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商城03汇报
中午吃饭时间，玉铖和睿宏在公司楼下的吸烟区。他们俩是路太顺管理的6组两位小组长，在公司名义上是不算管理，只是方便小组内部工作。
玉铖是一身寻常不过程序员标配打扮，灰色格子衫，深蓝色牛仔裤，一双lj。睿宏则是黑色大logo连帽衫，阔腿裤，另一双lj。
他们一边抽烟，一遍看着远处路太顺和方程的背影。
睿宏吐了一口烟说：“最近老路的状态特别积极。”
藏在缭绕的轻烟后，玉铖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在大腿后侧轻弹一下烟灰，说：“我听hr小姐姐说，老路最近有动静，猎头说有看到他简历。”
“怪不得这么积极，该不会是已经找好下家了吧？”
“呵，他那年纪没这么容易，又不是我们，我猜他没这个胆子跳槽。”
“那可不一定呀，乌龟缩两年也得喘口气呀”，说完睿宏把烟按掉，走了。留在玉铖一人，他还剩半根烟没抽完，也不想跟睿宏一起走。
两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要是老路真走了，对他们都是好事，人走填坑，就轮到他们俩谁来当新乌龟了。
天购公司的tingo商城项目进度很快，已经到了收尾交付阶段。
上午在公司路太顺刚跟方程汇报完，得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路太顺来跟客户直接汇报，作为总负责人，包括后续的维护对接。
他从来没有做过商务对接，更别提到客户公司去，这部分工作一直由方程或daniel负责。线上沟通偶尔有一些，隔着电脑什么话都好说，见面就不一定了，路太顺显然是很不乐意的。
他问方程这这样安排会不会不合适。
方程解释说客户特别注重细节，如果不是作为技术主管的他，其他人可能都讲不好，而且老板daniel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俩意见一致，因为这次汇报还很可能会影响后期回款。
他答应在跟客户正式汇报之前会亲自跟路太顺过几次注意事项，确保万无一失，所以两人今天中午约好了一起吃饭。
两个关键决策人都甩锅，路太顺是第三个，只能硬着头皮接上。路太顺联系了几个猎头，心想万一有什么坏结果，项目结束之前也许还够时间找到下家。
在一楼大堂台阶上等方程时，路太顺也看到玉铖和睿宏在抽烟区聊天。
天购公司这个项目，给两人安排的任务不小，逼得他们连续两天加班到凌晨1点，所以他们俩经常约出来抽烟回神。路太顺不会抽烟，有点羡慕年轻人通宵抽根烟就可以回血。
距离上次路太顺和方程单独吃饭已经是两年前了。
中午吃饭的餐厅被其他同事称为“公司饭堂”，中午是餐厅，晚上是酒吧。中午套餐什么口味都有，路太顺点了一个咖喱鸡，一边吃一边表达自己对客户公司的陌生，言下之意就还想争取不出面汇报，方程当然听出来这层意思。
方程：“老路，我懂你，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在老板提议你来汇报的时候，我也跟他建议过，不过被他否决了，所以我没有再说什么。你知道为什么吗？”
路太顺看着眼前这盘特色的咖喱鸡，今天的鸡肉有点烂，他顿时没有食欲，放下勺子，抬头问：“对，我也疑惑。”
方程：“首先，有个事情我必须实话跟你说，老板已经说出来的决定肯定是经过他考虑的，我们提的建议都是给他参考，如果他坚持，那么我们作为下属必须无条件执行和支持。这个观点你同意吧？”
路太顺点点头。
方程：“然后嘛，其实很简单，老板背后的意图是想培养你，作为我的继任或者竞争对手。”
路太顺有点惊讶方程的直白，只能假装自己没有听明白。
方程：“还不简单吗？其他人我真懒得解释，还不是因为你。”
“男人这种动物天性就喜欢竞争，你看daniel，青年才俊创业新星。你看我，创过业被收购。我进公司快两年，我也不敢说自己很厉害，但总归有点成绩和人气。”
“技术外包公司最大的价值是什么？就是人。你和我还是老同事，如果我把你和其他人一并带走，又经常对接客户，直接开一家公司跟他对着干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公司是你的，你难道不会防着这个人吗？”
路太顺默默听着没说话，用勺子用力按了按咖喱鸡肉，鸡肉真的是烂。
方程：“男人就像狗，喜欢在自己的地盘撒尿宣示主权，告诉其他人，这个地方还是我说了算。”
“他培养你，他就多了一层保险。当然，我不是说你是狗。这么说吧，就像跟我们写程序有能力的话总是要上多重保险。你自己组里你也不会只培养一个组长吧？”
路太顺：“话虽然难听，但有道理。”
方程：“我跟你熟我才这么说，我们跟你的关系才是真的革命友谊。所以，你不用多想，老板交给你的活，你就安心做。你担心客户不熟什么，我早就跟老板聊过了，客户公司虽然是民营公司，但老板是外资老板，所以作风很外资。只要你的汇报，规矩中带亮点，问什么答什么，显示自己的专业度，把他们没想到的也想到就可以了。”
