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盛微匆匆结束了食堂窗口的工作, 从后厨走出来，就看到蹲坐在门口台阶处的红毛。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出声，紧接着相视而笑。
“你先说——”两人再次不约而同。
盛微蹲到红毛身边, “你先说。”
红毛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自从和盛微分别后一直压在心口的大石终于移开。
“我到塞伯特星后一直没等到你，后来听到广播里的新闻, 说开往塞西利亚的星船被星盗劫持, 下落不明……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你，直到看到联邦军事学院的招生宣传，上面说军校生毕业可以直接加入联邦军，以后就有机会打星盗，我就去报名了。”
盛微听着红毛轻描淡写地讲述自己的经历, 心里不禁一阵酸软，红毛在此之前从没离开过矿星, 从塞伯特到首都星必然是一路坎坷。
“我托人带信给你, 你没收到吗？”盛微问道，“让他带到塞伯特星港口的。”
“信？”红毛怔了片刻, “我没收到，不过那天星船晚点，可能错过了。”
“不过, 你怎么混到基地食堂来了？”红毛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盛微的工作服, 手欠地戳了一下她头顶的白色小帽。
盛微斜了红毛一眼, 拍开他的手, 将自己的学生证从口袋里拿出来，指着后勤管理系几个字大声念出来。
“所以你们军训就是来食堂后厨打杂来了？”红毛忍不住笑出声。
“你这是瞧不起炊事兵？”盛微冷哼一声，捏捏拳头，“接下来几天你是不想吃饭了吧。”
“没有, 没有，”红毛连连摆手，腆着脸道，“我可不敢，以后吃饭还要靠您多多关照。”
在红毛的追问下，盛微简略地说了一下自己是怎么从星盗基地辗转来到联邦军事学院。
“所以你还要帮星盗搞到矿石？”红毛皱紧眉头。
盛微赶紧补充道：“这事已经有眉目了，我能解决。”
“行，要是需要我帮忙，你说一声，”红毛看了一眼手腕处的通讯器，“我们的集合时间马上到了，我下次饭点再来找你。”
“赶紧去吧，听说机甲系管得最严了。”盛微坐在台阶上挥挥手，目送红毛远去。
金色的阳光洒在台阶上，照的人暖烘烘的，盛微站起身来，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地轻松，能和红毛在这里重逢，简直是巨大的惊喜。
在食堂帮工的这段时间里，盛微不仅仅是在打杂，每日仓库的进货量，存储量和日常消耗都在她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厨师长在带教过程中，也会说明什么样的饭食搭配能让士兵更好地补充体能。当军队库存的营养液告急时，后勤人员必须就地寻找可供食用的食材，避免军粮短缺的危机。
盛微就像一块海绵，饥渴地汲取接触到的每一滴知识。
在为期一周的借调结束后，后勤管理系终于开始正式的军事训练。
当盛微背着有她半个人高的行军背包绕着崎岖山路跑步时，不禁苦中作乐地想道，感谢食堂的卜卜果提前帮她进行体能锻炼。
繁重的训练任务让后勤系的学生苦不堪言，然而在教官的铁血手腕下，所有人都咬着牙坚持，没几天功夫，就让这群稚嫩的新生脸上多了几分坚毅。
在所有的训练课程中，最受学生欢迎的就是枪击训练。
从静态靶到移动靶，所有人都卯足劲头和同期们暗暗比较成绩，盛微也爱上了手握能量枪进行射击的感觉。
不过后勤系的训练重点并不在于实战，在教完基础的武器操作后，武器配备，弹药运输和调拨才是他们必须掌握的技能。
军训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过去了一个月，后勤系也迎来了他们的最后一场演习。
“进入虚拟仓后，你们会被随机传送至不同的地图，拥有不同的身份背景和阵营，你们在里面要做的，就是努力活下来，获得己方阵营的胜利！”
教官言简意赅地说完演习介绍后，就示意所有的学生排队依次进入虚拟仓。
盛微感觉自己身处一片黑暗，眼前渐渐出现了些许光点，越来越亮，盛微终于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这是一片矿场。
“小盛，愣着不动干嘛呢，还不把矿石交到管理处？”路过的一个背着篓筐的大叔拍了一下盛微的肩膀。
盛微回过神，发现自己也背着一个同样的篓筐，粗擦的麻绳勒得肩膀生疼，一切都是那么逼真。
盛微跟着人流往前走去，把矿石交给管理处的人员，隐隐听到他们的对话。
“听说敌军已经打到天鹤星了，前线节节败退……”
“后期的能源储备快跟不上了，要不然也不能征召附近的居民都来矿场挖矿。”
工作人员细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地传入盛微耳中，她试图剥丝抽茧地提取中话语中的重要信息，却被身后的人打断思绪。
