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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041 “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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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佩儿被送回来的时候,言五整个人都傻了,她站在府邸门口,眼睁睁看着言佩儿被几大大臣合力从马车上抬下来,然后越过她身边送进府里。

    陈乐时走在前头,最先认出言五,问她,“送进哪个院?”

    言五愣怔怔站着,眼睛看向紧闭双眼的言佩儿,以及包在她头上的那块纱布。

    天光大亮,她能清晰地看见上面的沁出来的血,鲜红湿润。

    言五说不出话,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站着,所有声音都卡在喉咙里,怎么努力都张不开嘴。

    陈乐时见她受惊过度,随手扯了个府里的下人,吩咐着,“给这几位大人前头带路,然后去把你们主君找回来。”

    言五已经这样了,言佩儿又倒下,现在家里要有个能主事的人。

    下人跟言佩儿接触不多,毕竟也是才刚搬过来,但言佩儿不是个刁难人的长相,逢人还爱笑,就导致她们对言佩儿的印象还不错,并没觉得她怎么作了。

    这会儿见清晨竖着出去的人突然横着回来了,吓得哆哆嗦嗦,不过她们又比言五好一点,“好,……大人们这边请,言大人住这边,不跟公子住一起。”

    “我去街上喊公子,公子早上带梅一出去了。”

    见里头安排妥当,陈乐时才再次看向言五。

    这位管家今年都五十了,身体硬朗健步如飞,光看精神倒是比言佩这个三十多岁的人还有活力,只是如今凑近了看,才发现她两边鬓角花白,眼尾嘴角也带着皱纹,颧骨处已经长了老年斑。

    听闻言佩是由言五带大的,这位管家也没娶夫郎,一心都铺在言家跟言佩身上了,如果刨去血缘关系,言五说是言佩的母亲都不足为过。

    当娘的看见孩子好端端的出门上朝,哪里能接受她被人开了瓢抬回来呢。

    何况上次才被人用砖头砸过,这次又被人打了。

    陈乐时是有女儿的人,格外能感同身受,虽然她总说松果两人就知道给她招惹麻烦,可哪一回两个孩子有事情的时候,她都是最先赶到的。

    陈乐时呐呐道:“言管家,言大人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您看那太医她都来了,您别太担心……”

    这话她自己说着都难受。

    陈乐时安慰的略显苍白,只朝言五拱拱手,准备跟进去看看情况。

    万一就醒了呢,御医说保不准能不能醒,但没说一定不能醒。言大人福大命大,万一颠簸这一趟她觉得难受,就醒来跟她们哭诉抱怨了呢。

    陈乐时抬手,言五才看见她袖筒上跟手上的血迹,心脏猛地一阵收缩,在陈乐时抬脚要离开的时候,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声音好像瞬间苍老年迈了很多,“陈大人,可否告知我,我家大人她怎么了?”

    陈乐时把早朝上的事□□无巨细跟言五说了一遍,“皇上肯定不会放过季月明的,您放心。”

    “放不放过还有什么意义,”言五朝院子里看,人都跟着往后院走了,一时显得外头空荡荡的,“大人都这样了。”

    两次都砸在脑袋上,就是铁打的头它也受不了啊,何况脑子这个地方,本来就金贵。

    “谢陈大人告知。”言五郑重地朝陈乐时拱手作揖行了个大礼。

    既谢她告知朝堂情况,又谢她摒弃前怨在大人出事时最先赶上前,所以她袖筒连同里面的里衣都染了血,抬手时便能看见。

    陈乐时慌忙还了一礼,要是别府的管家,怕是没这个待遇,能让京兆尹府的右扶风尊称“您”并且行以长辈之礼,但言府的言五可以。

    言五没回府中,而是直接抬脚出门,不知道去了哪里,“主君回来,劳烦大人帮我带句话,请他帮忙照看好大人,就算咽气了,三天之内,在我回来之前都不准埋,就说是我说的。”

    “好,这话一定带到。”陈乐时看言五大步流星朝南走,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请神医,还是去特别灵验的寺庙里拜神?

