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消去
时间会让很多东西都消去在人间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痕迹，人的力量终究渺小，但人的力量却也庞大。
第一种死亡，是传统意义上的死亡，是肉体的死亡。第二种死亡却是被人遗忘，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淡去了痕迹。
元瑜的死，皇帝给了林家恩泽三代的承诺。但元瑜有言，不要林家人入京奔丧，只是让在京中的薏茹代替林家众人送了元瑜最后一程。
再历生死，虽然心中痛的难受。但黛玉还是强忍着心痛不曾掉头回京，若是她妇人之仁回到京城，那元瑜所做的一切就都白搭了。
薛蟠和黛玉最后在药谷安家，每年也会花上半数时间去各地走走看看，不理世事倒也算是过得自由。
只是，这日薛蟠一开门，就看到一个自己很不想看到的人，戴中玉正没有半点形象的四仰八叉的睡在小院外面。
倒也不是说薛蟠小气，他这才和黛玉过了几年安生的神仙日子。结果泠光怎么就把这个不着调的又给放出来了呢
果不其然，男人的直觉总是准的令人惊讶。黛玉早间醒来，看到了风尘仆仆的戴玉中，不由得心中欢喜。
本来和薛蟠一开始打算去颍川看雪的打算也落空了，和戴中玉一同窝在药谷里给外边的人看看诊，就这么度过了一个秋冬。
来年的春天，薛蟠和黛玉一同葬了戴中玉。
等到戴中玉下葬后，薛蟠还久久没有缓过来。他一直以为，戴中玉就是个喜欢缠着黛玉的讨厌鬼，却不曾想，她死了，这么突然的就死了。
往后的日子也是稀疏平常，看着孩子们偶尔来的书信，薛蟠常常想，大概日子也就是个这样吧!陪着黛玉给附近的百姓还有上门求诊的人看看诊，闲暇里二人再一同去看看风花雪月，这辈子算是有福咯!
再就是帮着重熙逮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外甥，洪重熙接手红楼之后，不知怎么的看上薛子义了。
说起宝钗这一双儿女也是有趣极了，儿子的性子像宝钗一样内敛，女儿却像极了薛蟠的性子。薛子娇性子像薛蟠让薛宝钗几乎头疼得要死，立规矩好多次都不成，然后又加上林薏茹暗地里帮忙，把薛子娇送去了边关带女兵。
这两对孩子倒也算是有意思，他们年轻时候哪经历过这种你来我往到底还是年轻好啊!还是年轻好。
黛玉这辈子经历过许许多多，几次险些丧命的惊险，不知不觉的有了可以托付终生的人，站在朝堂最高之处的不安到如履平地，她得到了，但同样也失去了。
以前刚刚重活的时候，她总是怕这像梦一样的美好会在哪一天醒来而灰飞烟灭。再次面对曾经的困局，也让她产生了过打心底的恐惧。
在贾家开口骂人，不理那块儿顽石，其实那个时候她很怕，怕重来一次还是无力改变。但爹爹永远是她最大的靠山，有爹爹在，那就万事皆可成。
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去碰那些个情情爱爱，毕竟，这东西除了耗命也没有其他出进了。而且那些个男子，上进的眼里只有功名，不上进的又靠不住。
能如她爹爹一般善待妻子的男儿已是少数，但他爹爹哪怕是对她娘亲，都也是敬重多于亲厚。
不论她还有林家和女帝有怎样的恩怨，但不可否认，女帝推行的政令的确让女子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哪怕前路依旧坎坷泥泞，但好歹有那么一束光打在了前路之上。
她当年走的那条路，但凡她爹爹不是林如海，但凡她不是林家的女公子，那条路都走不通。这也是当初她选择帮泠光公主的原因，只是后来女帝到底也不再是当年的公主，算计太多了，也就失了真诚。
长了獠牙的老虎也让黛玉能够放心离开她们父子守了几十年的朝堂，闲暇下来过过自己的日子，陪着心爱之人看看这云卷云舒，赏一赏那各地风光。
她也曾问过，薛蟠有没有想过她只是在透过薛蟠看那个陪着她度过多年岁月的小沙弥，而不是他这个师兄呢
