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唐楼墨行礼道:“瑞王殿下。”
裴青轲十分不见外, “无需见外,都是一家人。”
唐楼墨有没有把裴青轲当一家人还未可知,裴青轲倒是很自觉地认为她当了。
神色如常地和唐楼墨打过招呼, 没聊两句便不经意间提出在此用膳的要求。
唐楼墨还没说话,唐潇道:“娘你别听她瞎说,她不饿,她真的不饿——一会儿就走了!”
他保证道:“你放心,我赶她走!”
姐姐和他家人一起吃饭……那多尴尬?
那场景,唐潇想都不敢想。再说姐姐吃过饭后一走就没事了,他还指不定要被娘和爹怎么说呢。
唐楼墨道;“……小子无状,请瑞王赎罪。”
裴青轲笑了下,侧眸看他,“无妨。”
唐潇蹦跶着还要解释, 被唐楼墨一个眼神按住了。
裴青轲看着,深觉唐楼墨教子有方。
反正无论自己怎么做, 小小估计都不会被她一个吓成一只垂耳兔子。
裴青轲看着尚还揪着她衣袖的嫩白小手, 嘴角微翘。
唐潇可以肆无忌惮,唐楼墨却不能。
她将裴青轲请到屋内, 吩咐厨房加了菜色。
唐潇眼见着事情朝着对自己完全不利的方向一路滑行,心如死灰。
他完了。
真的,彻底完了。
这顿饭吃完,姐姐一走,就是他的死期。
他爹一点都不带耽搁的。
唐潇初时担惊受怕,上菜后吃得胆战心惊, 为了表示自己的听话乖巧,只夹自己面前的菜,筷子都不敢伸出去。
裴青轲从没见过这样的唐公子, 一时觉得有趣,笑着看他,也没有出声解围。
见她不说话,唐楼墨也只说些不痛不痒的闲聊,权当解闷。林宛茵面对外人一贯端庄,不言不语,皓腕轻抬,优雅地夹菜。
唐啸林今日在军中,郑颜夕称病,没有出现。
唐潇面前的是一碟小菜,酸甜口,饭前开胃用的。
唐潇吃了一口又一口,越吃越饿。
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他已经死定了,那不如死前吃顿饱饭。
起码不会做饿死鬼。
裴青轲第一时间看到他的反应,贴心地往他碗里夹了两根脆炒笋尖,还嫌不够似得,探身夹了几个清炒虾仁,又给他盛了汤。
可谓非常贴心。
唐潇:“……”
唐潇欲哭无泪,为什么要这么把他往死路上逼?
大家一起开开心心活着不好吗?
唐潇也不敢瞪她,不然娘和爹会看到的。
只能默默把笋尖吃掉,咬得咔噌咔噌响。
林宛茵听见声音,轻咳了一声。
咔噌咔噌的声音立即消失。
裴青轲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饭桌上本就安静,她这一笑,声音十分明显。
唐潇装没听见,唐楼墨和林宛茵也是,不过唐潇能明显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轻松了不少。
唐楼墨和林宛茵对裴青轲的突然到访,不适多过开心,只不过碍于她的身份不好多说什么,但见她心中眼中一直只有潇潇,言谈举止间态度合宜,丝毫没有摆王女的架子,慢慢也放松了下来。
饭后,裴青轲与唐楼墨闲聊几句后客气地说了告辞。
唐楼墨起身送人,唐潇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也争着要送她出府。
裴青轲道:“夜色浓重,劳烦丞相了,至于唐公子……”
唐潇睁大眼睛。
裴青轲笑道:“还是早些休息吧。”
唐潇:“??!”
下午还说要来唐府做牛做马,转头就把他抛弃让他面对这险恶的世界。
亏他还答应给她雕麒麟呢!
今日唐公子可算明白“恩将仇报”四个字到底是怎么写的了。
唐潇生无可恋送目送两人和几个掌灯小侍出府,转头对上了林宛茵的鸡毛掸子。
唐潇急忙跳开,“爹!你怎么能拿这个进吃饭的地方?!”
那边唐潇正在进行饭后活动,这边裴青轲同唐楼墨一起出府,半路沉默。
中后程,裴青轲道:“丞相可知本王今日来的意图?”
