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雪中谈心
这一晚三人喝了个伶仃大醉，人间最为畅快之事，便是年长之时友人相逢，道不完的趣事，说不完的故事。
简陋的寒舍，窗外呼啸的寒风，屋中摇曳的残烛，丝毫没有减弱三人开怀畅饮的兴致。
…
城头上陆翊远眺城墙以外的风景，放眼望去，满眼皆白，层峦叠嶂的山峰上皑皑白雪，常年不化。
风拂过衣裳，怀中有着一丝莫名的凉意
“这里的天气不比岭南，寒气能入骨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姜珮瑶站在陆翊身后，其怀中抱着一件绒毛大氅，缓步走来，将大氅盖在陆翊身上。
“你还没有睡觉吗？”
陆翊看了一眼姜珮瑶，风雪中姜珮瑶的俏脸，有些异样的美感。
“你不是也无睡意吗？”。
陆翊盯着眼前的风雪看了一眼
“心中有些复杂，确实没有太多睡意”。
“复杂什么？”。
陆翊苦笑一声
“我今日看到那三位，故友重逢的样子着实让人有些羡慕，而我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只身一人”。
姜珮瑶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陆翊
“你还有感慨这种事情的时候？原本以为，你骨子里都透着冷意，像你这样的人，或许在意的人更少吧”。
陆翊点了点头。
“是啊，或许，像我这样的人，就一生都不会有什么朋友，唯一在乎的或许只有小七”。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对小七不同，我总觉得你看向她时，眼中总是透着那么一丝愧疚之意，我不懂”。
“我与她之间的事情有些复杂，我虽然算作是他的救命恩人，但很多事情上是我亏欠于她，一直以来我以为是我在陪伴她，是她需要我，但如今看来，其实好像是我需要她的陪伴”。
姜珮瑶看着陆翊
“你是想她了？”。
陆翊微笑
“嗯，对我的来说，他像我的至亲手足一般，这世间哪有哥哥不思念妹妹的”。
陆翊虽是嘴上这般说着，但其心底过往的皆是上一世与徐靖等人的种种，他曾经也相信过别人，但遭人背叛。
这一世选择不相信任何人，但人性如此，看到孟虎三人之间的交情时，陆翊心中不知怎么说该形容，或许是嫉妒，或许是羡慕。
其实陆翊心中也曾渴求过，这一生能够遇到矢志不渝坚信之人，但目前为止，陆翊心中包裹着的那层坚冰依旧没有被人融化开来。
曾经的寒霜一度接近融化陆翊心上包裹的那层坚冰，不过后来随着寒霜的沉睡，这一切戛然而止。
失去寒霜之后，陆翊才觉得，原来自己早已经倚仗于寒霜。
然而这段时间，一切又恢复成原模原样，南易图谋自己的特殊体质，背负背叛师门的名声，这些东西陆翊虽然不在乎，但依旧如同一根细不可见的银针是在陆翊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陆翊转头看了一眼姜珮瑶
“既然你我二人皆无睡意，不如小酌一番”。
姜珮瑶忽然想起二人之间第1次见面的情景，莞尔一笑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们二人第一次见面是你在我面前挨了一顿打？”。
陆翊微微皱眉
“这件事你还没忘记呢，那时我烂醉如泥，愣是被你一掌拍了醒来”。
姜珮瑶盯着陆翊
“其实当初我只觉得你只是一个纨绔子，后来益州我觉得你还有些本事，并非完全一无是处，后来我们二人一战，当时我只觉得你冷血无情”。
陆翊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姜珮瑶
“后来啊，与你经历了这么些事情，我好像也能理解一些你的感受，换做是我，处处都有人盯着自己，我可能也会与你一般变得不信任任何人”。
“境遇造就人的个性，我自小长在诸位长辈的宠溺下，每个人都喜欢将我捧在手心，或许这样的我没法理解你的感受”。
陆翊点了点头
“是啊，总是被人算计着，自己还浑然不知，全心全意地对那人掏心掏肺，后来等到一切水落石出时，你可知我那一刻的心如同置身冰窖一般，心冷了，或许很难再暖起来，其实我也不想不信任别人，只是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我若是有你这般的遭遇，我或许也能像你一样，只可惜我们之间境遇不同，我需得处处小心，如履薄冰，一般地处理好每一件事情，唯有这样，我才能安心地睡个好觉”。
姜珮瑶抬起一双明眸认真地盯着陆翊的脸，陆翊被姜珮瑶盯得有些不自在
“你这般盯着我做什么？”。
姜珮瑶樱唇微微张了张，随即欲言又止，最后又道
“你我之间好像从未说过这么多话吧，你一直对我有着一种不信任，虽然表现得不明显，我也能感觉得出来，你处处在提防着我，那今日你确是有些不同，第一次对我说了这么多话”。
陆翊同样看着姜珮瑶
“其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好像习惯了你在身边的样子，在你身边我反而觉得会轻松一些，毕竟有些事情，我总能觉得身边会有一个人值得依靠”。
姜珮瑶微笑
“其实信任一个人并不难，只是我们常常害怕的是所托非人，我们常常试着将真心托付于一人，但后来被忽然发现，你的真心其实是那人股掌中的玩物而已，于是到了后来，我们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
陆翊没有说话，姜珮瑶则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这几日我感慨颇多，说真的，一直以来都是我护着别人，那一日，祝禄对我出手，你却挡在了我的面前，那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
陆翊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其实那一日我也没有多想，不瞒你说，我是害怕你与祝禄交手会暴露身份，这样也会使得我们二人之前所做的努力前功尽弃”。
随着陆翊说出这一句话，空气中那份莫名的气氛戛然而止，姜珮瑶怒视了一眼陆翊，有些恨恨道
“你呀，若是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这张嘴啊，还是用来多吃饭吧，多听少言，少语、多吃饭”。
说完这句，姜珮瑶拂袖而去，临走之前还深深刮了一眼陆翊，其中含义陆翊不明所以，只能留在寒风中独自一人凌乱。
没过一会儿，姜珮瑶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走了过来，伸手一把扯回披在陆毅身上的大氅
“你呀，还是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