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
两人住的地方唤作霁润堂。
回来的路上,李如松带着青芷在府中小小地绕了一圈。
李府亦是东西结构,穆夫人所住的荣庆堂坐落在中间,因为先前老二和老三家都常住京中,所以两家分住一边,李如松回来后便与老三一家住在东院,老二一家则住在西院。
好在家中屋舍宽敞,相隔甚远,平日里倒也清静。
两人走回屋里,李如松低下头问:“眼下还早,你困不困?困的话可以先睡个午觉。”
青芷昨夜没有睡好,打了个哈欠后眼尾便有些泪意,她眨了眨眼,强提精神道:“不行,今天还有好多事情没做。”
说罢她看一眼红菱,对方会意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红菱进来禀道:“夫人,人都到齐了。”
青芷朝正堂走去,李如松放了婚假,左右无事,索性便跟在她的后头。
走到正堂,堂中挤挤攘攘站满了院中的下人和仆从,瞧见男主人和女主人一同走了进来,众人精神都是一振,连忙边行礼边齐声道:“大公子、大夫人。”
李如松只想陪着妻子,并不作声,两人走至上首坐下,青芷扫了一眼堂下,方才颔首道:“不必多礼。”
瞧着李如松没有开口的意思,青芷转过头来,笑着同李福打起了招呼:“福总管。”
李福笑眯眯地拱手行礼:“夫人好。”
虽然李家人都住在一块,但各房各有各自的事务需要有人负责处理,因此李福一向跟在李如松身边负责大大小小的事务和外院事宜。
而青芷现在身边多了红菱负责管理内院,正好玉竹和玉书年纪和经验都不足,交给红菱她也很是放心。
余下的丫鬟和仆从,青芷便吩咐他们一一上前自报名姓和负责的事宜,这样既方便她认人,同样的,也是让这群人能够认清他们今后的女主人。
最后,青芷吩咐玉竹和玉书发放了一份喜钱,且道:“平日里我的事情不多,你们原先做着什么活计便继续做,若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或者红菱。”
众人听闻他们的工作无须变动,又白白多领了一份赏钱,自然满心欢喜地齐声道谢,青芷便让他们各自散了。
回到屋中,青芷便唤来了红菱、玉竹和玉书三人,笑道:“昨夜匆忙来不及交代,说说你们三人想负责什么吧,这样分好了也方便你们今后做事。”
三人微怔,一时竟都不知该如何开口。玉竹和玉书来自徐家,自然亲热一些,而红菱是自家小姐的旧识,方才交代时也多有倚重,因此她们也不确定自家小姐想要如何安排。
红菱自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青芷瞧见三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不由有些好笑。
“既然你们都不肯开口,我看这样吧,红菱熟悉府中事务一些,以后便主要负责管理外头那些小丫头,包括与外院那头的事情;玉竹细心一些,我的库房便交由你主要负责,日常需要使用的箱笼便交由玉书来管。当然,平日里就由你们三人轮流当值,这个你们自己商量。”
玉竹和玉书负责的范围基本不变,两人也就放下了心,红菱也负责她所擅长和熟悉的事情,当下三人便齐声笑道:“是,夫人。”
青芷仔细打量一圈,确定三人神色自然,并无勉强,颔首道:“那就行,还有什么事吗?”
玉竹立马答道:“夫人,今日收到的礼品您看是否需要再过目一遍,还是说我直接清点入库?”
青芷闭了闭眼:“先入吧,让她们俩帮着你清点,再拟个单子来我瞧瞧。”
三人齐齐点头,知晓青芷言下之意便是让她们三人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互相做个见证,这样也不容易扯皮,当即心便放到了肚子里。
待给两位主子奉上热茶和点心后,便高兴地一同往后头去了。
青芷伸了个懒腰,正欲起身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可以睡个午觉休息一会儿,一转身便瞧见安静地坐在窗边的李如松。
青芷额角一抽,方才对方一点动静也没发出,她也一时还没适应过来,这时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并且对方还看完了整个过程,后知后觉的难为情不禁浮至面上。
李如松搁下手头的书册,这书不过是他随意取的,他坐在一旁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就是为了陪着自己的小妻子,书上的内容自然什么也没能看进去。
他原想着青芷年纪小,应付起家中这些亲戚和杂事时恐怕力有不逮,所以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
他特意将李福和红菱安排过来就是希望能为她多分担一些,没想到青芷不仅游刃有余,认真起来的模样更是让他心底冒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骄傲和雀跃。
思及此处,李如松走过来揽住她道:“累不累?”
青芷被他这么一抱,脸颊也热了起来,只得囫囵着点了点头。
“好,那便让小的来服侍夫人午睡片刻。”说罢他一弯腰便将青芷打横抱了起来,朝大床的方向走去。
青芷一看到那张大床便羞红着脸道:“胡说什么呢。”
李如松被她话尾的薄嗔一勾,双手不易察觉地紧了紧。
他将青芷抱着放到床上,孰料刚一触到实处,青芷便如同被烫到似的跳了起来。
李如松正站在床边,顺手捞过对方抱了个满怀,退了半步道:“怎么了?”