唐楼墨温声道:“臣可猜到一点。”
“能猜到便好,”裴青轲道:“也安稳不了多久了,本王和唐公子的婚事,会暂缓。”
唐楼墨道:“臣会和小子说明。”
裴青轲:“不必,他对这一切尚且不知,本王……我想让他不知。”
若是这样……那自然最好,唐楼墨初时还担心过她会如实告诉潇潇,毕竟她那日都带潇潇去了猎场。
闻言唐楼墨郑重道:“谢殿下。体恤。”
裴青轲垂睫,侧头看了眼院中花草,轻声道;“我不过是在体恤我自己。”
她声音很小,唐楼墨只听见了“不过”两个字。
她知此时不适合再问,没听清那便是瑞王不想让她听清,遂作罢,道:“殿下当心,前方是一段石子路。”
裴青轲道了一声“多谢。”
一路往府门走,裴青轲眉目清淡,看不透其中心思。
裴青轲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猎场时,若她真的尽全力追捕,裴琛钰是万万跑不掉的。
放裴琛钰走也不是什么顾忌姐妹感情,而是因为她隐约明白了裴琛钰为何在安稳了那么多年后妄图谋反。
裴琛钰与尧国长皇子,近年来交往甚密。
尧国长皇子姓段,封号长安,今年已经二十又二,尚未嫁人。
尧国皇帝年幼,长安长皇子涉政,将尧国治理的很是不错。
为掌权者,但凡自家好了,自然就开始觊觎别家。
裴琛钰便是长安长皇子划开大斐的一个突破口。
裴青轲暂时还不知道她们是如何勾搭在一起的,但裴琛钰能成为长安长皇子打开大斐的突破口,未必不能是她们打开尧国的。
长安长皇子应该也猜得到接收裴琛钰会是什么后果,但是他还是让裴琛钰踏入尧国,不知二人确有感情,还是顺水推舟,借此开战。
这些年尧国并不安稳,这一仗本就势在必行。
经猎场一战,最晚不过年末,若是早……那便随时都有可能。
事关重大,朝中如唐楼墨等重臣都或多或少知晓一些,裴青轲却从来都没和唐潇说过。
猎场一役,她怕了。
在他没有执剑离开的时候,裴青轲一直以为她能平和面对,能放他去做想做的事情,哪怕会有危险,也能接受。
自他从她身边离开的那一瞬间起,她明白她高估了自己。
她不能,完全不能。
那种感觉像是被活封在棺材里,周围覆满泥土,才不过几息,便像是几天几夜里都只靠一个针眼大小的小孔呼吸,绝望而窒息。
这一仗要打,她会前往,但不会带唐潇一起。
她要他留在丰都,等她归来。
可这话她不知道如何说,便只能一直拖着,想着等实在瞒不住了再说。
今日来唐府并非临时起意,而是要告诉唐楼墨,让她也别和小小说。
上次在猎场看到唐潇时,唐楼墨心惊胆战,过后和林宛茵一起没少说他。
此前她还担心瑞王殿下这次也会带上潇潇,正越来越愁,谁知瞌睡正遇上枕头,瑞王告诉她,她也不希望潇潇去。
唐楼墨岂有不从之理?
……
林宛茵虽有“武器”,但唐潇武艺也不是白学的,上蹿下跳硬是没被打到一下,就是把林宛茵教训的话听了个全面。
“只是定亲,你以为你们现在成亲了吗?!”
唐潇边跑边不忘解释,“但是爹,爹我们定亲了啊,再说她要来吃饭我有要把她赶出去,可是娘不让!”
“你站住,”林宛茵道:“还学会推卸责任了?!你若不是成亲前和她交往过密,她会过来吗?你明日,不,成亲前都给我安生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
唐潇道:“那不行,我明天有要紧的正事要出门。”
要紧的正事?
林宛茵停步,轻颦细眉,声音也低了下来,正经问道:“什么事?要去哪里?”
“就……很要紧的事情,不能和您直说,”唐潇站远一点,小声干脆道:“去瑞王府。”
林宛茵:“?”
林宛茵又开始追着他打。
唐楼墨送走裴青轲后,神色如常回到堂厅,开始和林宛茵一起教训唐潇。
最后是郑颜夕院中传来的一个消息,让唐潇得以喘息。
来报的小侍说,少主君身体不适,差点晕倒了。
郑颜夕并非称病,而是近几日确实不太舒服。
若要强撑着去吃饭也行,但今日来的是瑞王殿下,更是潇潇的未来妻主,郑颜夕不愿露出疲态,让唐府丢人,索性就没去,在自己院中稍微吃了一些。
他饭后正走着消食,忽然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院内小侍着急,不过倒还有素,去请大夫的请大夫,请示大人主君的请示大人主君。
唐潇跟在林宛茵身后,两人往郑颜夕住处走。
唐潇探头问:“爹,你说姐夫他怎么了?”
林宛茵道;“我也不清楚。”
郑颜夕家中贫苦,从小要强,只是不舒服,没胃口有些恶心而已,他觉得可能是春日里疲乏,没往别处想,不是什么值得说出口的大事,自然就没和林宛茵讲。
唐潇道:“哦……那我们走快一点。”
林宛茵嘴上没说什么,步子倒是迈得大了不少。
才一进门,大夫正笑眯眯站起身,郑颜夕躺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但脸颊红润。
大夫道对林宛茵道:“恭喜恭喜,少主君是喜脉,只是头胎,反应重了些罢了。”
众人面上都是喜悦,包括唐潇。
怀孕啊,有小宝宝了,多好。
成亲才不过两三个月。
唐潇笑着说恭喜颜夕哥哥,呼出一口气,对着所有人露出两排小白牙,眸中神色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