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2 章 再启程
海棠从养心殿出来后去了太后跟前,陪着说了一会话就回王府了。br/>
她打算在二月份后出了孝再出行，因为雍正说守孝二十七个月，等到二月除服的时候大家一起去景陵祭皇父。把这些事儿做完后丧事就彻底结束了,代表着皇父已经彻底离开了。感情充沛的雍正对康熙的离去十分不舍，因此想尽办法用各种名义去祭祀先父。br/>
海棠的打算就是利用这段时间先收集资料，距离出行还有大半个月时间，尽量把该做的准备都做了，这比去打一场大战都要艰难。br/>
不太严谨地解释,土司其实就是迷你版的藩王,家族世世代代控制着一个地方，虽然给朝廷缴税，剩下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管理。br/>
听说她要出去，弘阳的妻子月娥赶紧收拾行囊，一年四季的衣服都要准备好，各种日常用品也要多带一些,因此家里各处显得忙忙碌碌。除了月娥在后院打点行囊,王府的长史已经派人提前出京替海棠打探情况和安排行程了,整个王府因为海棠要出行都已经动了起来。br/>
海棠每次出行都带着庞大的队伍,这些队伍不仅负责安全，还负责后勤,有些时候还要辅助她办事。br/>
弘晖跟着海棠来到了王府，海棠就安排他先去寻找各地土司的资料，特别是云贵康等地，务必把资料给自己找齐了。br/>
这事儿难不住弘晖,就说：“户部那边都有，侄儿亲自查阅，有用的上的都给您送来。”br/>
他从王府出去后没多久弘阳回来了,他进门就说：“额娘，大消息。”br/>
他急匆匆地来到海棠身边，看她桌子上铺满了纸就问：“额娘，您真的接下了这两件差事？”br/>
海棠点头：“你在朝堂上不是看到听到了吗？”br/>
弘阳叹口气：“儿子虽然懂这里面的道理，但是舍不得您，您真的太辛苦了。有时候儿子还在想玛法的子女有这么多，都没您和四舅舅这么辛苦。还是那句话，心里懂，也理解，就是看着其他舅舅再看看你们心里很难让心情平复。”br/>
海棠说：“你还是不理解我，我乐意出门奔波，就好像那些乐于享受的人喜欢享乐一样，你只要知道我这么做很高兴就行了”。雍正也喜欢折腾，他夺了皇位到手里就是为了折腾的。只要自己不觉得苦，别人眼里的苦到自己的心里却觉得是甜的。br/>
海棠问他：“你要跟我说的大消息就是这个？”br/>
“哦，不是！是二舅舅家的弘晟表哥，有人弹劾他勒索，证据确凿，四舅舅让刑部查呢。”br/>
弘晟勒索下属？br/>
海棠叹息一声，对这件事不发表评价，事情很简单，王府花钱紧张，作为世子的弘晟自然要想法子，这京城的权贵来钱的法子就那么几种。br/>
有些事儿不上称没有二两，上了称两千斤都打不住。二哥以为他办过的那些事儿随着他伏低做小就过去了，实际上没有。br/>
弘晟这事儿正好戳在了雍正的肺管子上，他自然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br/>
海棠说：“你要引br/>
以为戒啊，这种违法乱纪的事儿不能干。就是穷点怎么了？穷着过日子，也别干那丢人现眼的事儿！”()br/>
海棠叹息一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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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阿哥各处找关系托门路，老二福晋亲自来找海棠。见了面就说：“妹子，这事儿那小混蛋知道错了，嫂子养他不容易，你拉扯他一把。”br/>
海棠就说：“前年老太妃就说你们家钱紧，问我南方有没有进项，我说糖可以插手，你们不是去投钱了吗？怎么孩子还亲自去干这丢人的事儿？”br/>
老二福晋就说：“妹子，虽然有钱进账，但是家里的事儿也多啊，我们家的男孩娶亲女孩出嫁，这婚嫁银子你算算。聘礼、分家这哪一项不要钱？别说平时家里的开销和各家随份子，这都是要花钱的啊！一年的进账也就是五六万，在外面看来是很多了，但是家里的开销可比这个多啊！”br/>
