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妹妹。
(216重写)……
黎漫最终还是同意了乔颂文的这个提议。乔颂文说得对, 高考冲刺阶段,她的心思都在自己班学生身上,找房搬家的确耗费精力。
黎浪却自有安排,他交代妹妹和女儿道:“反正暑假过完咱们就拿到新房了, 你们俩在乔家也住不了多久, 黎一你和小乔每天一起上下学, 我也放心。我就不去了,我一个大男人住到妹夫家算什么,我去公司搭张床或者去朋友那儿凑合一段时间, 怎么都能对付。”
“爸,我跟你一起。”黎一始终觉得住到乔家不妥,自告奋勇要跟黎浪一起去“流浪”。
黎浪自然不同意,“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跟着我到处跑算什么回事, 再说你还要上学呢。”
黎漫烦躁地收拾着自己细软,再一次仰天长啸:“这房子不租不卖的, 怎么就非要赶我们走, 哥,你说实话, 到底是不是你老是挑这房子的毛病, 出言不逊惹火了房东!”
“你少来,租客提几个正当需求怎么了?这房东肯定是……”
兄妹俩又开始抬杠了。
黎一蹲在卧室的地板上整理自己的东西,看着倚靠在床沿的那把透明长柄伞,心绪乱飞。
和乔慕杨只剩下为时不多的相处时间了, 这样的突变未尝不是好事。
可真要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那势必每天都要绷紧一根弦。
这件事情也太蹊跷了。
希望是上帝的仁慈,而不是命运的捉弄。
黎一, 和这家伙朝夕相处,你还能藏住自己的心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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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大人为分房间做出了很理性的安排,黎漫住客房,黎一住乔慕杨的房间,乔慕杨睡书房。
“小乔的卧室有独立卫生间,这样黎一就不会觉得住起来拘谨。”
女孩子的确有诸多隐私需要保护,乔颂文此举实在是贴心。
乔慕杨窝在沙发里打游戏,听到这样的安排,头抬一下,指了指自己卧室的门对黎一说:“已经收拾好了,有哪里不合你意,你告诉我,我再去弄。”
“你收拾的?”黎漫匪夷所思道。
乔颂文:“他房间很少让别人碰,都是他自己收拾。”
黎一一听,“啊”的一声,说:“那要不还是我住书房吧。”
乔慕杨淡淡接话:“别听我爸瞎说,我没那么多禁忌。你安心住。”
这晚躺在乔慕杨的床
<上,黎一怎么也睡不着。
费雅推荐的几部小甜剧,她都只看个开头就弃剧,因为剧中情节实在是和现实不相符。后来她又去看小说,运气很不好,随意选了篇校园小短文去看,结果竟是be结局,看完她心中伤感不已,暗骂作者不是人。
她不是认床的人,是一想到这是乔慕杨的房间,而他本人就睡在隔壁书房,心情就莫名焦躁又亢奋。
黎一整夜未眠,天快亮时,偏偏肚子又开始疼,一看日期,刚好到了要来大姨妈的日子。思前想后,她跟沈明煦请了一天假,打算自己在家睡回笼觉。
吃早饭时,黎一跟大家说她今天不去学校。
黎漫看了眼她发白的唇色,会意道:“那你好好休息,实在难受就吃药。”
“黎一生病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乔颂文关切道。
黎一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小问题。”
乔颂文明白过来后,说:“现在不用操心学习的事,好好休息吧,多休息几天也不碍事。”
“那我也懒得去了,反正我也不用操心学习的事。”乔慕杨一只手端着牛奶,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挡住半边脸,这话接的顺理成章。
黎漫看这家伙一眼:“你本来就可以在家玩,我也不知道你天天跑到学校里凑什么热闹。”
“学校有人一起打球。”乔慕杨迅速说道,然后又瞟一眼黎一:“黎一不也天天去吗?”
黎一心想,现在就连高飞都全力备考不打球了,你明明天天一个人在球场混,还说有人一起打球?
听他提到自己,便说:“我去学校是因为答应了费雅和小林他们,要给她们补课。”
“最近给她们补课的是谁?”乔慕杨放下牛奶杯,慢悠悠地给鸡蛋剥壳,他面带微笑,在等一个让黎一尴尬的答案。
黎一没回答这个问题,问他:“你今天不打球了吗?”
“不想打。”少年声音变冷。
乔颂文见状,对乔慕杨说:“那你就在家待着吧,刚好照顾照顾黎一,你们俩的午餐和晚餐也交给你解决。”
“好。”
两个大人离开后,黎一回到卧室补觉。大约睡了一个小时左右,大姨妈如期而至。
她疼痛难忍,翻出止疼药,走出房间去倒热水。
乔慕杨在隔壁书房刻木雕,听见动静,打开书房的门,也去到客厅里。
女孩弯着腰倒水,白皙的侧脸面无血色,姿态虚弱
<无力。他眉头一紧,问:“痛经吃药有用吗?”
“得看情况。”黎一弱声道。
上次在医务室,老校医说她疼得厉害,好不容易才能睡着,乔慕杨暗想,她平时并不是个娇气的姑娘,应该是真的很难受。
“你现在疼得厉害吗?能坚持出门吗?”他问。
“做什么?”