    陈乐时没等多久,言佩的夫郎梅盛就回来了。

    她听闻过梅公子的名声,只是头回见他这么个人,外面都传言佩的夫郎丑若无盐,这才快三十岁了还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做生意,迟迟找不到妻主。

    而且往常要是有什么宫宴,也是言佩一人来,情况倒是跟冯阮很像,所以都在说是梅盛模样太难看了,带不出门。

    今日一见,陈乐时才发现外面的传言真的不能信。

    梅盛是个个头很高的男子,光是看见他这身高就知道他迟迟找不到妻主是什么原因了,其次因为梅盛是梅家独子,导致他自幼跟母父从商在街头走动,这就成了别人嘴里的抛头露面。

    至于长相,梅盛五官英挺俊气,倒是不太附和当下的审美,至于说丑无颜,那属实太夸张了些。

    陈乐时朝梅盛微微颔首,把朝堂上的事情以及言五说的话都又给他重复了一遍。

    “谢过大人了。”梅盛行了个大礼,陈乐时微微侧身,只受了半个。

    跟陈乐时说完,梅盛便接管了府里的诸事,成了最有话语权的一个人。

    可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同于那些娇养在后院没见过风血的男子,亦或是跟言佩没什么感情,所以梅盛对于言佩儿被人打了脑袋一事,接受度倒是比言五好很多。

    处事落落大方,并不逊色于那些名门出身的嫡子。

    他回来后便沉着冷静的处理这混乱的场面,先是拜谢各位送言佩回来的大人,再是让人烧水给言佩净身换身舒服的衣服,最后是亲自送人到门口。

    梅盛抬手行礼,“各位大人的恩情我不会忘记,改日定着重礼相谢。”

    几位大人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梅主君照看好言大人就行,我等还等着言大人早日伤情痊愈尽快回朝呢。”

    虽说现在的言大人性子有些怪异,但接受她这个性子后,竟觉得还行。要是朝上真没了她,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东西。

    等目送马车离开后,梅盛垂在身侧的手连握紧的力气都没有。

    他回了后院,言佩儿已经被下人擦洗过换了身干净舒适的衣服,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安静的像是睡着了。

    梅盛站在床边,垂眸看言佩儿。

    她身下躺着的这张拔步床是从言府搬过来的,她欢喜坏了,搬来放好后就坐在上面拍了拍身侧,眼睛亮晶晶地昂脸看他,盛情相邀,“要不要坐一下,我让言五铺了好几床被子,特别软!”

    她还一层层数给梅盛看,“我虽然不是豌豆公主,但我喜欢睡软的,躺上去就是满满的包围感,特别暖和。”

    “虽然呐,这儿的条件不行,但言五还是给我创造了条件,言五真好,你也很好。当然,我也不错啦。”

    她说的可开心了,梅盛受她感染,嘴角挂着浅浅笑意,只是却没坐过去。

    他跟言佩有名无实,怎么好随便地坐在她的床上,还和她一起,那未免过于亲昵些了。

    梅盛当时还想,若言佩愿意,将来就这么过下去也不是不行。

    所以他清早给她送了个手炉过来,她还他一枚鸡蛋,有来有往,日子可望。

    可现在……

    梅盛不由朝桌边凳子的方向看过去,几个时辰前,坐在那里含着泪说要好好上朝保护他的人,一眨眼的功夫,便因为正义执言而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梅主君。”

    门外陈乐时去而又返,她快步进来,“我忘了件东西,这个给您。”

    陈乐时从袖筒里将那个染血的手炉掏出来递还给梅盛,“从言大人袖子里滚出来的,我当时伸手捞了一把,所以……”

    所以才沾了这些血,可那个关头,陈乐时也来不及管一个手炉,便直接塞袖筒里了,她刚才没想起来,都走出一截路程才觉得忘了什么。

    梅盛双手捧着接过,薄唇紧紧抿着,连道谢都忘了。

    陈乐时自觉离开。

    梅一本来看言佩被人打了脑袋,满头都是血,就已经红了眼睛,现在看那个染血的手炉,眼泪直接掉下来,呜呜着说,“她上朝的时候都拿着呢,没放在轿子里。”

    “我想自己坐一会儿,”梅盛双手合十拢住手炉,看向梅一,轻声说,“你帮我去门口等言五。”

    梅一擦着眼睛往外走,“好。”

    等梅一出去,梅盛才慢慢挪动双脚,轻轻坐在言佩儿的床边。

    他掏出巾帕擦拭手炉,可血像是铁锈一般,不知道为何,怎么都擦不掉。

    梅盛低着头,水痕滑落脸颊掉在手炉上,沾了水,帕子才擦掉那血。

    他把手炉擦拭的干干净净,放在枕头边,洗过了手,才坐回来。

    “言五说你不愿意早起,现在好了,总算能多睡会儿。”