“小盛，下工了就赶紧回家！”
随着这句话，盛微的脑中自动浮现了家里的位置和街道分布，她家开了一个裁缝铺，和母亲一起相依为命，不过自从战争爆发后，铺子就关了。
母亲被征调去制作军服等屋子，她则被分来矿场做工。
盛微回到家时，屋子里漆黑一片，她按照记忆点亮一盏油灯，后方为了节省能源，已经暂停供电一个月了。家里只剩下半支营养液，这是她今天的晚餐，母亲还没下工回来。
半夜，盛微被突如其来的轰炸声惊醒，石屑泥灰簌簌地从头顶落下，她赶紧下床穿上鞋就往外跑去。
邻居也正好从家中冲出来，惊疑不定地和盛微对视上，“小盛，就你自己在家吗，你母亲呢？”
“她没回家。”盛微刚回了一句，就被尖锐的警报声打断，“敌袭，敌袭！所有居民紧急撤退！”
街道上乱作一团，盛微艰难地在人群中奔跑，朝着后方的紧急避难所靠近。
能量炮时不时地落在附近街区，激起无数硝烟和火光，孩子惊慌的哭喊声，大人焦急的求救声交织成一片。
盛微和无数普通的居民挤在黑乎乎的地下避难所里，人群中时不时地响起微弱的抽泣声。盛微坐在冷硬的地面上，双臂环膝，试图捂住一丝暖意。
外面的枪炮声渐渐弱了，坐在门口的人推开一条缝隙，天亮了。
一支全副武装的守军来到避难所门口，“敌军的第一波袭击暂时被击退了，但是这里已经不在安全，普通民众需要往后方撤退，一会儿会有人来组织你们登船。”
“长官，我们不想走，我想参军！我要守卫自己的家和星球！”一个少年突然从人群中站起来喊道。
正欲离开的军官停住脚步，脸上还带着彻夜战斗的疲惫，“留在这里，你的生死没人能保证。”
“我不怕死！”少年慷慨激荡地说道，
“对，我们不怕！”
“我们要打退敌人，把这些侵略者赶出我们的星球！”
三三两两的人站起来，盛微也站了起来。
军官似乎被这群少年人的意气打动，松口道：“可以，但是你们没有经过专门的军事训练，不能擅自上第一线，只能在后方。”
盛微就这样成了后方守军的一名后勤兵，从越来越吃紧的物资和每天发下来越来越少的口粮中，盛微感到了前方战事的胶着。
一开始还有人清理战场上的尸体，到了战争后期，死人越来越多，活人越来越少，便没有人有余力去管了。
终于有一天，瘦得面颊凹陷的军官站到了后勤兵们面前，哑着嗓子道：“我们只剩最后一个团的士兵，如果他们战败，就是你们上战场的时候了。”
两天过去，出征的士兵的没有回来，盛微和其他几个后勤兵背上最后的弹药和能量枪，按照军官下达的最后指令，趁着夜色悄悄出发了。
敌军占领了这座城镇，他们刚刚剿灭这里的最后一支守军，胜利的喜悦让他们尽情狂欢，整个营地里都是士兵们亢奋的呼嚎。
盛微等人摸到了营地后方，这里是他们的后勤储备仓库，看守的人完全放松了警惕，往日巡查的队伍早已去玩乐，只有一个老兵抱着枪在门口值守。
盛微拿出了近日想尽办法抠唆材料拼凑而成的屏蔽器，打开开关，营地上方闪着红灯的预警系统闪烁了两下，随即恢复常态，但是它的警报声再也不会响起。
盛微和另外一个后勤兵分头行头，悄无声息地摸进了营地。
盛微废了一点功夫，解开能源仓的密码锁，在易燃易爆的能源箱下安置好引线和粗制炸弹，就匆匆退了出去。
跑出营地时，盛微正好撞上了一个喝多了出来解手的士兵，他看到盛微的瞬间，混沌的眼睛突然清醒，张口就想呼喊，却被能量枪贯穿胸膛，鲜红的血液从胸口泪泪流出。
盛微来不及顾及他倒下的尸体，飞快往外跑去。
士兵的同伴发现他不见了，身后响起了零散的枪声。
盛微仿佛感到有子弹贴着她的脸颊飞过，擦起一阵灼热。
“轰——”定好时间的炸弹启动了，引起能源仓接二连三的爆炸，营地乱了，敌军们在爆炸中慌乱奔走逃命。
盛微跑到之前和同伴们约定好的集合点，这里能清楚地看到营地大门。
一个敌军跑出来了，盛微利落地将能量枪抵在肩头，瞄准，射击——
第一个人倒下了，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手指变得麻木，枪膛滚烫，弹药渐渐用尽，有敌军避开了子弹，冲到营地外的大路上，越来越多的人冲了出来，逃生的喜悦和突然遭袭的愤怒在他们脸上交织，这是他们脸上最终定格的表情。
埋在路边的最后一个炸弹引爆了，绚烂的火光笼罩了整片土地，这是映入盛微眼底的最后一个画面。
盛微踉踉跄跄地从虚拟仓里被人扶出来时，差点没摔倒在地，长时间作战的疲惫从精神映射到她的身体上。
旁边有人递过来一支营养液，盛微接过来就大口大口地灌入口中。
干涸的嗓子得到滋润，饥饿感稍稍缓解，盛微这才有力气出声询问：“我们赢了吗？”
“赢了！”教官激动地重重拍了拍盛微的肩膀，差点没把虚弱的她拍到地上去。
“赢得很漂亮！”格鲁尼亚教授在一旁笑眯眯地补充道。
另一位陌生面孔的教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格鲁尼亚，“这可真不像你们后勤管理的学生，要是能调到——”
“盛微，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吧。”格鲁尼亚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