海棠叹息，就说：“嫂子回去吧，我待会进宫。”br/>
老二福晋也没回家，而是去拜见了皇后。br/>
当初大家一起在阿哥所和西花园住着，皇后和大嫂子二嫂子的关系都好，特别是当初她和老二福晋是同一年选秀，交情更深更重。br/>
皇后见面就跟老二福晋说：“弘晟这事儿办得糊涂！”br/>
老二福晋这时候还舍不得责备儿子，把锅背在自己身上，就说：“都怨我，我若不是天天在他耳朵边唠叨，他也不会干这种事儿。天地良心，我是跟我们王爷唠叨的，谁知道这孩子听了去。弘晴夭折了之后弘晟就是我的命根子，他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可要救救他啊！”br/>
皇后叹息一声，就说：“我们爷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未必听我的，我尽量吧。”br/>
荣太妃又去找乌雅氏。这些人联合劝说，雍正就是不退一步，就说：“弘晟是勒索，罪不至死，怎么个个都觉得他要判死刑啊！朕按着律法革除了他的世子位，让他做个闲散宗室去吧。”br/>
弘晟没法继承爵位，但是这处罚对于老二阿哥家来说不算是伤筋动骨，因此老二阿哥赶紧出来谢恩，利索的模样让老二福晋对他恨得牙痒痒。br/>
雍正对这老哥哥说：“人说子不教父之过，弘晟的事儿算是完了，二哥你也有过错，朕罚你去收陵吧。”br/>
老二阿哥以为革除了弘晟的世子就结束了，没想到自己落了一个守陵的差事，这又不是什么好差事，他呆呆地谢了恩，转头在心里埋怨上了十二阿哥。觉得都是十二阿哥在背后说自己坏话，要不然自己怎么就落下一个守陵的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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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阿哥要是知道了只会苦笑一声老哥哥真糊涂。br/>
老二阿哥带着行李到了景陵，十四很惊讶地问：“二哥，你怎么来了？”br/>
老二阿哥的脸很黑，没搭理他就进了自己的房间。br/>
十四问身边的太监：“爷是自己作的，这位是怎么进来的？去打听一下，也让爷开心开心。”br/>
他是挺开心的，因为老四放话了，说去祭祀皇父的时候带他回京，他虽然觉得这里很安静，习惯了之后觉得生活的也很舒服，但是这毕竟br/>
()是皇陵。br/>
很快到了祭祀的日期，雍正这是送葬康熙后头一回离开京城。去圆明园不算，因为才四十里远。可见他真的很爱康熙，毕竟雍正真的是一个宅男，出远门就是为了祭祀老阿玛。br/>
路上走了几天到了皇陵，雍正很虔诚地跪在大殿里对着康熙的画像和牌位说了一些告别的话，很认真地祝愿老阿玛在下面过得开心。br/>
他身后跪着的兄弟姐妹都很无语，虽然大家都知道有时候事死如事生，但是你这么认真是真的吗？连后面跪着的弘昼都忍不住捂脸。br/>
出来后雍正去了宝顶处查看，宝顶下面就葬着康熙。弘昼就找上雍正，小声地说：“阿玛，您是光说不练假把式。您说了那么多祝福玛法的话，就没付诸行动，玛法肯定不开心。”br/>
雍正问：“怎么没付诸行动？”朕都亲自来了。br/>
他警告弘昼：“你说话小心一点，这在你玛法的陵寝边上，说得不对了朕揍你！”br/>
弘昼看看周围，就小声说：“您都没给玛法烧几个纸美人……”br/>
雍正立即摁着他的脖子拖他跪下请罪。雍正看着白胖富态，就是虚胖，弘昼知道他没二两力气不敢挣扎，被他摁着脖子跪下请罪。br/>
周围的人围过来，雍正虽然心里烦弘昼是个跳脱的孩子，说话都不看看场合，还是极力维护自己的亲崽。他说：“朕刚才给他讲圣祖的功勋，他听了很感动，要给圣祖磕头。”br/>
这事儿就翻篇了，十四早就打好了包袱跟着走。真的要走的时候他居然很舍不得他住过的屋子，一步二回头地看着这处院落离开了。老二阿哥羡慕极了，他也想走。br/>
十四被叫着上了雍正的车，雍正问他：“你想去哪儿当差啊？”br/>