青芷一挣,跳下地来,红着脸解释道:“外袍还没换。”
从前行走江湖时她倒不曾拘此小节,只是过去这一年多以来养成了习惯,但凡回到屋里便会换成软袍,方才她猝不及防被李如松抱了个满怀,匆忙间只能扯出这个由头来当作借口。
“好,我记着了。”
青芷不顾耳旁的轻笑声,自顾自地走到侧旁脱下外袍,李如松亦效仿一番。
她躺上大床,刚一转头,便见李如松转身走到她的梳妆台前取过一物,又朝床边走了过来。
“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去忙吧,我睡一会就起。”
李如松挑了挑眉:“营中批了几日婚假,我没什么好忙的。”
这人一身雪白中衣,分明也有一番午睡的打算,青芷咬了咬唇不再吭声,扯过锦被蒙过了自己的头顶。
床身一沉,李如松坐了下来,拉住她握在手里的被沿,轻声道:“你睡里头,翻过身来。”
青芷:“?”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往里头挤了挤。
李如松大掌覆在她的肩头,再次轻声提醒:“翻一翻身。”
青芷满头雾水:“怎么?”
“昨夜我瞧见你肩后有道旧伤,想必平日里你也不方便上药,正好以后便由我代劳。”
青芷:“……”
她回想片刻,方才记起这道伤好像是早年与程有真打斗时留下的,这些年她身上大小伤不断,有许多都是早年执行任务时留下的,她也不甚在意,不想经过昨夜倒被李如松记在了心上。
脑海中划过昨夜两人肌肤相亲的情景,青芷拗不过他,只好将一张滚烫的脸埋在锦被间,有些认命地任由他替自己上药。
冰凉的药膏被温热的指尖推开揉化,身躯微微一颤。
青芷察觉到对方正将她半敞的领口往手臂方向褪下,想起昨夜对方的不依不饶,登时腾地坐起身来,警惕地望着他:“做、做什么?”
李如松神色无辜地指了指她的右臂:“这里还有一道。”
青芷掖了掖衣襟,瞧见对方有些受伤似的神情,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人家明明是一番好意,反倒被她误会了意图。
其实她也不是有意防备,实则是对两人眼下这般骤然亲密的关系尚且不太适应。
她转了转眼珠,视线下移时一顿,决定投桃报李一番:“我也来帮你吧。”
李如松:“?”
“昨夜我也瞧见了,你胸口这里也有一道旧疤。”
准确来说,她是用手摸到的,昨夜光线昏暗,她什么也没看清也不敢看,只是用手无意中摸到了一处凹凸不平的旧疤,便下意识地摩挲了两下,她清楚地记得李如松当时还闷哼一声,惊得她连忙移开了手。
“好,那我要怎么配合你?”李如松挑了挑眉。
李如松身形高大,两人离得极近时无论对方是坐是站都让她有些紧张,她犹豫片刻:“躺下吧。”
李如松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从善如流地躺了下来。
青芷接过李如松递来的生肌膏,直到指尖触碰到紧实的肌理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两人现下的距离有多么亲密。
好在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只是静谧的气氛随着吐息交缠时愈显灼热。
青芷摒弃脑中杂乱的思绪,专心致志地替他涂着药膏。
确认药膏融化吸收之后,她才硬着头皮岔开话题:“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创口有些狰狞,瞧着便似一道箭伤,她说话时气息轻轻拂过,双眼还专注地注视着伤痕。
李如松只觉心口有些发痒,手指微微摩挲着床单道:“便是上回你离开蓟州的时候。”
青芷想起两人重逢后的确听他提起过曾为旧疾所扰,不想却正是眼前这道旧疤。
“现在还会发作吗?”
李如松脑子转得极快,他尚且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遂安慰道:“偶尔才会,”瞧见女子眉心轻蹙,不由打趣道,“知知这是心疼我?”
青芷横他一眼,坐直身来预备下床净手,并不接他的话茬。
李如松心中暗悔不该破坏先前的气氛,只好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还有其它的不擦了?”
青芷:“……”
既开了头她也不想只是做个样子,索性耐心地继续替他擦药。况且看着他身上那些旧伤时,她心头便好似有小虫在爬,麻麻痒痒的。
这两人虽然一个行走江湖,一个驰骋沙场,身上却都有不少旧伤旧疤,有些因为时日久了只剩淡淡的印子,但当对方问起时也会让自己不由自主地想起往事来,那些鲜少有人问津的回忆便突然多了一个可以分享的对象。
于是一整个下午就在两人这般你帮我我帮你涂药中度过了。
原本自己浑不在意的东西,突然有了一个人替你在意,为你心疼,这种感觉极为陌生,却并不让人反感,甚至因为两人突然拉近的距离而产生的不适应也在谈笑间渐渐消弭。
直到晚饭前玉书来敲门后才打断了两人的谈兴。
因为两人一整个下午都关在房里,这个丫头也不知道想到些什么,连进来传话时脸都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