    梅盛垂着眼睫,“但只能,多睡一小会儿……”

    言佩儿眉眼舒展,像是睡熟了一般,只有唇色苍白。

    言五出去一天都没回来,太医倒是留在府里,可对于言佩这个情况她也束手无策,只能让梅家人给言佩儿喂点参汤水吊着命。

    亏得梅家有钱,这要是在言府,老爷子估计就让人随便喂点水了。

    言佩儿出这么大的事情,朝上不管寻常关系如何的大臣都让人来送了礼或是亲自来探望过了,唯有言家这一家子的血脉至亲没来问过。

    像是不知道这事一般,不管不问。知道的两家是分了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死仇呢。

    梅盛将办公的桌子摆在言佩儿床边,所有账本都改成了在言佩儿房里看,“本就没指望她们,来不来又何妨。”

    梅一还是难受,“大人为国为民,他们一家真是让人心寒。”

    已经黄昏,天色渐晚,下人进来点灯。

    梅盛也是看见油灯亮了,才敢问梅一,“言五还没回来吗?”

    “没有,我还找人打听了一圈,没人知道她具体去哪儿,只说看见她朝城南去了。”梅一探头朝床上看,床上的人安安静静睡着,没有半分动静。

    梅盛眉头拧紧。

    他猜到言五去找谁了,这么晚没回来应该是没找到。

    半年前,言佩第一次被人砸脑袋的时候,他当时做为言佩名义上的夫郎,自然也在旁边站着,那时就听言五跟言老爷子提,“您多出些银钱,让人去找周小神医来,定能治好大人。“

    老爷子却说,“大海捞针一般的神仙人物,你让我上哪儿去找。花银子找周小神医不就相当于花银子往海里撒吗,白费功夫。”

    言五当时脱口而出要说什么,“往城——”

    话还没说完,就听下人喊,“大人醒了大人醒了。”

    言佩醒了正好截住言五的话,她才没继续往下说,后来言佩儿性子大变,人又娇气又作,什么带腥味的不吃,什么风太大不能走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老爷子这才着急,怕言佩儿丢了官位,说让言五花钱去请神医看看,要不然花钱去请道士来看看也行。

    这怎么瞧怎么不像言佩啊,该不会是被妖魔鬼怪上身了吧!

    言五可能是赌气,非说这就是她家的大人,只是活得更肆意了些,死活不肯找神医,说不能浪费救命的机会。

    今日言佩儿再次被打昏迷,按言五对言佩的疼爱程度,除了找神医救命,没有别的事情能让她看都不看言佩直接出门。

    只是这神医,要去哪里找呢。

    外头天色渐暗。

    冬日的天本来黑的就快,虽说如今已经进入二月份,可这还没到戌时天就要黑了。

    今天不管是朝上还是街上都相当热闹。

    老百姓对于朝上的事情关注不多,只听说言大人又被人敲了脑袋,天可怜见的,不知道这次醒来又会是什么性子。

    对于言佩,百姓们下意识觉得她会醒,这要是换成奸臣,百姓们都该诅咒她长睡不起,这样朝上才能少个祸害。

    “珍宝阁举办的活动你们去看了吗?”

    朝上的事情对于百姓来说,自然比不过身边发生的事情——

    京中最大的宝器阁珍宝阁举办了“鉴宝”活动,第一名赏金千两呢!

    活动分三天进行,今个是第一天,鉴别的是瓷器花瓶,明日鉴别古玩字画,后日才是玉器。

    “那花瓶做的可跟真品一模一样,就这都有人能识别出来。”

    “那丫头也才十六七岁的模样,怎么就能一眼就看出来那瓶子是假的,真是神了。”

    “可能家里就是做这个的,一件两件能认出来也许是巧合,但她一共十个瓶子,也就花了一盏茶时间吧,就把假的全都挑出来。”

    活动就举办在珍宝阁门口,搭了个高台,百姓们都能看见。珍宝阁财大气粗出手阔绰,今日凡是去看活动的,回去每人都能领两斤米一斤面。

    这么实惠的东西,可比撒铜板受欢迎多了。

    有人怀疑珍宝阁“鉴宝”是假,想给大伙儿找理由变着法送东西才是真。

    怪不得珍宝阁近年来口碑越发的好,这么好的铺子,口碑怎么能不好呢,她赚的是有钱人的银子,然后无私发给她们这些没有钱的人啊。

    “会不会有内幕啊,”有百姓议论,“我听人说,这次珍宝阁鉴宝是假,选继承人才是真。”