“我带你去看医生。”
黎一不想折腾,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找医生看过,可效果都不好。
乔慕杨赶在她拒绝前打了个电话出去,跟对方说他们半个小时后到,这让她根本来不及拒绝。
但愿这家伙认识一位神医,能治好自己的痛经。去看医生的路上,黎一用仅存的一点意志力默默祈祷。
下车时,乔慕杨伸手过来搀扶黎一,黎一触到他虎口处的创口贴,问:“这里怎么受伤了?”
乔慕杨把长袖的袖口往下拉,挡住伤口,说小伤不碍事。
黎一也没精力细想,半靠在他怀里往前走。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黎一碎碎念道:“乔老师,我的边界感是不是又丢了,我又和异性亲密接触了。”
“疼成这样还有心情开玩笑,难道不疼了?”
边界感算什么,这种亲密接触的机会黎一可一点也不想错过,她柔声道:“疼啊,好疼。”
乔慕杨当即停下脚步,蹲在她身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
少年的漆黑的发丝映入眼帘,脊背肌肉线条流畅,黎一没有犹豫,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像投入一张安全感十足的温床。
乔慕杨用手腕撑起黎一的腿,保持着他心中的边界感。背上的女孩比他想象的还要轻,压过来的那一刻,把一片柔软的温热的气息铺满他的脊梁。
黎一身体很难受,但心里很甜。
她回想最近这一个月,除了偶尔想起这家伙七月份就要离开,会有短暂的伤感,剩余的所有时光都无比美好。
他们总是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回家,一起插科打诨……
这家伙越来越有人气儿,吃东西不再挑剔,说话不再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打哈欠的时候越来越少,被开玩笑的时候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爱皱眉。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好像是从他决定要出国之后……
因为要离开了,所以变得珍惜。
因为要离开了,所以更加温柔。
<
转学之前,他说想拥有一个快乐的高三,现在看来,他做到了。
他收获了几个知心的好友,与他们共度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拜他所赐,黎一的高中生涯也经历一段美妙的历程。
喜欢的人在身边,以同学的名义也好,以朋友的名义也罢,只要在一起,就是最好的青春岁月。
闭上眼睛,黎一不再去伤感未来的事情。她伏在少年的背上,此时此刻,她就是拥有全世界的赢家。
既然他都要走了,就让他暂时成为自己的全世界吧。
黎一暗暗想,等身体好一点,一定也要为他做点什么。
下车的地方离医生办公室有三百米的距离,路上往来病患很多,不少人朝他们投来关注的目光。
有人跟同伴低声道:“年轻就是好啊,浪漫死了。”
黎一虚弱地笑笑,看看近在咫尺的少年的黑发,也不知道跟她靠的如此近的一张脸,现在是什么表情。
进到医生办公室,办公桌上端坐着一位银发老太太,见着乔慕杨进来,亲昵地冲他勾勾手掌:“小小乔,你又长高了。”
老太太是乔慕杨爷爷的挚友,在妇科领域是圣手。经初步诊断,她给黎一的建议是喝中药调理。
躺在帘子后面的病床上接受助理医师的常规检查时,黎一听见乔慕杨问老太太:“喝中药慢,可是她现在就很疼,能管用吗?”
老太太埋怨少年心急,说:“我要是有灵丹妙药,我铁定现在就拿给你,看把你给急的。”
“那喝一个月的中药能调理好吗?这药苦不苦?调理好之后还会反复吗?是不是以后都不会疼了?”乔慕杨又一连问出诸多问题。
“一个月恐怕不行,最少要喝三个疗程,得三个月。药都是苦的……”老太太开着单子耐心解答,话说到一般,低声打趣少年:“这么心急,怎么,喜欢人家啊?”
黎一从乔慕杨焦急的语气里听出了他对自己的关心,正隐隐感觉到一丝暧昧的气息,老太太就问出这么一句,她心一紧。
但乔慕杨没有回答。恰好这时候检查完毕,黎一被助理医生扶起来往外走。
黎一正收回心绪,只见乔慕杨背对着她,毕恭毕敬地对老太太鞠了一躬,恳切地说:“拜托您了,我想在我出国之前,能把她这个病治好。”
这句话就像平静夜空中的一簇烟火,让黎一的心绪顿时起了波澜,眼前的白色布帘轻轻荡漾,她心也荡漾着
<,内心的焦灼仿佛是参与一场人生重大考试。
多问几个问题只是关心,还说得通,可这交代“后事”一般的急切,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莫非是……
“还说不是喜欢人家?”老太太心中明镜儿似的笑道,她的话再一次点中黎一的心。
黎一抓住衣服下摆,呼吸漏了一拍。
可是乔慕杨却说:“您就别开我玩笑了,她……我把她当妹妹呢。”
女孩的手指松了衣服下摆。原来刚刚的烟火只是一出幻想。
她又隐隐地自嘲般地笑了。
想什么呢黎一!
