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气鼓鼓的,很有生气与活力。
裴青轲道:“不解便不解,去正殿吧。”
与外面的吵闹不同,正殿处很安静,她们在殿外等了片刻,前面的人出来后,才一起进去。
金色大佛宝相庄严,眉目慈悲地看着进来的每一个人。
裴青轲不信神,不信佛。
眼中有所谓众生平等的东西,不过是被框住的一堆铜铸死物,人要它慈悲它便慈悲,要它轻蔑它便轻蔑。
僧人将佛香递给二人,而后点燃,唐潇跪在蒲团上,执香拜了三拜,闭上了眼。
裴青轲在蒲团前看了两息,也缓缓跪下了,学着他的样子,闭眼后脑中却一无所求。
既已经来了,不许一个便出去似乎有些亏。
她想要的会自己亲自去拿,那便希望——小公子能得偿所愿吧。
唐潇今天来,一是为了当年所诺,来此还愿,二是许愿,他在心中默念,希望姐姐、希望瑞王,不管她们是不是一个人,都能平平安安,一生喜乐顺遂,此生无所苦,春风伴君朝与暮。
唐潇睁眼,起身将香插好,裴青轲紧随其后。
出了殿门再往后走,是挂祈愿牌的地方。
唐潇在小摊处买了两块木牌,递给裴青轲一块,而后拿起长桌一侧备着毛笔,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
待写完祈愿牌,可将祈愿牌交与附近僧人,而后她们便会爬上□□帮忙将祈愿牌挂上,当然,若是想自己亲自挂,也不是不可。
裴青轲也写好了,问他:“你要自己挂,还是?”
唐潇顾忌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全,“让僧人们挂吧。”
裴青轲依言将祈愿牌递给僧人,转头就见身后的唐潇正盯着她看,“你不将木牌给僧人?”
“给啊,”唐潇笑笑,“你帮我递一下吧。”还不等她说什么,直接伸直了手臂。
有字迹的那一面朝上,是唐公子惯常写的字迹,笔锋凌厉的瘦长楷体。
有生之年,找到姐姐。
裴青轲像没看到一样接过,将木牌递给僧人。
小孩还真是不死心。
她没有任何反应。
唐潇心下叹了口气。
虽然一直说她是不是姐姐都无所谓,没什么所谓,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其实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的。
虽然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些什么。
待僧人将祈愿牌挂好后,裴青轲道:“走走吗?”
唐潇道:“好。”
济塔寺出入的人虽多,但多是在正殿和祈愿处附近,小道上人并不多,甚至略显清幽。
二人沉默着走了片刻,裴青轲开口道:“今日一过,你我两清。”
唐潇轻轻扬眉,“嗯?”
裴青轲今日来,其实是为了与他说清楚,与他划清关系的,“我救你是因为那日伤你的是我皇姐,她手上的无论是何人,我都会救,你记着,你不欠我的,也不必谢我,这话同你娘也说一遍。”
“至于那两幅画……我不知道你把我当成了谁,但你应该知道‘适可而止’这四个字吧?”
顷刻间,唐潇脸“唰”得一下全白了,额上沁出冷汗,艰难道:“我……我知道了,你……”
他闭了下眼,闷哼一声,“你能不能先走……”
裴青轲看了他两眼,转身就走,还没走出几步,意识到了不对,他脸色变得太快,言语刺激是不可能把人刺激成那般模样的,回头就见他正扶着树,大口喘息着。
裴青轲脚尖轻点,下一瞬落在唐潇身边,一只手扶在他肘间,另一只手扶在腕上,指尖恰好搭在他脉上。
强劲内息毫无章法地在他体内冲撞着,与那夜在小巷的时候一模一样。
裴青轲拧眉,“你这是……”
唐潇闭着眼,咬唇忍着痛,待最疼的一波过去,才道:“不碍事,老毛病了……”说着,抖着手摸上腰间靛青色荷包。
裴青轲一把扯下,拉开抽绳,取出里面的药瓶,快速道:“几颗?”
