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青梅煮酒
江浔看着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抬手拿起了酒杯。
“敢问，在下能帮上什么忙？”
“不急。”赵琚举杯饮下，仔细品了品，满足的眯了眯眼睛。
“白公子且好好品品这酒。听在下，给您讲个故事。”
“从前，有一位将军，常年戍守边塞。有一日……”
敌军夜袭，烧了军中粮草。
第二日，两军交战。将士们冲锋陷阵，可余下的粮草最多只够上下军士，坚持十日。救济粮还在路上，眼看战况日益严峻，将军就算有再多的计策谋略，也没办法填饱军士们的肚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全军将士都以为救济粮赶到了的时候，收到的却只有一个令人无力的消息。
粮草在半路被人掉了包，除去表面上的粮食，剩下在里面的，都是因为挤压了半路，已经腐烂了大部分的青梅。
消息一出，军心动摇。
战事吃紧，为了稳定军心，将军决定将计就计，速战速决。
他召集军士一起，把腐烂不严重的青梅堆在一起，放在大锅里沸水煮透，做成青梅酒，鼓舞士气。
很多兵士饮酒思乡，奋起抗敌，此战终获大捷。
赵琚眼瞳深邃，低眉看着杯中酒液，又缓缓抬头，“可是，就是这样一位将军，最后却亡命于叛贼之手。”
赵琚看着他认真道，“白公子，您说，如果有人能早一点发现这个叛贼，是否就可以避免，后面的惨剧了呢？”
江浔一笑，道，“照公子的意思，您是想让在下，来做那个发现叛贼的人了？”
“还是，您想要成为那个人呢？”
目光在空中相撞，赵琚忽然觉得，自己看着这双眼睛，就似石沉大海一般，深不见底。
她笑道，“不。在下只是不想，再有下一个""将军""。”
“所以，在下想请公子相助，好早些找出这个贼人。只是不知白公子，愿不愿意帮在下这个忙？”
赵琚举杯，眼里闪过一丝探寻，笑着看向江浔。
江浔举杯道，“本就是分内之事，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多谢公子的好酒。”
“哈哈哈，好！”赵琚放下空盏，笑着道，“那在下，便等着白公子的好消息。”
江浔起身行礼，“告辞。”
“告辞。”赵琚道。
又仔细看了几眼那人腰上的佩剑，赵琚回过头来，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公子。”即墨进来道，“方才外面一切正常。”
“嗯。”赵琚脸色微微泛红，大声嚷着道，“小二！结账！”
“哎！”小二正迷糊着，一个激灵，忙起身过来。
“不用找了。”赵琚扔下钱袋，便带着即墨走了。
“哎，好。”小二看着钱袋瞪大了眼睛，“客，客官您慢走！”
……
中帐内，李缑正扶着额头，坐在案旁看着那张牛皮图。
陈副将拿着信筒进来，道，“将军，临安的回信。”
李缑道：“拿过来吧。”
“是。”
李缑打开信筒，展开字条。
“将军，公主殿下，和护卫即墨，方才乔装出去了。”
李缑微微抬头，又仔细看着手中那张纸条儿。
“我知道了。”他揉了揉眉心。
“用不用派人暗中跟着？”
李缑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是。属下告退。”
李缑抬手把字条儿放在烛火上，黑色的字迹慢慢被火苗吞噬，卷起，消失在了火光里。
翌日。
“军师。”守卫兵行礼道。
“嗯。”黎仲秋点头示意。
进了中帐，见李缑正在案上写字，黎仲秋便取了墨块儿，走到案旁。
“将军，今日起得这么早。”黎仲秋一边研磨一边道。
“嗯。”
李缑笔上不停，淡淡道，“仲秋，依你之见，大宋若要拉拢北连，以什么做诱最好？”
黎仲秋道：“北连资源紧缺，想要谋求发展，只能与别国合作。”
“近日，北连皇室从金国进了一批木材，准备修建桥梁船筏。”
“哦？”李缑道，“北连一向以培养杀手闻名，最是忌讳对外邦交，现在也开始发展水运了？”
“杀手也不能杀出金元宝啊。”黎仲秋笑道，“但修建桥梁，兴建水运，附近没有国家比我们大宋技艺更精湛的了。”
“嗯……”李缑停了笔，思索着什么。
他将笔放在笔山上，道，“仲秋。不知先父生前，是何方人士？”
“不知。”黎仲秋淡淡道，“鄙人有记忆起，只知道他是临安的算命先生。”
李缑道：“我还记得先太后在时，曾将临安东街的一座宅子，赏给了一位无名的江湖人士。”