毕竟，她平日里心绪太过内敛，对于走到她这个位置的人来说，喜怒不形于色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她的性格和经历也让她没有那个心力如同小姑娘一般，娇俏去表达喜怒。她对薛蟠的在平可能更多的是在每日早间的那盏热口于间的金水，还有每月的药汤。
但她却没想到因为这个，薛蟠和她恼了许久。倒不是说薛蟠心中吃味。只是，在薛蟠看来，或许还是他不够坚定，才让黛玉瞎想这些杂七杂八。
大概自己生了一天闷气，薛蟠才拉了黛玉的手坐在了屋檐下开口道:
"玉儿，对我而言，不论是沙弥，还是你的师兄，那都是我。你的性子一直如此，我也是知道的。在我看来，最重要的是你，而非是怎样的你。我们一起过好当下的日子就好，何必非要提这些没有的事儿呢”
其实，在问了这话黛玉心中便有些觉着不妥，但此刻听了薛蟠的话却让她热泪盈眶。坚定的被选择，总是让人心中发热。
经历过那多风雨，还能过上这样平淡的日子，是曾经想都不敢想的。或许，平平淡淡才是真就是如此。
我是林元瑜，或许，人这一辈子的路，怎么选都会有遗憾，怎么走都会有后悔。但若让我细细思量，我这一生本就是不值得的。
年少之时，因为兄长和爹爹，我哪怕走在京城的街头，也会觉着雄赳赳气昂昂。他们在我这一生里都是我的骄傲，我甚至一度以为我长大后也会长成同他们一样惊才绝艳的人，就像葵花种子会长成葵花那样的自然而然。
但人这一辈子总是不可预测的，就像我到如今回头看。也不知道自己当年为什么疯了一样的相信了泠光的话，背弃了林家，也背弃了自己的宏图大志。
我初初认识泠光的时候，她还是个不太受宠的小公主，穿的日常衣裳好像老是那一件、两件。
那时候小，不理解，觉着其他公主皇子们都穿的新鲜花色，只有她这般，觉着身为朋友，我总归是要帮扶一二的。
因着这一来二去，我便也同她渐渐相
熟起来。那时候我特别喜欢混在宫里
一来是作为太子伴读再加上林家小少
爷，便是宫里也不会太过为难我。二来
回家就要听娘那反反复复的叨叨，她老
是想让我比哥哥做的好，想让我图谋林家。
后来，娘死了，大抵应该是与家里有关系吧!娘身边的一个嬷嬷和我说了许多我本不该知道的事情，哪怕现在想起那段日子，我都觉着不敢回头。
我一直坚信的成了虚幻，我在宫里躲了好久。那段日子里，我不喜和人交往，和许多勋贵子弟的关系都有些僵。但我是林家小少爷，他们也不会太同我计较。
也是在那段我萎靡不振的日子里，一
向不受宠爱的小公主不知怎么成了皇家
最受宠的女儿。
我像是个没有心的人，现在想想那段日子都觉着好笑。每日混沌度日，后来有一天放学后。公主突然向我表明心迹，其实那时候的我哪里有什么心思想
那些情情爱爱的呢但我却觉着这是个
再好不过的报复林家的机会了。
他们要我向上，那我偏要沉溺酒肉。至于色之一字，我不沾，单纯只是觉着胜去脏罢了。
如今这是多好的机会啊!果不其然，在我提出要尚公主的时候。爹爹怒不可
遏的甚至请了家法，兄长从外面回来的
时候我和爹爹早已多日不说话了。
那时兄长也大概是年轻，竟然帮我想法子。大概这也是我后来回去跪求林家助公主一臂之力的时候哥哥最后动摇的
原因，他大抵觉着若是他当年同爹爹一
起的话，我大概就不会被困在深宫大半辈子。
其实啊!是我不想出去罢了。我这辈子算计了太多人心，也算计了自己。我
叛出林家不假，但在皇家打算清算之
时。我回林家跪了一夜，就是已经还了林家的生养之恩。
我这辈子本就是不值得的，母亲算计
得来我，只为让我帮扶外家，处处逼我。爹爹只喜兄长，但他也想让我为林
家争光。成了这天下的外家，他应该心
中欢喜吧!
若是说我对不起谁，那大抵就是对不
住泠光吧!我这辈子谁都不曾爱过，我连我自己都不曾爱过。没有被爱过的人又怎么会爱别人呢
所以她开后宫也好，只有庆儿一个孩子也罢。我都也心中无感，她要情，我给不了她。但在那支利剑朝她刺来的时候，我还是替她挡下了。
或许下辈子，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会还她这份情。陪她去看日出月落，春雨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