“不用寒暄，不用套近乎，也不用陪酒，真的，作为第一次正式汇报是很容易上手的，而且专业度不正是你的亮点吗？我觉得老板把这个活交给你也真有你考虑。”
路太顺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试探性问：“按你这么说，你这么帮我真的没问题吗？你没有一点危机感呀？”
方程：“谁说我没有危机感？”
“你也懂我这个人，不甘寂寞，一个地方呆不住，我是一直都有危机感的人，不管在老东家还是在这里。”
“为什么帮你，第一是因为相信你，你本来就是一个很有实力的人，技术能力也比我强多了，我有自知自明。”
“第二，项目好，公司好，我才好，这是我的职责，我根本不亏。”
方程喝了一口水，继续说到：“你呀，就是太专注技术了，忽略了在职场生存技巧。老路，说句不好听的，在中国技术比你牛的人还是一抓一大把。”
“说到底我们都是普通人，在公司就要往上爬，光靠技术，是走不到最顶层的。”
“你就想象有一条标准线，技术能力一旦过了这条线，比的是就是其他能力，例如你懂不懂老板怎么想。这也是我出来创业后才领悟出来的。”
路太顺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从方程嘴里听到的时候还是有点恍惚。
过去十几年自己沉溺在程序的世界，写代码可以说拯救过他的人生，这个过程也是享受的，可他依然不得不认同方程的话，因为这就是现实。
一人之力改变世界这种童话，只发生在漫画里。
往后回忆起这顿饭，路太顺会尤其憎恨自己当别人吐露一点心声时会涌现出的那点卑微的感激。
因为如果没有那一点感激，他最后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可同时，他又感激这次机会，让他认识那个完全改变他生活的人。
客户公司在市中心的cbd大楼，路太顺更喜欢公司创意园区那种安静。
汇报定在早上9点半开始，8点40分，他已经到了客户公司楼下，daniel还没到，方程今天不出席。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先进一楼的咖啡厅吃个早餐，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打开电脑演练一下等会汇报的思路。
似乎只是过了一小会。
他忽然感觉自己前面光被遮住了。
路太顺疑惑地抬起头，视野里出现一位女士。
她穿着一套剪裁利落的西装，里面是白色吊带打底。
视野继续往上，她纤细的脖子上戴着一个数字“7”为吊坠的铂金项链，中长直发扎到一边，正微微斜着上半身跟自己打招呼。
路太顺记忆中并不认识这位美女，因为他确定，只要见过一次，他肯定不会忘记她。
美女笑了一下，说：“致美科技的路太顺，是吗？”
她的笑容似乎融化了美式咖啡中的冰块，清澈的大眼睛带着一点将信将疑看过来。
路太顺：“你是？”
美女笑的时候小嘴露出上排白皙整齐的牙齿，鼻子不高，脸小，五官也小。
她伸出食指，指了指天，然后伸出一只手：“你好，路太顺，我是叶思灵。”
路太顺缓缓接过这只小手，不知道该不该用力握住，说不出话，只能听她继续说。
“我们公司正在跟你们公司合作tingo商城项目，之前我们在微信上有沟通过几次。对了，我是通过朋友圈照片认出你的。”
叶思灵适当地露出一丝抱歉的笑意。
“您好，您好，很抱歉，我没有认出来”，路太顺嘴上这么说，心里实际想的说‘真正应该抱歉的人是我’。
叶思灵：“不好意思呀，特地翻了你的朋友圈，职业习惯。”
‘别这么说，你抱歉的样子十分可爱’，实际的心里话。
路太顺：“没事，没事，朋友圈本来就是用来被别人看的。”
叶思灵：“我们俩网友这次算是网友见面了。”
‘感谢上苍。’
路太顺感觉到有点恍惚，眼神不由自主地在她脸颊，额头，嘴唇，鼻尖游走。
一下子竟分了神，路太顺连忙说：“对对对，今天由我负责主导这次跟贵司的汇报。我们真有缘份，您也是来吃早餐吗？”
叶思灵“噗呲”一笑，说到：“噢，不是，我吃过了，是来给咖啡。我打扰到你了吗？”
‘你再道歉我就要跪下了。’
路太顺赶紧说：“完全没有，我可以马上跟你上去”，他马上放下半个司康，要关电脑跟她走。
叶思灵的笑意更开了。
‘我要感谢这半个司康。’
看到路太顺慌乱的样子，叶思灵连忙解释不用着急，她老板还没到公司，公司风格不迟到也不会提早，让路太顺安心吃完早餐，然后就匆匆道别了。
她离开咖啡厅时，推门离去还不忘回头留下笑容，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路太顺全然忘了今天的目的，心里全是：
不知道她喝美式还是拿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