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对峙
城破的那一日，我随着将军一同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南国的大队军马站在城门之外，不夜骑着一匹高大威猛的汗血宝马立在最前面，染血的披风在风中没有拘束地飘荡着。
他的脸上挂满了风霜的痕迹，他朝着将军吼道：“卓烈，北国兵败已成定局，你何故再负隅顽抗下去！你难道还认不清这局势吗？打开城门吧！若不开，就别怪我硬闯了！”
将军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无尽的悲凉。
他苦涩笑道：“南莫，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将军……”
“那你可要好好多看几眼！不然，就没机会了，我本不想……可是……”
他说着，触不及防将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将我拉到墙边，朝着不夜吼道：“想硬闯，那就从他的尸体上踏进来吧！”
说完，他小声伏在我耳边说道：“南莫，曾有多少次，我都想杀了你，可是我忍住了，但如今，我是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终究是对不住了！”
“将军早就知道？”
“你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你的一举一动，哪里逃得过我的双眼？我只是，不想揭穿你罢了！”他说得痛心，语气中包含着一丝难过，但更多的，是一种仿佛灵魂被掏空的失落。
我无言以对，只能沉默着看着城下的不夜，用眼神告诉他不要顾及我，一切照计划行事就行，可他哪里会依我，只见他一个飞身跃起，脚踩在马头上一个借力，然后踩着城墙便飞到了城墙上来。
士兵瞬间围了上来，将他团团包住，将军手里的剑离我的脖子又近了一步，仿佛他认为只要我在他手上，不夜就一定会妥协一般。
“放了他！”不夜不怒而威，语气之中满是狠厉。
将军道：“放下你手中的兵器，还有叫你的士兵都放下兵器退离城门百里之远！”
“若是我照做了，你可会放了他？”
“这么简单就放人，你会不会太小看我了！我手里就这么个筹码，这样轻易放手了，岂不是太过便宜你了！”
“那你想怎样？”
“跟我来，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将军说完，拖着我朝着里面走去，不夜紧随其后，尽管他周身的士兵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但没有将军命令，士兵们不敢轻举妄动，而不夜也没有任何惧怕。
我知道他的武艺极好，但就这样只身一人上来，还是太过冲动了些。
将军挟持着我一路走到了城墙里面的一个大堂里面，此时的大堂空无一人，我被将军的剑架住了脖子动弹不得，而不夜双手空空地站在我与将军的对面，脸上是波澜不惊的神情，但我却觉得，他的心底深处，一定早已是波涛四起。
将军手里的动作没有丝毫松懈，他对不夜说道：“你想救他吗？”
“想！所以你要如何？”
“想救他，就立下一纸契书，发誓南国从此，再不进犯北国！然后带着你的兵马，滚回南国去！”
“卓烈将军，北国百姓生活在水火之中，你难道没看到吗？归顺我南国，我可以让北国百姓活得更加富足一些，难道这不是你也想看到的吗？”
“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了，你会让北国百姓过得像南国百姓一样？可笑！多少强权之国曾这样对着他们的敌国这样说过，可到最后，还不是想丢弃一件废物一样放任不管，到最后任其自生自灭，活得还不如战乱之时，你以为这样的事，我还听得少吗？所以你指望我会信你，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将军说得很是气愤，言语之中满是对不夜的不信任，手里的剑也在情绪的波动下不停地颤抖着，汗水滴在了我的脖子里面。透过衣衫，他因为激动而快速跳动的心跳传递而来，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将军的紧张。
不夜眼见着我这边差一点就要被剑伤到，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将军便有些紧张地后退了一步，我被拖得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觉得这种僵局不能继续下去，我不能成为阻碍不夜的存在。于是我伸手握住了将军的剑，想要用力往脖子推去。
将军的手用力牵制住我，他终是不想伤我的。但这局面，已然已经成为了不夜纠结的原因。将军和我都知道，只要我在他的手里，不夜不敢轻举妄动。
我的手已经划出了鲜血，顺着剑滴落下来。见此状，不夜立马停住了脚步，伸手阻止道：“不要伤着他！”
见不夜这般紧张我，将军这边却突然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神情来，他笑了起来，口里喃喃道：“南莫，你就是被这样的柔情，给拐走了的吧！如是看来，他对你倒是真心，可是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条命！所以你的命，到死都是我的。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身边！”
将军如是说，我不能反驳。
若不是九年前他在寒冬里将我救回去，我早成了那贫瘠泥土里面的一幅无人认领的白骨，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这九年，本就是我不该有的，是捡来的，所以再丢一次，也没什么可惜。
“既然如此，将军，南莫就把这命，还你便是。”我说着，伸手将他手中的剑用力一推，朝着自己的脖子处划去。
我知道，有我在将军的手里，不夜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下定决心动手的。
我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眼见着我的脖子已经被划出一丝血迹来，那一刻，不夜和将军，同时慌了。
不夜大步上前想要夺走将军手中的剑，却不想，将军在那时，抽出腰间的匕首来，朝着不夜的心口直直地刺了过去。
鲜血贱了我一脸，透过一层红色，我看见不夜那张英俊的脸变得扭曲起来。
而将军架在我脖子上的剑，同时跌落在了地上，落在了不夜的血迹之中，形成一幅极度讽刺的画面，就好像杀他的人，就是我一样。
我惊恐地看着满身鲜血的不夜，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倒在我的面前，伴着将军的笑声，我早已是无语凝噎。
“不夜……”
我跌倒在地上，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南莫……”不夜伸手唤我，我回过神来，忙过去扶住他。他微弱的语气近乎要消失了一般，却仍旧坚持着关心我道：“你……没事……儿吧？”
他捂住的心口的手脱离胸膛，抚着我的脸颊，我忙用手堵住那个涓涓冒血的伤口，急道：“你何苦要这样！我的命，难道比你说的天下太平还重要吗？比天下人民富足安宁喜乐还要紧吗？你怎么可以——这么傻……”
“天下……太……平……，若没有你与我共度，又有……何用……”他艰难扯出一个笑意来，仍不忘继续说，好像担心现在不说，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南莫，我怕是……做不到了……对不……起……”
“你为何要这样！为何？不值得，不值得啊！不夜，我并不值得你这样对我，为我而负天下，我何以能够能与天下相比，你怎么可以……把我推向这般境地……不值得啊！”
可不夜听罢，欲开口说些什么，却终是没能再说出来。
他的手重重地垂在了地上，落在了猩红的血液里面，溅起一朵可怕的血花来，再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