芝直接带着婵玉回了宋府。
宋父清廉,不喜奢侈,整个宋府也显得特别的简朴。
宋灵芝刚刚踏进院子,便看见院内摆放着几个大箱子,箱子上缠着喜庆的红绸,瞧着似是聘礼。
宋灵芝眸中微伢。以宋府现在的情况,何人敢上门提亲?
“灵芝终于回来了……”一个打扮华贵的妇人朝宋灵芝走过来,与简陋的宋府有些格格不入,尖锐的声音显得有些刺耳。
此人正是宋灵芝的二婶,陈氏。
“二婶,请问发生了何事?”宋灵芝耐着性子,问道。
如今宋府中,只有她和陈氏膝下的宋妍芩正值婚龄。
不过更让宋灵芝疑惑和不解的是谁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求娶。
“自然是有喜事。喏,郑府大公子送了聘礼过来,说要纳你为妾。”陈氏指了指院内的几个大箱子,笑容满面,似乎真是喜事。
宋灵芝拧眉,仔细打量陈氏脸上的神色。
“这算哪门子喜事,大小姐连郑府大公子的正妻都不愿意当,怎么肯给郑府大公子当妾?”婵玉双眸瞪圆,气愤说道。
郑府的大公子曾经想要迎娶宋灵芝,不过郑府大公子的风评不太好,宋父和宋母只有宋灵芝一个女儿,自然不愿意在婚事上委屈了宋灵芝,所以郑府大公子刚流露出这个念头,宋父和宋母便拒绝了。
对上宋灵芝的目光,陈氏脸上有些不自然,她躲开宋灵芝的眸光,状似体贴道:“灵芝啊,你要知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父亲惹怒了皇上,不仅官职不保,还有可能有性命之忧。郑府大公子若不是对你情深义重,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纳你进府?”
“二夫人既然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怎么不让二小姐答应了这门亲事?”婵玉见陈氏趁老爷落难,糟蹋小姐。一时也顾不得尊卑,上前说道。
至于郑府大公子,明显是落井下石,心中记恨大小姐对他的拒绝,存心羞-辱小姐。
宋灵芝将目光落在院门口一个娇小的身影上,宋妍芩正好奇的望着这边。
宋妍芩接触到宋灵芝的目光,身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犹豫了一番,她抬脚朝宋灵芝走了过来。
“这怎么可以?郑府大公子相中的是灵芝,又不是我的妍芩?”陈氏被婵玉一个丫鬟以下犯上,恨不得让人撕了婵玉的嘴。
“大姐姐,母亲说的对,大姐姐可莫辜负了郑府大公子的情意。”宋妍芩站在陈氏的身边,开口说道。
婵玉的眼睛又酸又涨。她为大小姐难过,陈氏和宋妍芩都是大小姐的亲人,此时却如此逼迫大小姐。
“二叔在哪儿?”宋灵芝不去看院内缠着红绸的箱子,问道。
“你二叔有事,刚刚出去了。”提到宋二老爷,陈氏犹犹豫豫说道。宋二老爷不想出面管此事。
陈氏虽然没有明说,宋灵芝却明白了陈氏话中之意。陈氏的话语和刚刚李府门房的话语几乎一模一样。
宋灵芝闭了闭眼,忍下心中的难受,再次睁开眸子时,眸中又是一片清明。
“劳烦二婶将这些聘礼送回郑府,我不会给郑府大公子当妾。”
宋灵芝抬脚朝屋内走去。
“宋灵芝,你可别不识好歹,郑府大公子一表人才,不计前嫌,仍然愿意纳你进府。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你也不瞅瞅,如今京城谁还敢娶你?”陈氏听见宋灵芝的话语,顾不得再对宋灵芝装慈爱,忙上前拦住宋灵芝道。
“二婶真的是为我好吗?”宋灵芝转头看向陈氏。
陈氏呼吸滞了滞,原本的气势也消失了大半截。
“我自然是为你着想,你不顾自己的亲事,难道连整个宋府都不顾了吗?如今你父亲被皇上关进了大牢,你二叔在朝中也是举步维艰,你父亲不爱惜自己的性命,难道要整个宋府都因为你父亲被牵连吗?”
陈氏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一句话语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
这次的事情非同一般,不仅关系到太子,还有靖宁侯世子。她听说靖宁侯世子快要死了,她可不想宋二老爷的官途因为宋灵芝的父亲被牵连。况且郑府大公子说了,若是能够让宋灵芝给他当妾,他会让郑府提携宋二老爷。
宋灵芝垂下眼眸,她这几日为父亲的事情到处奔波,却是处处碰壁,没有想到她的亲人也是巴不得不认识她,甚至迫不及待的将她这个麻烦弄出宋府。
宋灵芝这几日时刻紧绷心神,此时产生一股巨大的疲倦。
宋灵芝出神的时候,陈氏说道:“你这段日子就待府中,莫再出去,等郑府大公子来接你。”
言外之意就是不容许宋灵芝拒绝这门亲事。如今宋父还在牢中,宋母也不在宋府,整个宋府都由陈氏管理,陈氏量宋灵芝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婵玉要哭了。二夫人这是仗着大老爷和大夫人不在府中,存心欺负大小姐。大小姐若是给那郑府大公子当妾,一辈子都毁了。
“二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前院的一个丫鬟小跑了过来,脸上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靖宁侯府来提亲了。”
“谁?谁向谁提亲?”陈氏猛地看向那个丫鬟,脸上的惊吓不比丫鬟少。
宋灵芝也看向那个丫鬟。
“靖宁侯世子,给靖宁侯世子和大小姐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