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你不是那个骗子？”地面的泥水溅上了高跟皮靴，长腿慢条斯理地迈开步子，及腰长发轻轻扫过，露出腰后的枪。杨眉步步紧逼。
“我……不是。”肖日尧节节后退，直至后背撞上那堵越不过的边界白墙。
叮咚，叮咚的声音提醒着，他已无路可退。
“亲爱的用户，您暂时无权访问该领域。”系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骗了我？”朱唇微启，心中已有答案。修长的手指滑过腰后，咔哒一声，枪上膛了。
“嗯……这个……”我骗了你，我不是那个骗子，但是我没有骗你。这话太绕了。
他还在思考如何对答，才能安抚眼前这个满腔怒火的女人，只听“砰”的一声枪响。
他低头，一个黑色弹孔镶在了身后的白墙上。那位置恰恰在双腿之间，再往上半寸，就鸡飞蛋打了。
“你能瞄准一点吗？”他捂住重要部位，决定放弃挣扎，承受即将到来的痛苦。
“渣男！”她眼一眯，食指扣动扳机。
此起彼伏的枪声伴随着男人的哀嚎，响彻天际。
半晌，周围安静下来。
“对不起……”他身上的卡其色风衣都成了筛子，几条破布在风中晃荡。
为求真实体验，在这游戏里，挨打是会痛的，毕竟连着感应头盔。
若角色受了致命伤害，就会退出游戏，重头再来，并不会真正死亡。
杨眉根本没有挑致命的地方打，不给他任何溜走的机会。
身上的装备是她从另一款游戏拷过来的，紧身黑皮裤配背心夹克，一根猫尾巴不受控制地撅着，一看就是“外来物种”。
羞耻归羞耻，瑕不掩瑜。这装备有一个炸天的属性——摸摸后腰，四十米大刀都能掏出来。
一地的空弹头也发泄不尽杨眉的憋屈与恨意，黑黝黝的砰砰加农炮对准了穷途末路的男人。
“别……”他根本没机会说完“冲动”两个字。
轰隆一声巨响，男人与巷子一同消失，只剩下空荡荡的黑洞和冤魂不散的烟气。
“警告，警告，非法闯入！”系统音响了起来，屏幕一黑，退回了登陆界面。
屏幕正中那行广告浮动着，闪烁着，像极了某种俗气招牌的霓虹灯。
阿晋平台，真实身份认证，沉浸式体验，一起来寻找你的有缘人吧！
有缘？是孽缘！
杨眉一扯，一甩，长发倾泻而下，感应头盔在地板上滚了几圈，停在了门边。
她与这个渣男的恩怨，还要从好姐妹田恬的那宗意外说起。
3月12日，晚上十一点，a市最大的bbg软件开发园区灯火通明。
比比居集团旗下的绮梦文化传媒公司，人人自危。
这个时间点接到电话，磨砂玻璃门后面关着的那头姓高的科莫多龙可能会马上变身。
加班的编辑们纷纷缩在小格子里，头都不敢抬，竭尽全力表现出奋笔疾书的模样，生怕通话结束之后，被召唤的是自己。
太安静了，只有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在办公室里面回响。
磨砂玻璃门打开了，一双黑色尖头细跟皮鞋敲在了地板上，发出清晰又尖锐的声音。高主任踱着步子，顶着高高盘起的发髻，黑框眼镜下面的双眼扫视着，搜寻着猎物。
她全身上下对得起“高”这个姓氏的，只有年龄，底下的员工表面尊她一声“高老师”，私底下都喊她“冬瓜”。
她一现身，办公室里的气氛越发紧张压抑，编辑们大气都不敢喘，角落里那些微的异响就显得特别明显。
不仅是脸滚键盘的编辑们，就连高主任都发现了，靠近洗手间那边的卡座，传来微乎其微的，平缓而又绵长的……呼噜声。
这个鼻子都冒泡泡的职员，是新来的文案田恬。她通过好友杨眉介绍，毕业后一直在这里工作，现在还不满一年。
作为新人，忽如其来下达的大面积文案修改任务，也没多少摊分到她头上，可本着“前辈不走你怎么好意思开溜”的职场箴言，她还是乖乖留了下来摸鱼。
这几天她一直联系不上男友，惴惴不安，晚上睡不好，身心俱疲，就想眯一下。万万没想到，在家里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的她，这一趴就陷入了梦乡。
科莫多龙在靠近，整个办公室的同事都为她捏了一把汗，而懵然不知的田恬还在梦里与帅哥相会，直至头顶传来毁天灭地的一击。
“啊啊啊啊！地震了！海啸了！”受到惊吓的田恬惨叫着，一蹦三尺高，打落了旁边的玻璃水杯，撞倒了绿萝，洪水猛兽涌向键盘。
“田！恬！”科莫多龙的咆哮直冲天灵盖，从此，高主任对得起“高”这个字的属性，又多了一个——音量。
同一时间，比比居集团旗下的圆梦工作室是一片暴风雨前的宁静。
圆梦工作室是由码农组成的程序编写部门，主要负责集团一些项目的技术支持。
这里条件比田恬那边好多了，一人一个套间，顶级办公设备的配置，完全省去了上下班通勤时间的浪费。
叮咚，电梯到了，一对白色板鞋踏了出来。
还没等电梯门关上，那双硬塞在35码鞋里的脚就再也忍不住了。
脚后跟一踩，双脚的主人丝毫不在意地在新鞋上落下两个黑印，释放出闷了一个多小时的双足。
