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裴炎献策
十月十一日，申时将至。
碎叶城南门外。
李贞父子正领着一大群文武当道而立，身后，五千禁卫军阵列森严，更有鼓乐班子在旁侍候着。
这时候，一溜十数辆马车沿着大道迤逦而来。
当先那辆马车上插着面紫色大旗，旗上绣着个硕大的“裴”字。
“快，奏乐！”
一见及此，李贞立马扬手便是一挥。
旋即，鼓乐声顿时大作了起来。
不多会，车队便已到了近前。
一名紫袍老者在两名中年男子的搀扶下，从中央一辆马车里钻了出来。
他赫然就是大唐两朝宰辅裴炎！
“臣裴炎叩见陛下。”
见李贞父子已在道上迎候，裴炎赶忙挣脱开了两儿子的搀扶，疾步抢上了前去。
“裴公不必如此，累您背井离乡，朕心难安啊。”
不等裴炎跪下，李贞已是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对方的胳膊。
“能为陛下效力，是臣三生修来的福分。”
若是可能，裴炎其实也不想一大把年纪了还得逃命。
奈何，他不逃不行了。
一切只怨当初他一时不慎，上了李贞的贼船，想下都下不来了。
“朕盼卿如盼甘霖啊，裴公一路远来辛苦了，朕备了些薄酒，还请裴公莫要嫌弃。”
李贞对裴炎的到来无疑是极其欢迎的，概因他手下虽不缺文武，但却缺了个能总揽大局的相才。
如今，裴炎既到，李贞觉得自己离杀回长安的日子应该已不远了。
“陛下美意，微臣自当恭领。”
裴炎躬身一拜之后，便即自觉地陪在了李贞的身旁，但却不敢并肩，而是落后了一小步……
“裴公，朕日思夜想的可都是长安啊，不知您可有何教朕的么？”
西域虽苦寒了些，但却不缺美酒，也不缺美娇娘的热歌劲舞。
一场宴会自然是办得个热闹火红。
但，李贞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头，他关心的只是能否杀回关中。
“陛下若是想回长安，那，请恕微臣无能为力，微臣所能做到的就是为陛下找出一条生路。”
长安？
裴炎也想回啊。
可惜，这辈子是肯定没机会了。
“此话怎讲？”
李贞有些不开心了。
要知道他父子几人在西域可是一直在励精图治，所能控制的人口总数已多达五百三十余万了，全火器装备的部队也已有着三十五万之众。
他可不觉得西域军会比李贤手下的唐军差到哪去。
“陛下明鉴，如今的大唐日新月异，武器装备的提升更是匪夷所思，据臣所知，各师所装备的重炮已能打到十二里开外，且威力惊人。”
“臣在来西域的路上，已听闻突厥汗廷大败，甚至连颉跌利施可汗都死在了重炮的轰击之下。”
“换而言之，李贤小儿的兵马之强，已非圣上麾下诸军所能抗衡。”
“若臣料得不差的话，最迟明年初夏之前，那李贤小儿便会出兵吐蕃，一旦吐蕃灭亡，那，接下来，李贤小儿定会大举来犯。”
彼此就是一根绳上的两蚂蚱，为了自家老少的万全，裴炎自然不会在军国大事上扯什么恭维话。
“十二里？这……”
李贞当场就懵了，要知道他对军工业可是高度重视的，为此，不知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最终研发出了威力惊人的三千五百斤重炮，可有效射程也就只五里不到而已。
跟唐军那十二里的射程一比，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
“军工那一块，一直都是辽东一系的官员在管理，臣几次试图掺沙子，可惜都没能成功，只零碎地得知了点消息。”
“据闻，新生产出来的炮弹都是一体化的铜壳铜弹头，内里装填的火药据说是什么无烟火药，还有黄色炸药，听说是用棉花整出来的，具体如何，臣亦不是太清楚。”
“但，臣安插在军中的眼线证实过，重炮不止是能打到十二里外，一炮下去，足可在坚硬地面上炸出个巨大的弹坑。”
“另，如今的唐军已装备了新式步枪、机枪，有效射程可达近一里。”
“陛下所部若是正面迎战的话，臣觉得胜算无疑很是渺茫。”
裴炎并不想涨他人威风，奈何，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
“裴公，依您看来，我军当如何应对方好？”
李贞兀自将信将疑，可李冲却觉得裴炎所言应该是真的，概因他已经领教过李贤的奇思妙想之本事。
“撤，继续向西撤！”
应对？
没什么好应对的，彼此间的战斗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在裴炎看来，要想不败，那就只能避而远之。