要是放在两年前，十四还真不客气地挑最好的差事说了。他这会笑了笑：“弟弟不打算当差了，就想回去种点花草，在景陵的这段日子很好，很平静。弟弟也不去红尘里翻滚了。”他说完加了两句：“贝子的爵位也不要了，给弘明吧。就是进宫这事儿您不能拦着，弟弟还要给额娘请安呢。”br/>
雍正看他跟看二哈闹脾气的眼神一样，觉得脑袋不正常。br/>
但是雍正也不惯着他：“你既然这么说了，朕岂有不答应你的道理，只是额娘那边问起来……”br/>
“我亲自去给额娘解释。”br/>
雍正点头。br/>
乌雅氏被十四劝了两天后就叫了雍正来跟前，给小儿子要好处。br/>
“现在十六十七这两个比他小的都有了王爵，不能让十四一家没着落啊！”br/>
雍正回答的很利索：“朕给他家一个郡王的爵位，您觉得呢？”br/>
乌雅氏想要一个亲王，但是一想十四能活蹦乱跳都超过自己当初的设想了，人不能太贪心，郡王就很合适。于是点头说：“他没一点功劳，给他个郡王就是便宜他，听你的。就让弘明接了这家业，十四去养他的花草吧。”br/>
雍正松口气，他担心老额娘偏心小儿子胡乱开口，就目前看，额娘只是给十四要了个爵位br/>
()，侄儿的差事和金银园林都没提()，可见还是爱朕的。br/>
他心花怒放，很开心，觉得自己就是父母最爱的孩子。br/>
于是说：“回头他的花草要是养得好了，您不妨去住几日，也让他侍奉您一段日子。”br/>
乌雅氏立即摆手：“罢了罢了，这事儿就不用提，他是我生养的，我能不知道他。他和你养的二哈是一样的，看着还不错，人五人六很光鲜，这住在一起毛病多到让人忍不了，我还是跟你住吧。”br/>
雍正的嘴角都飞了起来，决定今天给二哈加鸡腿！br/>
此时海棠把一块五花肉放到嘴里慢慢嚼着，吃肉太幸福了，她都两年没吃肉了！br/>
海棠憧憬地说：“听说南方有炒腊肉，我要去尝尝。”br/>
回到京城的二天后，海棠和弘晖准备出发，弘晖这次把妻儿又带上了。br/>
一回生二回熟，别人觉得带人没什么。就是在离开的时候弘晖遇到了些麻烦。br/>
二哈咬着他的衣服不让走，弘晖许下了一堆好处二哈都没松开口，弘晖眼看着时间越拖越长，就把衣服脱了：“二哈，把衣服送你玩，别闹了，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br/>
二哈叼着衣服歪着头眼睛里流出眼泪。br/>
弘晖看到了就蹲下搂着它，关心地说：“二哈，你是不是眼睛里进什么东西了？还是你眼睫毛扎眼睛里了？”br/>
二哈用脑袋顶了顶弘晖，弘晖跟雍正说：“皇阿玛，儿子走了，二哈八成是眼睛不舒坦，您让人看看。”br/>
雍正就去把二哈嘴里的衣服拽出来，二哈看着弘晖走了也没追，闷闷不乐地回去了。br/>
弘阳看了心里冒出个想法，却不敢跟雍正说，怕舅舅伤心。br/>
弘晖穿着里面的衬衣还没出圆明园，他的太监就送来了一套衣服，他穿上追上车队后就进来海棠的车里。br/>
海棠的车里放着的大部分是记录土司的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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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拿出一些明末关于“奢安之乱”“沙普之乱”记载在看。br/>
前明的沐王府世镇云南，顺治二年爆发了沙普之乱。是阿迷州土司普名声看到明朝灭亡，想对沐王府取而代之掀起的一场土司叛乱。br/>
后来普名声被杀，他的妻子万彩莲又嫁给了王弄土司沙定洲，两处合流一起打入昆明。沐王府的主人沐天波逃走，沐王府的太妃王妃自尽，沐王府积攒了十几代的财富被他们夫妻拿到手。br/>
当时全滇震动，纸上的记录就是沙定洲和万彩莲夫妻“并舆出入，遍谒缙绅，滇中豪右投为谋划者甚众”。而他们夫妻也确实控制了除楚雄以外的云南大部分地方。直到后来吴二桂入滇这场沙普之乱才结束，前后延续了二十多年。这场叛乱牵扯进去的土司也是数不胜数。br/>
海棠看这些看得脑袋都是嗡嗡的！主要是里面的土司今天一起合作，明天就互捅刀子，里面的关系让人头大。br/>
