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长兄
姜暮话落，周云鹤脚下就是一顿。
不过他很快就回了神，继续朝前迈开了步子。
只是这一次，他脚下的步伐明显加大加快了不少。
这个时候如果让姚佳来看就会发现，相比以往，周云鹤身上的“仙”气散了不少，多了几分被俗世困扰的匆忙。
他快步走回vip病房，和对上了眼神。
侯在外间的岑岳正一个人垂首站着，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转身看去。
他的眼眶微微有些红肿，和周云鹤的目光对上，眼中满满都是哀痛和不舍。
“师兄……”微哑着轻声唤了人一声只偶，他再说不出来一句话。
周云鹤淡淡的点了点头，面上神色沉沉。
他看向透明玻璃另一侧的里间，就见里面坐在病床前的姜家二爷姜雲正俯低了身子，和病床上的老爷子说些什么。
里间和外间的玻璃是双向透明的，因此，姜二爷似乎通过余光看到了周云鹤的进入，一边和老爷子有说有笑，一边将目光转了过来，对着周云鹤点了点头。
他伸手在空中，掌心朝下，隔着玻璃对着外面的周云鹤做出了一个“来”的手势。
周云鹤会意地点点头，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他身后的姜暮抬脚就要跟着，结果被岑岳拦住了。
“……这你可冤枉我了，茹敏那种女七阿哥人，哪有我嫌弃人家的份，只有人家嫌弃看不上我的时候！”
“当年你可不这么想，你觉得弟妹脾气太冲，管你管得太严。”
里间，两位姜老爷子的对话并没有因为周云鹤的进入而打断。
他们就跟没有察觉到第三人一般，依旧闲谈着往日趣事。
周云鹤也不插话，静静地站在一边，默然看着输液管滴滴答答的药液。
“怎么会，大哥，如果不是茹敏帮着操持家业，哪有如今人模人样的我！我感激还来不及，脾气大点就大点了，那有什么的！”
“好！你这份感激哥哥记住了，回头到了下面，帮你给弟妹转达！”
“……哥！”
这一声哥字出口，年过半百的姜二爷已经红了眼眶。
“好了，擦擦眼泪吧，多大的人了，还哭，云鹤都进来了，你也不怕小辈笑话！”
周云鹤见自己被点到，这时候才上前一步，坐到了老爷子病床边的另一张椅子上。
他将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姜老爷子的胳膊上，表达了自己的存在。
另一边的姜二爷猛得抹了一把脸，梗着脖子倔强道：“我才没哭！”
然而，他的声音中却已经悄悄带上了哽咽：“哥，我不是以前那个有事就会哭的小孩了，你别在小辈面前损我的形象！”
姜二爷姜雲虽素日被人称为二爷，但实际上在姜家并非老二，他是老来子，上面还有好几个夭折或者没有成年的兄弟。
不过是在翡翠王姜老爷子成名之后，姜家只剩下兄弟二人，所以才有了二爷的称呼。
姜老爷子有了些名气，稳固了钱财和地位的时候，姜雲才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
姜雲可以说是一手被大哥养大的，因此兄弟两人关系特别好。
因此，面对长兄的日渐衰弱，姜雲心中宛若滴血一般难受。
“哈哈哈，好好好，不损你形象，你也是个小老头喽～”
姜老爷子笑呵呵地，拍了拍姜二爷的手，笑着安抚了一句，这才转脸面向一边的周云鹤。
“云鹤，你小师弟那边人找到了没有？”
眼见这两人说起了正事，姜二爷本来到了嘴边咽了下去，没再说什么。
周云鹤抬眼看了一眼对面，斟酌着字句道：“刚刚我打去电话，听张淼的意思应该是找到了，但是还没有救援上来，您别担心。”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帮老人家拉了下被子，掖了掖被角。
谁料，他的手还没收回来，就被老爷子抬手给握住了。
老爷子的手劲不小，握得周云鹤心底发沉。
“云鹤，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莫要自责，也莫要怪罪谁，有些事，非人所愿，也非人可全。”
周云鹤一愣，旋即不由有些哑然。
他承诺道：“老师，不会，是非对错我心中有数，您放心，我不会因此事疏远苛责小师弟的。”
“你这样说，就是没把我最后几个字听进心里。”
“……”
周云鹤抿了抿唇，沉默着没有出声。
他的沉默，顿时让老爷子看明白了。
周云鹤怎么会是没听明白，分明就是听明白了，却并不如此认为。
从事发开始，周云鹤就在自责。
若非他一力支持，姚佳也不会提前去缅甸。
若非他送去了新的保镖，只怕是在发生入室歹徒的时候，姚佳就会带着儿子回来。
若是他早些让两个人回来陪老爷子，阮清泉的家族纷争就算如何打生打死，也不会跨越国境线，牵扯到两人一分一毫。
之后不管如何，自有他们这些人帮着出手夺回一切，也不至于到了如此地步。
再往前数，若是他跟着，以他的头脑和见识，只怕是早就能看出矿道设置的不对劲之处，怎么会让姚佳等人下去。
细数下来，都是他这个做兄长的不到位。
因此，这些天，从接到阮清泉电话那一刻，周云鹤就没怎么合过眼。
一面多方联系，一面调兵遣将。
还有一面，就是姜老爷子的身体。
那日晕倒之后，一开始还好，医生检查都没大碍。
但是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爷子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弱，到了今日，已经无法进食了。
事赶事的，让周云鹤心情越发沉闷，往日轻快的脚步，最近都沉了很多。
老爷子正是因为听出了这些变化，才会有意开导。
“非人所愿，也非人可全”这话老爷子哪里是怕大徒弟怪罪小徒弟，分明是怕大徒弟自己想不开。
“你是人，不是谁，这些年，人人仰仗你，敬佩你，也敬畏你，让你生出了几分神的错觉，但是你终究只是个普通人，何必如此苛责自己。”
姜老爷子定定的“注视”着对面的周云鹤，尽管他们都知道，他眼中看到的只有模糊的人影。
“说来，你也不比渊亭大上多少，你性格本也洒脱，是我不好，一直以来，交给你的担子太多了些。”
姜老爷子口中的渊亭就是门外的岑岳，岑岳今年三十三岁，周云鹤今年37岁，却是相差不多。
但是相比为了事业忙上忙下忙前忙后的岑渊亭，周云鹤看上去就沉稳老成很多。
再配上标志性的唐装和折扇，姚佳初见时，惊诧其气质出尘的同时，也将人归到了四十五十的不惑之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