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夫妻
那些高深的哲学问题,他不想去想,也没有必要去想。现在的一切,都让他安心,有家有她就够了,她不贪心。
可他没见过陈书婷这么哭,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他想伸手去给她擦泪,可又怕他手上的茧划疼了她保养精致的脸。
陈书婷看他要伸不伸的手,眼底的委屈和难过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漩涡,像是能把高启强溺死在里面一般。
“你说这是你们高家人的事儿,不用我陈书婷的钱,不动我留给高晓晨的股,那高晓晨算什么高家人啊?”
他和陈书婷夫妻两世,可他却也没有见过陈书婷的这一面。
“不是,婷婷啊!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想,这事儿是我和阿盛赌的,不应该再把你和孩子牵扯进来,这么些年,我对儿子怎么样,你也知道的啊!”
高启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吓得说话都有几分不利索,他又有了上辈子失去婷婷时那一瞬的那种无力感。
夫妻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都哭的泪流满面,陈书婷的每一滴泪都好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让他的这颗心发酸、发胀、发疼。
再难再苦他高启强都没怕过,可只有他自己的日子他过够了。
上辈子,婷婷被过山峰杀了,阿盛用他的血肉给他筑起了他的青云路。他们都走了,只有他被孤零零的留在了这个世上。
那时候,他活了一辈子都还是没想明白,做好人好还是做坏人好。
他前半辈子谁也没有对不起,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弟弟妹妹照顾长大成人,卖鱼都没有缺斤少两过,邻里谁家有事儿他高启强都也会尽力搭把手。
那时候也没指望过谁给他什么,只是希望自家人遇到事情的时候,也能有人不吝啬,可以施以援手。
当初没读书,不懂很多。只是想着那些,后来档次上来了,也大概明白了,自己当年的想法大致就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可是,事实上却是别人遇事他能帮则帮,在他真正遇上事情的时候,愿意帮他的人屈指可数。
那时候,阿盛想做一个小灵通铺子,他手里的钱不够,想着借一借,事儿就成了。可是他们却都怕他还不了这个钱,他只能去找钱,然后一步踏错终身错。
无数次他想,但凡当年那个时候,有人愿意给他们借那个钱,他的阿盛是不是就不会落得个连智能手机都没用的下场。
那个时候,他就觉着没用,做个好人其实真的没用。这世道,永远都是恨人有笑人无。
所以他学会了新的人生道理,他开始看《孙子兵法》,开始穿起西服打上领带,开始学着和那些人模狗样的人谈古论今。
浑浑噩噩的过了那么些年,掀桌子的事儿他干过,爱心人士、企业家他也当过,脏的、臭的他碰过,他不是不知道里面的风险,只是那条路他踏上去就没有回头路了,不能停,停了会死人。
他的初心很简单,保护好爱他的和他爱的人。可到最后,爱他的人为他而死,他爱的因他而死,他在那条路上的身不由己也没能庇护住自己想护着的人。
看着高启强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的双手,厚重切有温度。也是这双手,给了她和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刚和高启强结婚那年,他和她说那是他第二次和她相守的时候,她想过离婚的,因为她陈书婷又有自己的骄傲,不做任何人的替身,哪怕是她自己的也不行。
当初高启强的话她现在还记着,他说,
“婷婷啊,你瞎说什么呢什么替身不替身的。我高启强一直喜欢的都是陈书婷,我从来都没有变过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明哦!”
她没再多言,只是转身要走,那种决绝吓得高启强整个人都是僵的,她能感受到。他整个人郁好像不是他自己了一般,只是像个执拗的小孩儿一般拉着她的手不放开。
两人就这么胶着着,是一个还有些稚嫩的童声打破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无声对峙。
"爸爸,妈妈,你们在干什么怎么还不睡啊明天还要上学呢!爸爸你别误了送我上学时间。不然唐老师要罚站的!"
高晓晨睡眼惺忪的下楼喝过水就又回房间继续睡觉了,但他的一句句爸爸却给陈书婷的心挽起了阵阵狂澜,她没想过,晓晨已经这般依赖高启强了。
高启强怕孩子看出什么端倪,连忙和她十指相扣。
听完高晓晨的念叨,他还连忙接话道,
"放心,放心!爸爸记着呢!明天早上带你去吃张叔叔家的精脚面咯那家的猪脚面,以前爸爸经常带你叔叔和姑姑过去吃的!!"
陈书婷惊叹于高晓晨对高启强的依赖,也在那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发觉,如果把高启强比作被捕入她肉里的刺,那这个刺如今旱已和她血肉相连。如果要强行把这个刺拔出来,那她的心也肯定会血肉模糊。
她当初做下了工婚决定的时候,泰叔自然是同意的,她自己带孩子虽然有钱有闲,但到底也少了比分家庭完整。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也不利于孩子的成长。
他她在晓晨出生的都一刻就在心里发过警,她要给晓晨最好的一切,她要让晓晨的人生明媚、光亮,先满希望。
很多事情,都就像是围城一般。城外面的人想出去,城外面的人想挤进来。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才能体会,言语终究是说不清楚的。
她车以为听话老实的自江波,却不知道怎么养肥了胆子。她费了多大力气才洗干净的手险些被这个蠢货又拆回去。
“放手。”
“我不放!”
"放手!"
"我就不放!"
“高启强,我警告你不要无理取闹!"
看着高启强都张有点倔强的脸,陈书婷不知怎么的一下不生气了。
她心里奇怪,但面上不显半分,拗不过高启强才冷声开口道,
"你放开,我们好好说!"
高启强又不是傻子,陈书婷现在语气郁软了不少,他还和把说什么说。俗话说的奶,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
如今这个天时地利人不和的坏境,他要是不抓住机会,不是愧对了今晚这明媚的月色吗
陈书婷像一只慵懒名贵的猫趴在高启强怀里,眼南的微红无声的描绘着刚才的痴缠。
高启强平日里像极了一只温暖的大熊,陈书婷没想到他这么疯,像极了一匹孤狼。
他常常想,他前半辈子过得凄苦。爸爸混蛋,是个烂酒鬼,打老婆打孩子。
他妈是个好人,所以他也做个好人,但好人没用,保不了自己也护不了孩子。他曾经被那个畜生一脚踢断了两根肋骨,那个疼现在想起来还让他身上发了冷,不自主的会打冷颤。
他其实宁可她不要他们兄妹,自己一个人找活路去了,也总比和那个高生一辈子绑在一起,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就被他拖着下了阴曹地府。
他那个时候,无数次想过死,但他不能死,他死了,阿盛怎么办,他那么懂事儿的一个孩子。知道家里日子艰难,什么都没多要过。衣服穿的都是他小时候的衣服改的,他当过小孩子,也知道那样没面子。但对于穷人而言,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面子。
最准的时候,他们的年夜饭就是三袋泡面。小兰巴巴儿的还望着厨房,但他连再给他们往出端一尾小鱼的能力郁没有。
小兰还小,脸上的失望掩饰不住,他不知道怎么出厨房去面对小盛和小兰,但小盛已经很懂事啦。他在外面叫他快吃面,又和小兰说,
“你把这个面,想象成红烧鱼,想象成猪脚面,想成你想吃的好吃的。你尝尝会不会比干吃面好很多!"
供小孩儿的把戏不过,但他竟然也觉着,这样就是好吃了,这个方便向的味道就是不一样了。那天除夕夜窗外的烟花太刺眼,让他眼睛郁发了酸。哪怕如今已经隔世,但他仍觉着那面的味道萦绕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