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齐府之外
为难童福的小眼睛了,竟有一天能睁那么大,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悟了!
原来小姐根本没开窍!
童福嘟囔:“这都不叫爱,那什么是爱?”
纪卿无言以对,将人撵了出去!
望香楼在陇京最繁荣的一条街,因里面装潢精致淡雅,是陇京贵女们最喜欢去的地方,而且在它的旁边还开着一间乐坊,客人们喝酒想找个弹琴唱曲的,转眼就能到。虽然总有眼红的在背后说两家不正经,但依旧碍不着人家日进斗金。
马车上,纪卿端着话本出神。
心里在想自己是不是真做的太离谱了,确实,哪有人天天都问别人吃的好不好,一天干啥了。可她前世十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纪卿皱眉,前世的童福为什么没露出过那种表情?也没对她说过那些话
渐渐地,她明白过来。
一个在齐家没有根基,嫁过人,还险些被休的老男人,童福打心里就没觉得齐晋玉能配上纪家主君的身份。当时人人嘲笑齐晋玉,就算她多尊重他,她身边的人也不认为两人是对等的,自然也不会去想他们会有什么。
这才几天,童福就笃定了她心慕齐晋玉,那么前世,肯定全陇京都觉得她深爱齐晋玉,却在意他的身世,所以不娶不纳。而齐晋玉在他们眼里,就是痴心妄想,被人用个“知己”吊着,便死皮赖脸的待在人家身边十几年,妄图一朝成为丞相主君,飞上枝头当凤凰。
纪卿忽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前世闲言碎语没有断过,跟她有极大的关系!
她根本没有救齐晋玉,而是将他从一个火坑推入了另一个毒坑,这个毒坑以温柔做饵,让他弥足深陷,甘愿赔上一辈子。
纪卿浑身颤抖,她比所有人都伤他更深,若不是她死了,齐晋玉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解脱。
这时,车外的张婆小心翼翼的道:“小姐,望春楼到了”
纪卿没有武功,用尽力气的一掌也没在脸上留下多深的红痕,只是发髻有点散了。她在车里坐了良久,重新绾了发,这才打开了车门。
外面李醇乐早等得不耐烦了,要不是打不过张廷,她都想直接将人拉出来。
一见纪卿下车,立马堵了上去,“纪美人你居然让童福叫了乐人唱曲?啧啧,这要做官了就是不一样,我喜欢!”
旁边几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也嬉笑附和,变着花样地说纪卿终于开窍了。
这几人都是各世家的未来家主,平日在外循规蹈矩,生怕被人捉住点错,哪敢乐人唱曲啊?每次都只敢凭栏听几句,可这次是纪卿请的,回去不用挨骂,她们自然激动了!
纪卿摇头苦笑,也就这一次,要是让长辈知道自己带着她们宝贝女儿开了什么眼界,非上门揍她不可。
这样想着,纪卿不禁抖了抖,做贼心虚地左右看了眼,赶紧抬手道:“那你们还不快进去,想留谁随意,我都请。”
几人欢呼雀跃,故作矜持的上了楼,开始商量都让谁唱段什么。纪卿在后面跟着,刚要进去就感到旁边一道目光直白的盯着她。
纪卿扭头望去,便见一身劲装的齐晋玉站在一间逼仄的医馆门前,手里还拿着几包草药。她都没察觉自己已经皱起了眉,看向齐晋玉的目光很是急切。
难道是那天的迷药里还掺了其它东西?齐晋玉回去感觉不适,这才又来买药?
纪卿想都没想就快步走了过去,“晋齐公子,那日一别好久不见。”她低头歉意一笑,问道:“当日家中有日我先走了,可是大夫配的药不好,留了什么病症?”
“”
见他不说话,纪卿语气中添了几分焦急,“若是方便的话,齐公子不妨跟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上一二。”
齐晋玉眸光微顿,那日在琼园就是这样,纪卿突然闯了进来,神情担忧又焦急,恨不得砍死李虹。
他后来想起自己确实冒犯了纪卿,可没想到再次见面,纪卿非但不恼恨,反而还是一脸担心的询问他。
追来的李醇乐正好听到了,噗嗤一笑,好奇的问道:“纪卿,我头一次见人上赶着帮忙的。哎,你们什么时候别过?配什么药啊?齐晋玉生病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难不成你看上人家了?”