    “估摸着是阁主家里的人不同意,阁主这才想了这么个法子,给自己看好的继承人办一个品鉴宝贝的大会,让众人看见她的能力,让她以本事服人。”

    “我瞧着不像,第一名那个丫头你们都没印象了吗,她不就是八方客栈里的跑堂吗,今个万掌柜还吆喝,让大家去给她家小跑堂捧场呢。”

    “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那丫头叫季晓兮,我就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原来是咱们大伙看着长大的啊,这才几天没见,怎么觉得她变了好些,像是突然长大了。”

    前段时间,年前吧,见着季晓兮的时候她还笑的很甜,就十六七岁的小丫头,虽然身世苦了些,可万掌柜人好,处处也护着她,这些年没怎么受过委屈。

    但这次再见,感觉她好像一夜间长大了很多,气质跟模样都跟以往不同了,以至于她站在台上品鉴瓷器的时候,大伙都没想起来她就是季晓兮,还以为是阁主塞进来搞内幕的人呢。

    那气质,俨然已经像个小阁主了,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看人脸色的小跑堂。

    被众人议论的季晓兮也没想到自己会赢的这么轻松。

    当时所有参赛者都被关在一个房间里,一个一个出去挑选真瓶子,最后用时短的挑的准的获胜。

    她基本每个瓶子都扫了两眼,只两眼就能分出哪个是假的,轻轻松松简简单单,没有丝毫压力。

    可能是她太厉害,导致当时珍宝阁三楼的窗户都打开了,好几人朝下看她。

    季晓兮听人说,三楼坐着的都是珍宝阁阁主家里的人,想来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模样,这样发奖金的时候才不会认错。

    季晓兮猜的不错,冯家人的确想看看她长什么模样,但却不是为了给她发奖金,而是为了傍晚行凶杀人的时候,不至于认错脸。

    至于赏金,……季晓兮死后,她们会给她多撒点纸钱的。

    珍宝阁阁主冯宁想选继承人,那也得问问冯家所有人的意见。

    冯苔清早去朝上作证,回来时比赛就已经开始了,只是看了半天,没一个像是能赢的,直到季晓兮上台。

    她厉害的太明显了,以至于剩余两轮都不用比,便让人觉得她已经是第一名。

    冯宁也在现场,对季晓兮也很满意。她像是对亲姐姐被扣在府里一事没有感觉似的,该吃吃该喝喝该看活动看活动。

    在季晓兮一盏茶功夫认出所有宝贝的时候,三楼窗户打开,冯苔站在窗边朝下看。

    “今天动手吗,还是等三日后?”冯家人问。

    冯苔眼睛眯起来,本来就小的眼睛彻底成了一条缝,她眼缝里看季晓兮,宛如在看一具尸体,“今天吧,免得夜长梦多。”

    趁冯阮被关,趁冯宁分神,先把这个最有可能成为继承人的季晓兮弄死。

    所以,季晓兮刚走到巷子口,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哨声。

    是艾草的哨子。

    季晓兮瞬间寒毛竖起,半步也不敢再往巷子里走。

    有人要杀她,为什么有人要杀她?梁佩不是已经被关起来了吗,她没得罪别的人了啊。

    季晓兮吞咽口水,不动声色地慢慢往后退,眼睛警惕地小幅度往两边看。

    最近这些日子过得太好,好到她以为自己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一日一日的往前活,而不是在突然某一天,又回到了之前。

    季晓兮意识到寒意逼近,头都不回,直接调转方向朝某处大路跑过去,边跑边喊,“救命,救命啊!”