唐潇咬着唇,眉头骤紧,几乎用尽全身力气,“……两、颗。”
裴青轲倒出两颗黄豆大小的红色药丸,掌托着递到他唇边。
唐潇低头,直接将药含进嘴里,咽了下去。
这药是专门为了他特制的,但见效并不算太快,疼痛只是慢慢散去,半刻钟后,才到了他能忍受,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程度。
唐潇深吸一口气,抬头,对她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多谢……”
裴青轲松开扶着他的手,“我送你出去。”
唐潇:“好,多谢。”
唐潇慢慢朝寺外走去,裴青轲陪在他身旁。
等再好些的时候,唐潇轻柔带笑道:“病发得太不是时候了,居然在你刚说完的时候……我的病和你的话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必自责……”
裴青轲:“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自责了?”
“……”唐潇被这话堵了个结实,默然片刻才道:“是唐潇多嘴了。”
一路无话,裴青轲将他送到马车旁。
唐潇回身,第一次对裴青轲行了欠身礼,“王女的话,唐潇记下了,一别之后,自当前尘如风……”
他笑了下,“再不挂念。”
裴青轲毫不犹豫转身走了,她绕了个圈子,跟在唐府马车后,直到看着唐潇安全回府才离开,一进瑞王府,直奔郑襄的住处。
郑襄前些日子得了一本和毒虫有关的书,拓宽了毒物领域的学识,此时正在学以致用,研究新的毒药,见裴青轲进来,连理都没理。
裴青轲走到她身前,问道:“能稳内息,闻起来有蜜桃味的红色药丸,你知道是什么吗?”
蜜桃味?
郑襄视线没离开过手中药粉,随口道:“那就是红的蜜桃呗。”
裴青轲补充道:“那味道能压住大剂量的麝香味。”
麝香香气特殊而浓烈,少剂量入药都不好调和味道,更逞论大剂量。
郑襄有了兴趣,抬起头道:“你再往细说说。”
裴青轲回忆着慢慢道:“那味主药,味道清淡但霸道,上次你见过的内息错乱的人,服下它半刻后便好了不少。”
她才取出就喂给唐潇吃了,注意到的着实不多,此时回忆,倒是依稀感觉,手中尚存着他唇瓣蹭过的温润水泽,裴青轲眯了下眼,“药是软的。”
“上次……”郑襄道:“我当时就很奇怪,他到底是谁?体内内力高得离谱,别说是你,哪怕是练武过两个甲子的人,都未必及得上,当世还有这么厉害隐士高手?”
唐潇第一次来唐府时,神貌憔悴,而且多是蜷缩着身体的,郑襄没怎么看清楚他的脸,后来在崖底诊脉的时候,没有诊到那股磅礴内力,自然没往两个人其实是一个人身上想。
裴青轲眸间微动,“除了他以外,我还见过一个内力这么高的人。”
“哦?”郑襄问:“是谁?”
裴青轲不欲多谈,淡淡道:“已经死了。”
郑襄看她那样子,也没多问,道:“我没听过什么蜜桃味的药,你不如写信问问……那个谁,她对药材比较了解。”
那个谁,指得自然是应襄。
裴青轲问道:“她现在还在衡州?”
“大概吧,”郑襄皱眉道:“问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出去出去,别打扰我制毒。”
裴青轲看了眼她手上的药,“应襄十息之内必解开。”
说罢不理会她瞬间青了的脸,悠悠然走了。
裴青轲回到屋内,关上门,脸瞬间沉了下来。
那么强劲的内力,不像是他自己练出来的,而且看他平时举止动作,根本用不了那内力,只是会在某些时候被它折磨而已。
是有人特意强灌进去的吗?
举世仅有的内力……
裴青轲闭眼靠在门上,握紧双拳,是自己,原来……她竟然就是那个害他如此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