纪卿被她问的心中一惊,想起前世她自以为对人家好,没想到对齐晋玉来说却是饮鸩止渴。她忽然觉得,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好,这一世千万不能再让人家误会了!
她扭头低声道:“李醇乐,胡说什么!”然后又对齐晋玉作揖道:“公子不要介意,她口无遮拦惯了。既然公子不方便说,那在下便先告辞了。”
李醇乐讪笑,也不好意思的冲齐晋玉抱了抱拳,对上他的目光没有半点异样。
齐晋玉顿时心底涌上暖意,点点头,回了一礼。终于开口道:“劳纪小姐挂心了,和府上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
三人互相告别后,纪卿与李醇乐上了二楼,期间李醇乐跟在纪卿后头不敢说话,悄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纪卿虽然在陇京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可若真惹恼了这人,却是相当可怕的。
她踌躇了半天不知如何开口,便直接道:“我错了纪卿,当时见你那么着急我就随口说了一句。我给你赔不是嘛,等过几天给你看我祖母的藏书好不好?”
纪卿瞪她一眼,“看书倒不必了,只是今日你听到的不许跟别人说,若是坏了齐晋玉的名声,我就找安国公告你偷偷参军。”
李醇乐汗毛倒立,连忙贴上来:“不说,绝对不说!哎呦我的纪美人,你怎么能为了别人危险奴家呢,奴家这么关心你,你就没发现吗?”
李醇乐自小习武,拿捏纪卿轻而易举的,每次纪卿一生气,李醇乐就用这招恶心她,她还每次都会被恶心到。见她搂着腰不撒手,纪卿气结:“李醇乐,你爪子不想要了?”
李醇乐嘿嘿一笑,直接上手捏住了纪卿的脸蛋,“奴家人都是妻主的,一双手算什么啊。”
纪卿眼前一黑,不知是被她压的,还是被她恶心的!
而包厢那边早就唱了起来,几人合计半天,留下了名气最盛的四个,此时唱曲的是乐坊的头牌,梅悠然。他抱着琵琶坐在屋子正中,低眉敛眸,嗓音婉转,缠绵的词句与琵琶音娓娓传来,真真让众人骨头都软了。
一曲作罢,纪卿放下酒杯,与众人一齐鼓掌。
几人夸赞:“不愧是头牌,音若鹤鸣,琵琶弹得如烟似水。”
“悠然公子唱的最后一句,凄婉长情,我眼泪都流下了。”
李醇乐向来不通这些,但不妨碍她插上一句:“不,还是开头那好,听着让人高兴。”
纪卿笑了笑,忽然疑惑道:“我记得乐坊的头牌不是叫做释兰吗?”
李醇乐惊讶道:“连你都知道释兰君,看来他是真的有名啊!不过可惜了,听说他自己赎身,回原籍了。”
她跟前的一个女子忽然凑过来挤眉弄眼道:“才不是呢,醇乐你消息闭塞了吧,释兰君向来清贫自守,哪有钱给自己赎身啊!我听说是有贵人看上他了,花重金为他赎身。现在说不定是在哪当金丝雀呢。”
那人瞧见下来歇息的梅悠然,又道:“悠然公子不是和释兰君交好吗?可知道是哪家的显贵独占了佳人?”
被人问到,梅悠然放下杯子低眉一笑,“这些都是阿爹做主,悠然从未听说过。”
纪卿在一旁瞧着,发现几位乐人的脸上都在强装笑意,尤其这个梅悠然,刚刚她提起释兰,匆匆抬头看她那一眼,竟带着几分恨意。
纪卿抿了一口酒,心道原以为是乐坊与洛王串通好了,释兰就藏在乐坊,可现在看来他们也不知情,还以为是纪菱把人关了。
观他警惕的模样,纪卿轻笑,“那真是可惜了,还想一展释兰君的风采,是纪卿无福。”
虽然人不在乐坊,但今晚过后洛王必定会知道她在找释兰,等洛王露出马脚,到时只需顺藤摸瓜,便能知道人藏在哪了。
今晚无功而返,纪卿有些疲累地想是否还得再试试那个乐坊,却听暗处的顾川忽然犹豫道:“小姐,我方才瞧着齐公子脸色不对,很像寒气入体伤了经脉的样子。”
闻言,纪卿一激灵,立马想起曾经御医说齐晋玉身体不好,是跟早些年受冻有关,难不成就是这个时候?