    她不想死,虽然已经死过了六次,可这次她是最不想死的一次。

    这次她发现了万掌柜其实很疼自己,当女儿一样疼。

    这些她以前都没主意到,还真以为自己没人疼没人要呢,原来她走丢的时候,万掌柜是会亲自带人出去找的,那前六次,她肯定也找了六次……

    还有,她见到了爹爹一样的窦氏,窦叔走之前把家都给她了,说让她有个能避寒落脚的地方。

    还有艾草,虽然不爱说话,可却在每一次最危险的时候提前提醒她,让她有所警觉。

    最后就是大夏跟松果了,这三人属实是个奇怪的组合。

    文气书生一样面软无害的大夏,油嘴滑舌不着调的陈妤松,以及看着秀气文静实则暴躁的陈妤果,三人凑不出一副成熟靠谱的脸,但却救过她性命,是她心底的朋友。

    跟以往当个享受的傀儡皇上比,季晓兮更喜欢现在的烟火气日子,她好不容易才感受到这些,不想再死。

    她只想活着,所以她跑的比上次雪夜时还用力,跌趴在路上,都来不及感受疼就又连跑带爬往前。

    追季晓兮的一共十人左右,就怕弄不死她。

    她们原本将刀藏在身后,躲在季晓兮回家必经过的巷子口暗处,就等季晓兮迈进巷子里然后将她乱刀砍死。

    谁知道猎物即将靠近的时候,突然被一声哨响惊跑。

    几人对视一眼,索性将刀抽出来,直接去追季晓兮。

    趁着天色渐暗,将人杀了。

    季晓兮不会功夫,又摔倒了一次,几人笑起来,刀都举高了。

    凉意几乎贴在了脖子上,季晓兮头都不敢回,咬着牙往前跑。

    救命,救救她,她不想死,她这次最不想死,求求了。

    就在这时,季晓兮忽然听见熟悉的马车声呼啸而来,以及伴随着熟悉的腔调,“趴下——!”

    季晓兮条件反射一般,熟练地往地上一趴,双手抱头,并且用胳膊紧紧夹住了耳朵。

    好像有什么东西卷着风从她头顶飞过,伴随着身后一声巨响的“嘭”声,季晓兮整颗心都踏实下来。

    得救了。

    带着火星子的“球”飞过来的时候,十人还以为是暗器。

    “啥玩意?”

    “不知道啊。”

    “砍了再说。”

    有人举刀去砍,其余人昂着脸看,然后……世界都清净了。

    季晓兮从地上坐起来,扭着头往身后看,什么也没有。

    哦,还没掉下来呢。

    她抬头往上看,两个瞬息后,“噗噗噗”天上下人一样,十人噗通掉下来,砸在地上,哎呦出声。

    马车照例停在季晓兮面前,那马像是认识了季晓兮,朝她打招呼一般,低头对着她的脸喷出热乎乎的鼻息。

    季晓兮,“……”

    陈妤松嘿笑着从车上探头看她,大声喊,“没受伤吧?”

    季晓兮跟着昂脸喊,“没有,我没聋,不用喊这么大声!”

    “没聋你跟着喊什么。”陈妤果纳闷。

    季晓兮,“……”也是哦,她被陈妤松给传染了。

    陈妤松笑着从车上跳下来,伸手扶起季晓兮,“巧不巧,又救了你一命,你要是个男子,不得给我以身相许啊。”

    季晓兮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巧,太巧了,没有你们我这次就真死了。”

    艾草救不了她,她自己也不会武功,这十个人每人一刀都能把她戳成刺猬。

    “上次是真巧合,这次不是,”陈妤松伸手揽着季晓兮的肩膀,好姐妹一般熟稔,“大夏怕你有危险,让艾草帮着照看你呢,我俩也是提前收到艾草的消息,这才赶来救你。”

    “呜呜呜大夏,”季晓兮快哭了,大夏救了她好几次啊,她感动的说,“那我应该对大夏以身相许。”

    “那怕是不行,她有喜欢的人了,”陈妤松把季晓兮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嫌弃道:“而且你又不是男的。”

    “女的就不能以身相许了!”季晓兮表示,“我这条命以后就是大夏跟你们的了,但凡有需要我的地方,招呼一声就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谁要你赴汤蹈火了,”陈妤果手里拎着条麻绳,“你好好活着就行,大夏就喜欢看人都好好的活着。”

    陈妤果手脚麻利,捆粽子一般将十人的手都捆在一起,看着这群脸色乌黑的人,嘿嘿笑着,“发财喽发财喽,都给京兆尹送去,说不定能领点赏钱。”

    十个黑人,“你说啥?”

    “我说我是你奶奶!”陈妤果大声喊。

    “她说她想她奶奶了。”其中有一人出声。

    陈妤果,“……”玛德智障。

    她已经让人去京兆府喊人了,这十个人,马可拉不动。

    “你是跟我们去陈府凑合几天,还是回去住啊?”陈妤果问。

    季晓兮有些犹豫,她总不能在陈府躲一辈子,“到底是谁要杀我啊?”

    “你真是个单纯的小可爱啊,”陈妤松怜惜地拍拍她的脸,“你在珍宝阁门口大放异彩时的脑子呢,下了台全丢了?”

    季晓兮像是被陈妤松拍醒,陡然反应过来,“是珍宝阁的人!”

