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唐潇犹豫了两天, 要不要把他见过应大夫的事情告诉娘和爹。
最后决定,还是不了。
反正她们早已经知道是什么情况,这些年也一直在想办法, 只是没想到而已,没必要再和她们说一次, 徒增烦恼。
既然她们不想让他知道, 那他假装不知道就好。
再者他也不好解释, 是通过谁知道了应大夫还活着, 还经她介绍见了人。
瑞王府, 她叫他小小之后, 好像一切都有些不一样了。
她送他回家, 之后平静离开,又好像和从前一样。
所以……到底有没有什么不一样呢?
唐潇心中反复翻涌着、在两个选择中反复横跳,没有定论的时候, 有些事的答案却已经明了。
小乞丐名叫李陌安,如裴青轲所想,确实是李成的子辈,是李府一个早已经不受宠的侍君所生,机缘巧合逃过了那日的残杀, 一直躲在城内, 想查出来是被何人灭门。
听闻城主侍君长得和李成的曾经的宠侍长得像,便下定决心要暗中探访,谁知道被人抓了。
五个月之后,裴允泽才知道了事情始末。
正月初三晚上,一群人从天而降,见人就杀,不放过李府内任何人, 甚至是才足月的幼童。
李陌安受伤颇重,但却没死。
她躺在前一刻还能动能笑,这一刻身体却逐渐冰凉的亲人身边,连哭都不敢哭。
大火燃起,杀手离去,李陌安想要跑出府,却在大门后看见尚有人围着李府。
那些人衣着统一、训练有素,执有兵器。
她吓得急忙退回府内,想着总归也就是一死,死前好歹要祭拜一下母亲。
后来她去到书房,看到了敞着的暗室的门。
暗室很小,里面的东西早被洗劫一空,但暗室特殊,并不是木质的,她想着说不定可以防火,于是便躲了进去。
暗室越来越热,渐渐有烟涌进,她昏了过去,没想到自己还能在再醒过来。
半夜一场大雨,浇熄了大火,外面的人见李府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便离开了。
这些话,李陌安一共说了三次。
一次是初进皇宫,对裴允泽,一次是在朝上,对着所有人,一次是在刑部,以证人的身份,重述画押。
一切残忍而突然,那些人动作迅速不留痕迹,她注意到的细节也不多,能提供的线索有限,但她还是尽力回忆着,把自己能想起来的所有都事无巨细地讲了出来。
回来的第四天,裴青轲收到一封信,是风颜送来的。
信上写着,原本追杀她们的人忽然撤了,问主子现在如何,可有消息。
裴青轲看后,问蓝辛:“你看过信了?”
蓝辛看着那封信,闭着眼点了点头。
裴青轲将信放在桌上,道:“不逃?”
蓝辛笑了,“我能逃得掉吗?”
裴青轲对门外的人道:“把他带下去,好好问问。”
门外的不是普通侍卫,是从淮南来得,名叫梅哲。
从丰都去永州,走得快而隐秘,但她们一行人还没到永州便遇到杀手,除了府中出了叛徒,裴青轲想不到第二个可能。
在和风颜杨坨分两路走以后,她甩掉了人,说明叛徒应当不在带出来的人里,不然追杀的人也不会依旧全追着风颜她们跑。
她带着疑似和李成有关系的小乞丐回丰都、风颜几人如今在永州只是假装探查这些话,只告诉了蓝辛。
甚至风颜那边,都没收到任何消息。
其实从分开到现在,裴青轲从来都没联系过风颜。
风颜在实打实地查,可是追杀的人却撤了,只说明她们收到消息——现在在永州查线索的人只是假装的,没必要再跟着了。
梅哲一直暗中盯着他,他经手的所有信件,都另有备份。
前几天只是怀疑,并不确定是他,便一直没有打草惊蛇,直到今日收到了风颜递来的消息。
裴青轲让风颜几人继续在永州探查,将信送出后,到了王府地牢。
地牢久不关人,都已经废旧了,没想到还有再开的一天。
不过一刻钟,原本穿戴整齐的蓝辛身上现在已经布满鞭痕,梅哲执鞭,沾了辣椒水,沉声问:“还是不说?”
蓝辛咳了一声,虚弱笑道:“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以前以为知道,”尖锐的破空鞭声响起,梅哲道:“现在不觉得了。”
裴青轲看了会儿,对梅哲道:“停手。”
梅哲退下,站到一旁。
裴青轲问:“先说些不重要的吧,裴嘉恒是你们设计弄来的?”