“这……”
西面还有大陆，且不止一块。
这一点李冲已经知道了。
只是，光靠撤就真能避开李贤的追杀了吗？
他根本不敢做此幻想。
“不瞒陛下与太子殿下，臣已从高智周处闻知了李贤小儿所规划的大唐版图。”
“西域，他是肯定要收回的，不过，兵锋只会止于红海，另，北面国界也只会止于一条叫乌拉尔山的所在。”
“根本原因就在于疆域过大的话，难以有效管理，所以，陛下若是再往西进，那，李贤小儿便断然不会再死追不放了。”
别看裴炎早早就被赶出了朝廷，可毕竟是两朝宰相，人脉之广，绝对堪称是大唐之最，不少朝廷机密，他都能探听得到。
“原来如此，朕明白了，此事且从长计议好了。”
尽管裴炎都已将话说得如此分明了，可李贞却还是不愿面对现实，也就只含糊了几句，便将此事搁置到了脑后……
“启奏陛下，军情局已查到了裴炎老贼的去向，此獠已举家逃到了碎叶城，投效了逆贼李贞，出任尚书令，此处有报告一份，还请陛下过目。”
十月二十一日，巳时三刻。
就在李贤伏案批着永远也批不完的折子之际，却见唐休璟捧着份奏本，急匆匆地赶了来。
“嘿，老而不死是为贼！”
在看完了奏本后，李贤的眼神顿时微寒。
“陛下，从目下的情况来看，李贞父子显然并无继续西窜之心思，恐得提防叛贼于我军西征时造乱。”
唐休璟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道。
“无妨，让他来好了，朕早有准备，管叫那李冲小儿再次铩羽而归。”
此番西征可谓是举全国之力为之，李贤又哪敢掉以轻心，早就不知将全盘战略反复推敲过多少回了，真不担心李贞父子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报告，山地师林三石奉旨前来报到。”
十一月初四，云南省建安县城南。
第二集团军临时指挥部中。
石仲元正与第二十二师师长郭辅明等将领们在大幅沙盘前推演着西进事宜，冷不丁却听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哈，林老弟，就等你了。”
回头一看，见来者是林三石，石仲元顿时便笑了。
“奶奶个熊的，老子种树，你们俩来摘桃子，忒特么的不是东西了。”
礼数一毕，林三石当即就不爽地骂了一嗓子。
“哈哈哈……”
结果，满屋子的将领们全都很是无良地大笑开了。
“笑个屁，老子哪说错了，这回要是不把先锋的任务交给我山地师，老子跟你们没完。”
林三石气恼地斜了石仲元等人一眼。
也怪不得他火大，为了打通横断山脉，他可是没少吃苦头，不说那些战俘的死伤了，光是他手下的山地师就付出了百余伤亡的代价。
如今，路快通了，两匹饿狼就冒了出来，这不是打劫吗？
“行行行，这先锋大印啊，还得由你林三石来掌，这，总该可以了吧？”
石仲元确实有点不好意思，每回都是他的第六师来抢山地师的功劳，问题是圣旨既下，他也没得选择啊。
“这还差不多。”
林三石要的就是这个，如今，既已得偿所愿，他自是乐得顺坡下了驴。
“老弟，给个实话，进吐蕃的路到底打通了没？”
一场灭国的大戏即将上演，石仲元可不想只当一个配角，他要的是抢先攻入逻些的奇功。
而要想达成这一点，道路是否顺畅就是关键中的关键。
“嘿，没有，若是真通了，那，吐蕃贼子还不得跟老子拼命啊，就我山地师那万把号人，能守得住南诏才怪了。”
林三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
石仲元顿时就上火了，大战在即，没有路，重武器什么运上去？
这不是闹吗？
“急啥呢？路虽没完全通，不过，后头四座大山处，我山地师都已经提前打好了炸眼，到时候，只要装上了炸药，打通道路不过就是十来天的事儿罢了。”
“再有，石板材之类的筑路材料早就备齐了，我军完全可以先运动到位，等河湟那头发起了攻击，咱们再开始修路。”
“那时节，吐蕃军的主力差不多都已尽数东下了，咱们第二集团军正好趁虚而入，拿下逻些还不是三个指头拽田螺，稳得很呢。”
林三石先是坏坏地一笑，而后方才慢条斯理地揭开了谜底。
“好你个三疯子，居然敢耍哥几个，胆子肥了啊，打他！”
听到了此处，石仲元又哪会不知道林三石这家伙就是故意在使坏，当即就被气笑了。
“哎呀，别，妈蛋，老子还手了啊……”
一屋子将军原本大多都是一个马勺里舀饭吃的同僚，打闹起来，自然不会含糊，可怜林三石瞬间就满身“大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