    “就千金,她们至于吗。”季晓兮颇为嫌弃。

    “不是千金,是继承人,”陈妤松怜爱的多讲了几句,“你要是能得第一,将来这珍宝阁说不定就是你的了。”

    季晓兮眼睛慢慢亮起来,“珍宝阁,是我的了?”

    那可是珍宝阁啊!富可敌国的珍宝阁啊!

    珍宝阁要是她的了,她就能报答大夏的恩情了,她是不能以身相许,但她可以以钱相许啊!

    养兵不得用钱,兵器不得用钱,建设大梁不得用钱,干啥不得用钱啊,她要是有钱,她的钱不就相当于大夏的私库吗!

    季晓兮人都振奋起来了,仿佛她现在已经不是小跑堂,而是珍宝阁的阁主了,范儿都摆了起来。

    陈妤松一看季晓兮这表情,就知道天才黑她就开始做梦了。

    陈妤松伸手拍季晓兮的脸,“喂,孩子,你听见前提了吗?第一,前提是你能活着得第一。活着,和第一。”

    季晓兮明显没听见“活着”二字。

    陈妤果双手抱臂,纳闷,“她是不是被余波炸两次,炸傻了。”

    “少往自己身上揽锅,一般这种情况,咱们都要默认她本来就不聪明。”陈妤松单手遮唇小声说。

    陈妤果点头,“有道理。”

    与其反思自己,不如挑剔她人。

    季晓兮眨巴两下眼睛,昂首挺胸,“跟大夏说,我肯定会得第一的!”

    珍宝阁必然是她们的!

    “……我们又不进宫,怎么跟她说?”陈妤松睨季晓兮,不会真傻了吧?

    大夏现在是皇上,住皇宫里,她俩马上要参加春闱进贡院,这时候进宫,不摆明写着“蔡蔡,考题,透透”。

    傻子也知道避嫌啊。

    季晓兮才想起来这事,讪讪笑,“那我先得第一吧。”

    “是你先活着。”陈妤松摇头,这孩子考科考肯定不行,抓不住重点。

    人要是死了,第一名又有什么用。

    季晓兮左右看,“我要是继续住这儿,会不会半夜被人弄死啊?”

    “应该——”陈妤松拉长音调,见季晓兮吓得变了脸色,才笑着继续说,“不会。”

    她看了眼天色,“蔡姐也快散班回来了,有她在你就放心吧。”

    陈妤果也道:“老蔡的功夫虽然不如大夏,但这几个杂碎她还是能收拾的。”

    而且季晓兮被刺杀的消息艾草已经送进宫里了,保不准九号这几天会过来守着季晓兮,所以她相当安全。

    “我们春闱结束前不能见蔡姐,免得别人传闲话。”陈妤松见京兆尹衙门的人来了,便带着陈妤果坐上马车,从别处绕路走,“跟甜甜讲,我们会好好考的。”

    刚回来的蔡甜,……谁是甜甜?

    蔡甜穿着官服刚回来,季晓兮仗着她的胆才敢再次进巷子。

    先前呼啸而来的马车,再次在夜色中呼啸而去。

    只是这次绕路,正巧经过言府门口。

    陈妤果往外瞥了一眼,喊陈妤松,“姐,停车,有个小孩在言府门口坐着呢。”

    陈妤松疑惑,勒马停下。

    两姐妹探头看过去,就见原言府门口灯笼下面的台阶上,坐着个少年,十五岁左右,双手托腮,像是在等谁回来,又像是没进去门被人赶出来了。

    少年身边放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看起来像是药箱。

    “你怎么蹲在这儿啊?”陈妤果跳下车,提起衣摆蹲在少年面前,“你是要进去还是没进去啊?”

    这言府她可太熟悉了,上次刚炸完还没来得及跑,就被人当场抓住。

    大夏那个鬼机灵,递给她一个“我去找救兵”的眼神,麻溜跑了,只剩她没跑掉。

    少年歪头看陈妤果,一张白嫩圆润的娃娃脸透着疑惑,盯着陈妤果看了好久,才眨巴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别开视线。

    他不想进去了,他只是在等一个人,等着救一个叫言佩儿的人,但他刚才还没进去就被人给赶出来。

    周鱼鱼,哦也就是别人口中的周小神医,其实不会说话,可他手语又比划的很差劲,导致他比划出来的手势他不知道什么意思,对方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好难啊,这个世界好无聊啊,他都想换个世界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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