裴嘉恒已死,她牵制的作用早已经发挥,离间皇上和瑞王计划失败,说出来也没什么。
堂堂一个王女,先帝曾经最喜欢的女儿,如今换得的,也只是“不重要”三个字。
但起码,还有人记得她,想知道她死亡的真相。
“是……咳咳咳……”蓝辛喘着气,缓了片刻才道:“她……从来没想过反,她不敢,她一直以为是主子你要谋反……啊——”
梅哲骤然挥鞭,重重打在蓝辛身上,他痛喊出声。
裴青轲侧眸,梅哲看着蓝辛,面无表情道:“你不配喊那两个字。”
裴青轲收回视线,对蓝辛道:“继续说。”
这一鞭子比前面的哪一鞭都狠,蓝辛忍了会儿,才能开口,自嘲道:“瑞王,瑞王你要谋反,她只是来做个转移皇帝注意的工具而已的。”
他笑着,声音有些颤抖,“她确实是工具,只不过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一种。是,刺杀皇帝的是我们的人,也是我们迷晕了她,带她出皇宫,坐实了她要谋反的罪名。她从归元寺醒来,一直以为是你出卖了她,归元寺也是我们特意选的。”
白家父子若是在皇族手里出了什么事,会是大麻烦,更何况那天还去了个意外之喜,唐楼墨的儿子。
“悬崖边上杀她的是我们的人,杀了那个杀她的,也是……不过她从始至终都觉得是你,恨之入骨的人,也是你。”蓝辛吐出一口血沫,问:“瑞王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
裴青轲忽然笑了声,“梅哲这么审,什么都审不出来吧。”
方才他说“恨之入骨”四个字时,咬牙切齿。
对她恨之入骨的,大约不止有裴嘉恒,还有他自己。
就是不知道为了什么。
她不在乎,也懒得探究。
蓝辛笑着,虚弱苍白的面颊上,一双眼依旧亮得惊人,“你们可以试试。”
裴青轲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们换个人来审,如何?”
换谁不都一样吗?
左不过都是受刑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蓝辛表情没什么变化。
直到听到一个人的名字。
“让杨坨来,”裴青轲道:“让她来替你被审,你一日不说,砍她一条腿,两日不说,便再砍一条,三日不……”
蓝辛第一次露出惧意,声音拔高许多,“她是你的属下!忠心耿耿一心全为你,你怎么能如此残忍?!”
裴青轲淡淡道:“习惯了。就从今天开始,先攒着,等杨坨三五日后回来一起算,当然了,你现在如果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告诉梅哲。”
蓝辛声音嘶哑,语调凄厉,喊道:“裴青轲!你简直就是个——”
裴青轲全当没听见,对已经扬起鞭子的梅哲挥了下手,“出来。”
地牢外,梅哲犹豫着,终是问道:“主子,杨坨回来,也关进地牢吗?”
裴青轲道:“永州的事情还没完,她回来做什么?”
闻言,梅哲明显松了一口气。
方才的话,果然只是说给蓝辛听的。
裴青轲见她的样子,微挑了下眉,吩咐道:“给杨坨去封信。”
梅哲刚松完的气又提了起来,“是要让她……”
裴青轲淡淡道:“问她要不要蓝辛。若是要,便把蓝辛武功废去,让她带着他,今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若是不要,就继续审。”
梅哲道:“是,主子。”
看着人走远,她才转身回了地牢。
蓝辛和杨坨互相钦慕,有一段时间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只不过一直没有挑明而已。
没想到主子居然知道,而且还把决定权交给了杨坨。
她若是爱他选他,主子便不计蓝辛许是背叛又或卧底的行为,让她带他走,若是不要,才会追究。
回到地牢,梅哲看了眼架上的鞭子,目光再落到蓝辛身上时,有些冷。
主子的原话是,不要了,再继续审,换句话说,在杨坨回信之前,不得再对蓝辛用刑。
梅哲冷哼一声,转身对门口守卫道:“看着他,别让他死了。”
而后到另一处写信去了。
丰都另一处牢中,有人就没有这般能好好活着的运气。
裴青轲在清河长亭救得那个人,被杀了。
裴青轲是在午后刚过时收到的消息,甫一收到,快马去了皇宫。
祁朗跪在地上,才将事情经过与皇上说过一遍,正在请罪。
裴青轲一来,裴允泽道:“你把详细经过,再说一遍。”
祁朗姿势没变,“回皇上,昨日晚间……”
裴允泽气得直拍桌子,“对皇姐讲,你当朕是聋了吗?和朕说第二遍有什么用?!”
“是,是,”祁朗转了个方向跪着:“回王女,您前些时候送到刑部的那个男人,昨夜就一直说难受,我请了大夫,大夫说他是中了毒,没救回来,今日死了。昨夜到今天,他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只是在临死前,写下了一个姓氏……”
裴青轲听完,无甚表情说出一个字:“仲。”
上座裴允泽惊讶道:“皇姐怎么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十二点以前吧……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