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玩政治的，心就是黑
西夏国中之事，江幼有些听闻。
与“君权至上”的东楚不同，西夏是一个神权国家。
在东楚，君权也就是帝王的权利，是最高的领导权，无论文武百官，还是庶民百姓都要听从皇帝的指令。
可西夏不同，在其国中，与君权并驾齐驱的，是神权。
整个国家对信仰之事非常看重，甚至在有些方面，比如祭祀、风水、天气……等等上，皇帝作为国家的统治者，还要向神权的话事人请教。
而这神权的话事人，便是大萨满岳罡。
虽然对于他国的事，江幼作为外人不好置喙太多，可她怎么听这个故事都觉得有些怪怪的地方。
“不过是预言些下雨的小事，就敢把一国公主说成是妖孽，这岳罡这算盘打得未免太顺利些。”
江幼脑中闪过一抹疑惑，开口道：“那琉璃……难道就是柳无黎？”
琉璃。
柳无黎。
谐音梗玩得挺溜啊。
兰夫人点点头，道：“经过多方确认，那柳无黎便是我宫中的侍女，琉璃。当她失踪后，我查探过她入宫前的资料，竟全是假的。”
“这么说，她的身份应该也不简单。”江幼轻嗤一声，道：“可能琉璃这名字，也是假的。”
这般想着，江幼倒是想起一件小事来。
她曾经疑惑过柳无黎的房间摆设很是特别，如今想来，该是依着西夏的摆放方式，自然与东楚有些不同。
难不成原主也是被她从西夏抱来的？
江幼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走一趟西夏，说不定会是一场寻根之旅呢。
这般想着，江幼直言道：“夫人可是打算回国？中宫空虚，怕是会助长宵小的野心。”
否则这姓岳的又怎么敢这般大胆，竟在他国皇子府刺杀当朝皇后！
兰夫人无奈一笑，缓声道：“是啊，玉连心此番行刺，怕是岳罡的意思，想来我久离宫中，恐将生变，我需得尽快赶回去才行。”
江幼略一沉思，道：“这一路，想来不会太安生。”
玉连心竟胆子大到钻进东楚王府中行刺，难道还会放过兰夫人回国路上？怕是会处处设卡，到处设伏吧。
“有些事情，便是知道结局，也要做的，这是我的命数。”
兰夫人握住江幼的手，道：“此番我回去，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你实话与我说，可是中了冰血痋？”
江幼一愣。
原本已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咽进去，只剩下一脸愕然之色。
她倒是没想到兰夫人能将这事也猜到。
兰夫人望着她的眼睛，继续道：“桑护卫可是北境人？”
江幼眼睛瞪得更大了。
兰夫人也懒得与她周旋，道：“我便问你，桑北延可是姓夜，单名一个湛字。是十四年前被逐出北境的太子殿下？”
见江幼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兰夫人一把将她扯进怀里，言语中无限怜惜，道：“那冰血痋是万痋之王，我便是至今都没听说过有什么法子能解！你还这般年轻，怎的就惹了这么一桩官司！”
江幼依偎在她的怀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喃喃道：“没什么，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定能活蹦乱跳，长命百岁。”
兰夫人叹了口气，道：“此番我回去，定会找法子为你解了这痋术，瞧着你机灵，心思却是糊涂极了！你们二人无媒无聘，怎的便私定了终身？更由着他给你下这等乌糟东西……”
无媒无聘？
私定终身？
他俩不是才拉过小手，亲亲小嘴啥的……怎的就变成私定终身了？
她一骨碌从兰夫人怀中爬起来，两条好看的眉毛紧紧拧在一处，奇道：“这都哪跟哪啊！？”
最后，两人同宿在正屋中，当江幼一觉醒来时竟已经天光大亮了。
啧。
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前世，她独来独往惯了，从不习惯与人同床而睡，便是与002一道，也从来都是互相离着对方远远的。