早就提醒过他了！什么狗屁需求！用户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就该好好引导，不是一味纵容，是没长脑子吗？出了事就要技术部收拾残局，说了半天都不在点子上，简直浪费生命。
杨眉感叹着，左手勾着鞋带，拎着鞋，光着脚踩在走廊的地毯上，两侧的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一一亮起。
板鞋是小姐妹田恬买的，同款买一送一，一双35码，一双36码。田恬午休时候来找她，想窝在沙发上休息一会，谁知才躺下，编辑部来电话通知紧急任务，她匆匆忙忙回去，穿错了36码那双。
作为圆梦的程序员，杨眉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习惯穿拖鞋，有时甚至赤脚，是以直到开会的通知发过来，她才发现沙发旁边那双鞋不是自己的。
即使不穿袜子，身高168cm的她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脚塞了进去，脚趾都蜷起来了。
幸好她有健身的习惯，参加了集团的“健□□活”（其实主要是为了防止技术部员工猝死）项目，没有水肿，否则这小一码的鞋子无论如何都穿不进去。
本来以为将就一下，会议很快结束，没想到说了那么久的废话。
现下，她樱粉色的脚趾上都是小小的水泡，在有些昏暗的夜间感应灯照射下，晶莹透亮。
走廊尽头是她的独立办公室，门口对着楼梯口。平时她会爬楼梯上来的，今天实在脚痛，才坐电梯。
现在她后悔了，这长廊并不短，走完它，就跟爬楼梯也没太大区别了。
感应灯闪烁了两下，走廊陷入一片黑暗。跺脚的声音响了起来，可周围一点反应都没有，灯可能是坏了。
杨眉扶额，摘下了黑框平光护目眼镜，摸了摸屁股后面的口袋。扁的，空空如也。
哎？手机不在？难道落在会议室了？
算了，先回办公室再说。她摸索着往前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传来吱呀一声。
是谁？她不敢开口问，这么晚了，没有回家的同事基本上也都在套间里休息了。
按照她对这帮同事的了解，他们是能够躺着，绝不坐着，能够坐着，绝不站着的，有电梯还走楼梯，那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要不是技术部门秃顶，啤酒肚，深度近视，一脸痘痘这种形象深入人心，公司也不会特意把健身房安排在他们附近，多次让人力资源部的经理来游说他们参加活动，积极锻炼。
不会是黑粉吧？比比居集团旗下有许多平台及游戏在运营，影视作品也不少，因为不满连载小说结局，粉丝攻击作者的事情，也是发生过的。
难道是黑粉泄愤找错了地方，来了圆梦工作室？
杨眉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往电梯的方向退去。
听脚步声，应该是个男人。刚爬完楼梯，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仍是大步往前走，距离越来越近。
再这样慢吞吞的挪，就要撞上了。
这时杨眉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了，撒丫子就往电梯口跑。
身后的男人发现走廊里有人，大步追了过来。
杨眉拼尽全力，迈开步子，比体育考试的时候还要努力。三月的天气还透着凉意，这几步路已经让她额上布满汗珠，心脏砰砰乱跳。
眼见电梯口就在面前了，背后的黑影紧追不舍，杨眉用力一扔，一只白色板鞋撞上电梯按钮，发出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没有反应，没有熟悉的叮咚声，一丝光亮都没有。头顶的显示屏一片漆黑，箭头没有，数字也没有。
她的呼吸都要停滞了，不是灯坏了，是停电了！
她握紧另外一只鞋，眼看着蓝色的幽光从背后亮起，散乱的长发在不锈钢电梯门上面无所遁形。右侧的墙面现出一个男人的影子，比她高出一个头。
杨眉猛地回头，以拍蟑螂的姿势，挥舞板鞋奋力一击！
“啊！”一男一女同时惨叫出声，回荡在深夜的走廊，格外刺耳。
男子痛呼，女子惊呼，之后周围再度陷入黑暗。
手里的板鞋噼里啪啦，暴风骤雨一样砸在男人身上，杨眉下了狠手，膝盖一顶。
“啊！”这次只有男人的哀嚎，她手中的武器被一把抓住，他死活不肯撒手。
杨眉不敢恋战，补了一脚，扔下鞋和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男人，往楼梯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