纪卿有些急了,拿出纸笔,很快就写下了一张药方,对外面的张廷道:“你去太医署找江娉,让她按照这个药方抓几副药来。”
张廷飞身上车,接过药方就要走,纪卿又连忙叫住人,“嗯你再跟江娉说一声,若是之后齐家寻御医问诊,请她务必走一趟。”
随后,纪卿又道:“张婆你先回府吧,跟母亲报一声平安。”
“是,小姐。”
待两人走后,顾川悄无声息地上了马车,也不询问纪卿要去哪,只端坐在那里,像个木偶般。
而纪卿则在车里左翻右找,许久才坐直了身子,手里拿着一个细长的瓷瓶。
“走,我们去齐家。”
“”
张廷看了看又往西边走了点的月亮,一言不发地扬了下马鞭。
晟朝的宵禁是很严格的,现在这个时辰,整个陇京都已经安静了下来。两人一车走走停停地向齐府行去,有顾川看着巡逻的官兵,他们一路倒没碰见几个人。
大晚上的去别人家,纪卿自然不敢将车停在正门口显眼,就在一处墙外停了下来。
她将瓷瓶递给顾川,道:“你去交给齐晋玉,一定要看他吃下。他若问起你的来历,就说是他大姑派你来的,明日就会回来救他。”
顾川拿过药,却不走,又犹犹豫豫地道:“小姐,他身上还有血腥味,固体丹治不了外伤。”
纪卿一怔,齐家竟然打他了?
她怎么忘了,是齐家联合李虹算计的齐晋玉,等他们发现事没有得逞,肯定会迁怒他!
纪卿气的握拳,在各个箱子里找了找,又递给了顾川几瓶药,“他上药的时候,你顺便看看他伤得重不重。”
顾川点头,拿起药便翻进了齐府。
先前顾川已经说了,齐晋玉身上带着寒气,他便直接往冰窖行去。冰窖外面有几个婢女守着,膀大腰圆的,一看就有点功夫在身上,想来是怕齐晋玉不老实在里面,还找人专门看着。
顾川脸色一冷,飞出几片叶子将人打晕,然后他左右瞧了瞧,又转去厨房的方向拿了些吃食,这才下了冰窖。
如今不过四月,冰窖里的冰还囤得满满当当,没有取用。齐晋玉虽也习武,但一连多日待在这里,还不给吃喝,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感到有人进来,齐晋玉抬眼望了过去。
顾川连忙对他笑了笑,“齐公子别怕,我是你大姑的属下,外面的人都被我打晕了。”
齐晋玉摇头,“你是兵,但不是我的属下。你是,纪家的人。”
顾川无奈一笑,齐晋玉跟他打了个照面就猜到了,小姐还让他装。
顾川没有否认,将餐盒放下,拿出几个药瓶道:“这个是固体丹,你现在服下,还能保下你的内力,这几个是治疗你外伤的,有内服有外敷,都是极好的好药。你先吃点东西,过会儿服下我用内力帮你激发药效。”
齐晋玉抿唇,最终没有拒绝,拿起个香气四溢的鸭腿吃了起来。五天了吃不好睡不好,还得催发内力御寒,齐晋玉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齐晋玉吃得很快,还没等饭菜凉透便吃了个干净。不知为何,当知道来人是纪卿的人后,他就立马相信了,连怀疑都没有。
一粒固体丹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争抢,看着那些个瓶瓶罐罐,齐晋玉忽然问道:“纪卿在哪?”
顾川没有隐瞒,说道:“就在齐府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