这些土司也不是铁板一块，甚至很多都是有世仇的，比如沙普之乱里面地普名声，他的仇家就是宁州禄土司。br/>
要说br/>
()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下的仇，反正这仇世世代代报不完。在万历年间，老禄家兵强马壮，杀了老普家的父子，也就是普名声的祖父和父亲。老普家吓得赶紧把普名声藏起来就怕被斩草除根。把他送到了城里，城里的汉官教会他很多东西，也跟着明朝将领学会了行军布阵。这就是后来他掀起叛乱的底气，他当时学得很认真，长大了也确实运用的很出彩。br/>
阿迷州后来怎么样了呢？br/>
吴二桂叛乱被镇压下去后，康熙年间阿迷州有短暂的一段时间被朝廷治理，但是当地的官员又以难以收税为由，让没了权力的土司再出来管理地方，等于先前的改土归流改了个寂寞。br/>
改土归流，土是土司，流是流官。官员在不同的地方做官，频繁流动，就是流官。流官是朝廷任命，流官治理当地，剥夺的是土司的权力。历朝历代朝廷和土司的争斗都没停止过。br/>
顺治年间满清坐了天下就小规模的改土归流，当时顺治年间改土归流的地方是贵州，到后来康熙继位，也是把重心放在了贵州。br/>
海棠拿到的户部记录是顺治年间至康熙四年，清军是武力进入贵州强行改土归流。贵州的马乃土司龙吉兆攻打广西，水西土司安坤和土司罗大顺攻打云南。郎岱土司陇安藩和土司安重圣迎接清军。这些人都有亲戚关系，互相是姻亲，又互相下毒手，里面很多迷之操作海棠都看不懂。清军打他们，他们打邻居，这是什么操作？br/>
而康熙年间，康熙对于湖广一带也在推行改土归流。相比较而言，康熙的手段很温和，属于温水煮青蛙。和顺治那种炸裂的带兵剿灭相比显得温情脉脉，也因此给湖广一带的治理上了新难度。br/>
海棠看到湖广一带的记录就觉得脑子不够用，这真是太复杂了！br/>
车里看字容易眼痛，毕竟车子在行进中很颠簸。她跟弘晖说：“说起来我还没和你好好聊过湖广一带的民生，咱们以前说的都是些钱庄和银钱来往，你觉得湖广该怎么治理？”br/>
弘晖听了也要挠头，这事儿谁看了谁都浑身刺挠，弘晖心想：我但凡头上有个哥哥，我就不用操这份心了！br/>
然而湖广的事儿也就是全国大事中的一小部分，一想到全国，弘晖真的想晕过去。br/>
他说：“姑妈，这事儿不是一两句能概括的。”br/>
这是说了一句正确的废话啊！br/>
海棠说：“路上空闲时间多，来吧，一起聊聊吧。”br/>
“从根上说，湖广乃至于云贵川康等地都是人的问题。人又分成了几个群体，比如说流民，当地的百姓，当地的乡绅，外来做生意的外乡人，当地的土司，当地的官员等。这些人想得都不一样。比如说当地的百姓，想要少交税交租，不受盘剥。当地的乡绅则是想多收租子，收了今年的不满意还想把明年的收了，兼并了一家的土地不满足，还想把一村的兼并了。这些人在一起过日子，事情比那麻线团都难解开。咱们现在是让各方都满意……”br/>
海棠说：“不，没有让各方都满意的办法。你觉得很好的处理办法，他们觉得给得少了。就是一个孩子，当发现你喜爱他的时候，他就会想多吃一块糕，因为他知道他撒娇就能得到，人性就是多次，谁嫌弃自己的东西多？《道德经》里说‘天之道，损有餘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餘’必然是有一方受损的，就看你想让谁受损罢了。”br/>
弘晖就不用问，无论是他们的阿玛还是姑妈，都看官吏不顺眼，损谁自然一目了然。br/>
海棠看着窗外说：“你去海边见过鲸鱼没有？”br/>
弘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这个问题，就说：“没见过，听说过，听下面的人讲鲸鱼很大，书里说‘大鱼死王侯薨’，大鱼就是鲸鱼。”br/>
“就因为很大，鲸鱼死了之后对别的鱼类来说是好事，因为一鲸落万物生。”br/>
找到大鱼，杀了，然后万物生。br/>
这就是处理办法，这既是损有餘而补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