他明明很早之前就说过他不喜欢你,他对你好,只是因为把你当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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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妙手仁心的老中医扎了两针,回到家之后,黎一倒头就睡。中午过后,她明显感觉到比早上那会儿要好多了。
打开卧室的门,空气中传来中药的苦香。
黎一睡觉前交代过乔慕杨,让他这个从来不进厨房的人,别不懂装懂去捣鼓熬药的事,他显然没有照做。
黎一顺理成章地将他往“哥哥”这个角色上代入。
经过书房,门半掩着。黎一靠近,熬药熬累了的乔慕杨正伏在书桌上休憩。
午后的太阳热烈地从玻璃窗外透进来,少年的脸逆着光,黑发镀上一层灿烂的金黄。
黎一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桌前。少年的脸侧铺着一叠洁净的宣纸,上面没有笔墨的痕迹,却堆满细小的木屑,宣纸旁边,摆放着三四个已经有雏形的小木雕和一堆刻木雕的工具。
脑袋里像突然点亮一个电灯泡。
难道去年生日那天,他送自己的木雕是他亲手刻的?所以她的那个木雕才跟祁知然的不一样。
他又为什么会用宣纸?莫非他会书法?
黎一提着一颗心走到书桌的另一侧,做贼般地打开一卷裱好的字画。画卷垂落,露出来的卷面上,是一幅行书。
不是隶书,是行书。
“乔慕杨,你……你会不会隶书啊?”黎一尽量地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描淡写。
乔慕杨沉默了一瞬之后,说:“会,但写的不好。”
“那你上一次写隶书是什么时候?”黎一这句的语气明显比上一句急。她迫切想求证那张隶书的红榜是不是他的手笔,到底是不是他想让他们的名字挨在一起。
“你问这个做什么?”乔慕杨揉
<了揉鼻尖,眼神偏向书桌的另一侧。
黎一略微梗住,“随便问问。”
“哦。”乔慕杨耸耸肩膀,“忘了。”
忘了……
黎一只好又拿起一个木雕,问道:“去年我生日,你送我的木雕是你亲手刻的吗?”
乔慕杨想了下,淡定地点了下头。未等黎一作出反应,他解释道:“当时不知道那天是你生日,就把那几天刻着玩儿的那个木雕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你了。”
“这样啊。”黎一学他的姿态点了下头,紧接着便说:“上午我听见了,你跟那位中医奶奶说把我当妹妹呢。小乔,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嗯……她跟我爷爷关系很好,那个……”乔慕杨心想,我不这样解释,又该怎么说呢。话到嘴边,他惊觉,她忽然之间,又是问书法,又是问木雕,又是提“妹妹”这个梗,是什么意思呢?他立刻转移话题道:“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黎一淡淡道。
这是黎一第一次进到乔慕杨的书房,她曾以为这里是少年的秘密基地,她很难拥有参观的权力,却没想到,这里于她而言,是一个装满宝藏的神奇领域。少年写得一手好行书,会雕刻……他身上的闪光点永远那么多。
只是她终究没有成为这场暗恋的剧本里,最幸运的那个设定。
他不喜欢自己,他只是,把自己当成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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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黎一早早地就出门上学。
黎漫晨起发现黎一的空间空荡荡,问乔慕杨:“她去上学了?”
“应该是吧。”乔慕杨慢悠悠地吃着早餐。
黎漫发现这家伙也穿着校服,又问:“你也打算去上学?”
“去打球。”
黎漫碎碎念着:“那你们俩干嘛不一起啊?”
“我也很想知道。”乔慕杨正好吃完最后一口,优雅地起身离开,“再见小黎。”
一进教室,班上一个男生迎面走过来,把一张空白选票塞进乔慕杨的手里,说是要他补投今年的校花评选。
明诚一年一度的校花校草评选在昨日进行,缺席的乔慕杨竟没被他们剥夺投票权,实属难得。
男生解释道:“你是转学过来的,可能不知道规则,男生选校花,女生选校草,弃票就把选票撕掉就是了。”
乔慕杨握着选票坐回到座位上,祁知然凑过来对他宣布:“恭喜你,你昨天毫无悬念地当选我们明诚的校
<草了。”
在他看来,这是学生们增加谈资的无聊游戏,他从来不参加不置评。可今天,看见自己手中面前的选票,他忍不住问道:“昨天黎一也没来,那她的票怎么算的?”
祁知然:“费雅他们肯定替她投过了。”
“那你怎么不帮我投了?”乔慕杨把选票往上一搁。
“我昨天发信息给你了啊,是你没回好不好。”
乔慕杨想起这件事情,他昨天下午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确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参选都有谁?”他随口问祁知然。
祁知然说出七八个名字,里面除了许嘉时和陆佳淳,乔慕杨一个也不认识。
“没有黎一?”他诧异地问。
祁知然:“她不想参加,早早就打了招呼的。”
乔慕杨一听,把选票上盖了本厚厚地书。
出于好奇心,他又问:“去年黎一为什么没选上?”
“输在身材上咯,她太干瘪了,没有许嘉时有料。”
“……”乔慕杨露出一个感到荒谬的神情。
待祁知然走后,他把压在书本下面的选票拿出来,工工整整地写上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