“有这种事？”黎仲秋问道。
“嗯。不过都是暗中操作，鲜少有人知道。”
李缑继续道：“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那位受了赏的江湖人，突然带着唯一的儿子，离开了临安。”
黎仲秋只应着，“嗯。”
“得了太后的封赏，却突然离开，你不觉得奇怪吗？”李缑道。
“江湖人士么，来去自如无影无踪。有什么奇怪的。”黎仲秋放下墨块儿，“将军，这些墨，今日应是够用了。”
“嗯。”李缑看着他，又道，“仲秋，不知你对令慈，可还有印象？”
黎仲秋抬头看他，“惭愧。鄙人福薄，未曾见过生母。”
“您知道的，鄙人落水险些毙命，幸而蒙将军府救助收留，才得以活到今日。将军，怎么突然问起这些？”黎仲秋缓缓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家中亲友，有些挂念。…问问罢了。”
“将军想念家人了？”黎仲秋道，“等这一战结束，将军便可以凯旋返乡了。”
“老将军，定是等着将军的好消息。”
李缑笑笑，点头道，“嗯。”
黎仲秋丝毫未多想，照常出了中帐，准备去训练场转一转。
李缑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了中帐前。
“江军师。”守卫兵行礼道。
“将军在吗？”
“将军在里面。”守卫兵答道。
“嗯。”江浔微微颔首，进了帐子。
“参见将军。”
李缑抬头，“是江军师啊，有什么事？”
江浔缓缓道：“将军，近日营中可有些许异常？”
“此话怎讲？”
“前段时间，北连刺客一事，闹得人心惶惶，近几日才平静下来。只是，在下斗胆有一个猜测。”
“讲。”
“北连刺客能够暗中劫货，也能够潜入军营行刺将军，那么藏匿在军营数十万士兵中，也是很容易的事。”
李缑点点头，“你说的没错。那江兄觉得，此次北连细作入营的目的是什么呢？”
“如果不是窃取机密的话，便是监测动向了。”江浔道，“昨日，在下经过中帐时，无意间看到一个人在附近徘徊。刚想上前询问，那个人就绕到帐后，不见人影了。”
“有这种事？”
“将军，平日营内负责打扫军帐的，是什么人？”
“哦，是勤杂兵，军营里有几个伍，轮流负责打扫。不过中帐都是在我在的时候才允许他们进来。怎么了吗？”
“嗯，没什么。”江浔走到案旁，看着桌上的墨迹，道，“将军，中帐一般都是何时打扫？”
“午时以后吧。”
“将军，您写字时，经常在案上留下墨迹吗？”
“不会。”李缑走到江浔旁边，“嗯？这是何时留下的？”
“将军，最近可有书信往来？”
“…有，怎么？”
江浔道：“怕是有人伪造您的笔迹，向外传递了什么消息。”
“什么？！为何如此说？”
“中帐里有人进来过。如果猜的不错，应该就是昨日在此处徘徊的那个人。”江浔道。
江浔虽无法解释自己可以通过案上接触的水成分来判断执笔之人的不同，但他可以确定，除了将军和黎军师，还有第三个人在这张桌案上写过字。
昨日江浔从黎军师的军帐里出来，路过中帐时，恰巧看到一个人在附近鬼鬼祟祟。他便多留了个心。
现下一看桌案，才明白那人在中帐里做了些什么。
“为了防止有人伪造书信消息，中帐所有的纸和墨，都是特殊加工制作的。此人别有用心，并且知道这点，应是已经在军营待了一段时间了。”李缑思索道。
“这个人，很有可能混在勤杂兵里。”江浔道，看向将军。
“陈副将！”李缑道。
副将陈虎应声进来，行礼道，“将军。”
“把所有的勤杂兵队伍全部召集到训练场。”
“是，将军。”
“江兄，会不会还有一个可能？”李缑道。
“将军的意思是？”
“能够模仿我笔迹的人……”
江浔心下了然。
李缑的意思，是怀疑黎仲秋了。
毕竟，军营里了解李缑的笔迹，并且常常同他待在一起，还有机会接触笔纸的人，黎仲秋，实在是太明显了。
“不会。”江浔道。
“如果我是黎军师，绝不会用这种如此容易暴露的方式行事。”
“更何况，真正的细作，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自行了结了。”
“走。”
李缑和江浔，一起去了训练场。
不是江浔对黎仲秋完全没有过怀疑，而是江浔化作他的样子，在他的军师帐里悠哉晃悠了一圈儿。
就算再心大，也没有哪一个细作，会把自己的心尖儿尖儿，明晃晃的放在敌方的大本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