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死气沉沉
巷子深处。
嬴子锋看着守在一座宅院门外的周眠，微微一笑，说道：“几天不见，你倒是瘦了。”
周眠听到嬴子锋的话，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老师才是真的瘦了。”
原本被嬴子锋抽选中的八名学子是准备跟嬴子锋一同前往西域的，但是不等他们动身，天花就在咸阳城中爆发了。
在嬴子锋躺在病床之上休息的情况之下，周眠八人也并没有闲着，而是决定加入到城中的同学们的行列当中，照顾这些患了天花的病人。
今日轮到周眠来照顾这些重症患者，所以嬴子锋才会在这里遇见周眠。
嬴子锋抬手轻轻拍了拍周边的胳膊，说道：“等咸阳城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之后，我会动身前往西域，到时候你可还愿意跟我一起？”
周眠笑着点头，回答道：“当然是愿意的，不光是我，其他同学也一定是愿意的。”
以前在义诊的时候，周眠看着那些生病的百姓们，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也并没有什么压力。
但是这一次面对那数以万计的倒在病床之上面临死亡威胁的天花患者，周眠这才真正的意识到身为一名医学院的学子，一名大夫，她所应该承担的责任是什么。
这一次的经历对于病患来说是九死一生，对于周眠来说也是一场十分艰巨的考验。
她坚信自己可以通过这一场考验，可以亲手挽救大家的性命，让所有人都可以活下来。
嬴子锋看着成熟了许多的周眠，微微一笑，说道：“等等这一次的事情过去，我一定亲手做一顿麻辣兔头给你吃。”
周眠听到嬴子锋提起麻辣兔头的事情，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无奈。
现在麻辣兔头已经成为了同学们经常拿来取笑她的经典，此时听到嬴子锋也用这个取笑自己，她也是没有丁点办法去反驳。
师生两人在简单的聊了一会儿之后，嬴子锋便跟周免聊起了正事，问道：“现在病患们的情况如何？”
周眠闻言脸上笑容收敛，轻叹一声，摇头说道：“并不太乐观。”
在如今的十万患者之中，症状较轻的患者大概有一多半，还有一小半约莫三万名患者的情况比较糟糕，那些死亡名单也大多是从这些患者当中产生。
现在这些患者除了躺在病床之上无力呻吟之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而能够呻吟的还是情况比较好的，更多的患者甚至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嬴子锋听到周眠的回答，并没有再继续问什么，他迈步走进院子，戴上口罩，然后才进入病房之中。
病房里，昏黄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耀在病床上，一道道身影躺在那里，身上盖着被子，静悄悄的，宛如停尸房一般透露出令人感到心悸的冰凉之意。
嬴子锋并没有如同在外面时那样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到来，他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些患者，默默感受他们的挣扎，感受他们的无奈和绝望。
就在这时，两个军士抬着一张担架从里面走出来，担架之上盖着一张麻布，麻布下面似乎是一道人影。
嬴子锋看不到这个人的模样，但是却可以从这个人的身上感受到属于死亡的冷漠。
周眠看到这一幕，低叹一声，对嬴子锋说道：“又是一个没能坚持住的。”
在这短短几天时间里，周眠见证了太多人的生死，从最初的难过、悲痛，渐渐的也演变成了无奈和麻木。
嬴子锋听到周眠的话，抿了抿唇，说道：“每天被这样抬出去的人有多少？”
周眠回答道：“这几天人数在不断增加，今天已经有三百多个了。”
嬴子锋听到这个回答，没有再说什么。
他缓缓转身朝着外面走去，又去到另外一个病房。
和上一个病房相同，这一个病房同样是静悄悄的，唯有轻微的呼吸声在房间之中此起彼伏，在这些人的身上，嬴子锋看到的只有暮气，没有任何的生气。
也许，就连这些患者自己都已经认为自己必死无疑，已经放弃了挣扎了吧。
一个人一旦失去了对生的希望，又如何能够活下来呢。
面对这死气沉沉的情景，嬴子锋很想要张开嘴巴说一些鼓励大家，让大家都勇敢坚强起来的话，但是他几次张嘴，却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心灵鸡汤在很多时候都是很管用的，尤其是在这个鲜少有心灵鸡汤的时代，只是现在大家需要的似乎并不是心灵鸡汤，而是身体上的明确的好转。
可惜在这个世界上，还从不曾出现治愈天花的办法。
嬴子锋退出病房，没有再去第三个病房，纵然他曾经见惯了生离死别，但是依旧是不愿太多的去面对这样的情景。
箱子里，嬴子锋摘掉口罩，随手将口罩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当中。
周眠看着嬴子锋脸上那闷闷不乐的样子，安慰说道：“老师，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也救了很多人了，真的没必要这样自责的。”
如果不是因为嬴子锋，现在咸阳城中躺在病床上的患者何止十万。
他们所有人都亲眼看到嬴子锋是如何努力在宣传防疫，如何努力用实际行动去劝说所有人接种牛痘，在他们看来，嬴子锋已经把一个人可以做到的极致全部都做到了，除非嬴子锋真的是神，不然的话，他们还能对嬴子锋苛求什么呢？
嬴子锋听到周眠的话，轻轻点头，没有说什么丧气的话，只是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对周眠说道：“照顾好自己，别累坏了身子。”
周眠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的。”
她虽然没有感染天花，但是也接种了牛痘，身体还很乏力，每天只能工作两个时辰，然后便要休息换人。
她始终都记得嬴子锋曾经对他们说过的话，身体是本钱，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在照顾好自己的前提下去进行。
嬴子锋又叮嘱周眠几句，然后便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他今日的视察工作还没有结束，还要继续走下去，再去更多的地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