可自从来到这儿，不仅与桑北延一道睡的倍儿香，便是昨夜与兰夫人同睡，也是格外香甜，竟是连梦都没做一个。
眼睛一闭，一睁，天亮了。
推开门，院子里的血腥气已散得七七八八，只有地上残存的褐色血迹，证明昨夜的惨烈厮杀并非梦境。
兰夫人还是坐在昨夜那处小石凳上，笑着朝她招招手，“快来，我叫暮秋将早膳挪到这处，一起吧。”
暮秋行礼后恭谨退下，心中却很是敬佩江幼的泰然从容。
她瞧得清楚，这两个人相处依旧与从前一般，丝毫未因兰夫人的身份而有任何变化。
饭后，江幼先去找了顾九卿。
昨夜府中发生的事情，他定是知道的，只是因着她说“无须理会”，顾九卿便当真丝毫不过问，只是傍晚时分让庄廷带了些功夫不错的府兵过来，说是助力几分。
虽然顾九卿不问，可她却是不能不说的。
毕竟闹的动静太大，怕是周围府邸也有人听见，多半也会心中生疑，且还是太子重伤卧床的关节上，总不好让顾九卿在朝中太被动了。
关于兰夫人的身份，江幼却是不好透露了，这等事情还是要当事人来说，她才没兴趣做个小喇叭。
江幼猜测得不错。
早朝上，还真有人递了奏折，说是昨夜宣王府中杀声震天，似是发生了什么大规模械斗，担忧宣王殿下安危。
昊元帝瞧着顾九卿平日站的位置如今空无一人，眉头登时拧在一处。
福宝登时上前，小声禀告道：“陛下，宣王殿下早早便递上了折子，说是身子不爽利……”
昊元帝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不仅匆匆便退了朝，更是御驾亲临了宣王府。
当面色微微泛白的顾九卿被江幼扶着，从正屋中急忙跨步出来，又一脸受宠若惊的跪拜行礼，道：“儿臣不知父皇大驾，有失远迎，实为不孝……”
昊元帝亲手将他扶起来，目光落在其肩膀上绑着的厚厚纱布隐约透出些血迹时，神色登时冷了几分，“昨夜，可是有人行刺与你？”
顾九卿惊愕抬眸，对上昊元帝的双眼后，又紧忙落下，长叹一口气，“儿臣……不忍父皇忧心，不过些皮肉伤，不打紧的，休养几日便好。”
昊元帝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良久无言。
江幼立在顾九卿身侧，垂下的眸子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
还用说些什么呢？
早朝上臣子递上的折子，还有这院子里一片色泽浓厚的灰褐色血迹，和顾九卿负伤虚弱的模样……
这些东西同时呈现在眼前，便是不需要其他的说明，也已经把昨夜刺杀的始末因由，交代得明明白白。
何况帝王之心，猜忌最盛。
即便他曾经为着天家颜面，不肯将心中对北川之战的疑问拉出来细细盘剥，不肯为无辜受屈的顾嘉辰翻案平反……
可眼下，他却再不能对另一个儿子平白遭受的血光之灾，置之不理。
放眼朝中，谁人有这个胆子行刺皇子？
若顾九卿死了，是谁获利最大？
又是谁，会这般急切地除掉自己所有的竞争对手？
……
很多时候，当心中的猜忌过盛时，真相便不那么重要了。
江幼瞧着昊元帝龙行虎步，怒气冲冲地离开背影，心中微哂：
想来顾九卿之所以特地支援了一队府兵过来，也是为着将这声势再扩大几分，昨晚上叫喊的声音最大的，便是这十几号人物了，个个底气十足，声如洪钟。
啧。
瞧吧。
玩政治的，心就是黑。
这一手借刀杀人，玩得多妙啊！
半个时辰后，
昊元帝铁青着一张脸，一脚踹开佛堂大门，指着顾光耀的鼻子大骂其残杀手足，毫无怜悯之心，“这般德行，怎堪做这储君之位！”
某个才从鬼门关绕了一圈，脚跟还没站稳的人，脑子自然也转不得多快。
顾光耀还以为是当年北川一事被父皇查出了破绽，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登时白得彻底，一片死灰模样，嘴唇翕动：
“父皇……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