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公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除夕夜宴，是东楚顾氏皇族的家族传统。
每年除夕，皇帝都会带着一众大小老婆，拉着儿子、闺女、大孙子，有时还会叫上几个亲近的臣子一道齐聚，守岁团圆，迎春接福。
颇有些“公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的仪式感。
但今年的除夕夜宴，比较往年，人丁稀薄了一些。
毕竟直到这会儿，吕贵妃和太子顾光耀两个，都还在各自的寝殿府邸关着禁闭呢。
当顾九卿三人迈进殿中时，已坐了不少的人，大部分都是些宗室子弟，还有被昊元帝硬拽来添人气的臣子和其家眷。
臣子嘛，跑不掉那几个位高权重的，比如丞相魏远山、镇远侯吕军捷、国师陈元青等人。
家眷嘛，更是少不了镇远侯爷的嫡亲孙女吕芝娣小姐……
顾灵瑶瞥了眼身穿靛青色藤纹软烟罗大袖衣的吕芝娣，低声趴在江幼耳边吐槽：“就是上次母后随口说了句，她穿这靛青色的衣裳好看，就整日的穿着，真真是个马屁精！”
江幼瞧着顾灵瑶的模样，心中了然：看来这小丫头口中的“某些不自量力的”，便是吕芝娣了。
她莞尔一笑，道：“皇后娘娘所言非虚，这靛蓝色的确衬她。”
顾灵瑶瞪她，低声咬牙切齿道：“可不兴长他人志气啊！这吕芝娣可是打定主意，要跟你抢夫婿的！”
她们两人的对话顾九卿隐约间听得一些，顾灵瑶的话音刚落，他便不落痕迹的轻瞄过去，期待在那张倾城面容上，寻到些忐忑担忧的情绪来，可是——
敏锐如猎豹的女子顷刻便发现他的偷瞄，正笑吟吟地回望着顾九卿，眸光好似盛满细碎星光般璀璨兴味，甚至唇角还微微向着顾灵瑶的方向轻扯了一下，好像在说：
“瞧这乱点鸳鸯谱的小姑娘！竟以为咱俩是真夫妻呢！”
顾九卿只得僵硬地扯了扯唇角，表示回应，可是当他转回头时，心中一阵悸动，和落寞。
明明在她坠入悬崖的时候，便已下定决心向她告白，却在瞧见她与桑北延对望时的满眼深情，举足不前……
当初两人便已约定，成亲是假，盟友为真。
如今，他又怎么能在知晓阿幼已有心仪之人后，再去做这种扰人清静的无聊之举？
顾九卿面上一片清风朗月，但藏在袖口中的手却紧紧攥着，强压住心中的怦然和酸楚。
与外边的冰天雪地，死冷寒天不同，集英殿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地上铺着厚实温暖的暗纹织锦地毯，踩在上面很是柔软舒适。
殿中摆放的双人合抱的紫铜鎏金大鼎，造型古朴，雕刻的盘龙纹栩栩如生，精致绝伦，端的是皇室御用的尊贵庄重，散发着袅袅的烟气，温雅沉静。
更有宫中乐师偏安一隅，多种江幼叫不出名字的乐器拉拉杂杂地摆了一大片，吹拉弹唱，好不热闹，乐声悠扬，不绝于耳。
随着三人走进大殿中，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吕芝娣望着顾九卿，心下格外雀跃：皇后娘娘真的是在提点自己。
九卿哥哥果然穿着与自己同色系的靛青色衣袍呢！
望着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如玉俊颜，吕芝娣的一颗心跳地越来越快，甚至好像要从腔子里跳出去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摇荡的心神，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她定会嫁给九卿哥哥！
吕芝娣目光一动，又望向了与顾九卿一道进殿的江幼，目光一暗。
即便她不想承认，但是那女人……
当真是生了一副极好的皮相。
一袭火狐芙蓉斗篷将她纤细的身姿完全笼着，瞧不出身段如何婀娜，却也不打紧。
因为光是那张顶尖美人胚子的脸蛋，便已足够出彩。
在暖色宫灯的映衬下，女子雪肤乌发，粉面桃腮，一张玲珑小巧的瓜子脸上凤眸潋滟，三分优雅从容，三分明媚妖娆，三分出尘高贵，还有最后一分动人摄魄。
便是看上一眼，就难再挪开心神。
与吕芝娣一样，殿内其他人人的目光中也露着明晃晃的惊艳之色，越是望着江幼那张绝色的容颜，越是困惑——
这般品貌双绝的佳人，真的来自边陲之地的商贾之家吗。
面对众人的瞩目，江幼很淡定，主打就是一个心态平稳，毫不怯场。
但顾灵瑶却很是激动，唇角始终高高地扬着，颇有些“与有荣焉，幸甚至哉”的模样，比自己出风头还高兴。
待众人纷纷坐在桌案前，一声尖细洪亮的通禀声，打断悠扬的奏乐：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众人包括乐师和往来传菜的宫人，齐齐跪拜在地。
一轮举盏祝酒后，按照节目单上编排的歌舞助兴环节开始了，殿内歌姬展喉，水袖翻飞，龙蛇飞舞，宫女穿梭其中，频频斟酒，一片热闹喜庆的气氛。
身穿明黄色龙袍的昊元帝高坐在主位之上，与一众老臣聊得很是开怀，一杯接一杯地豪饮，几人相约，今日不论朝政，只作闲谈。
几人聊着聊着，不知怎的，竟把话题转到前不久的梅林宴上，陈元青的目光无声无息的掠过吕芝娣，望向昊元帝朗声道：“今年梅林一宴着实精彩，可惜没机会见识一二。元青厚颜请陛下与甄院首说项，替臣讨张入场明年梅林的入场帖子。”
昊元帝哈哈大笑，道：“不想元青你这般方外之士，竟也对这尘世的诗词好奇？”
笑过，他又想起些什么，望向江幼道：“朕听闻，今年的梅林宴上，你可是出了大风头的，竟得了甄院首亲自下场赠予的白玉梅花。”
江幼微微颔首，道：“回父皇，只是机缘下得了甄院首几分青眼，并无什么要紧的。”
陈元青眸光微闪，不打算轻易放过她，道：“英嘉夫人真真谦虚，甄先生乃当世大才，天下文人学子之首，能入得他老人家的法眼，实力不容小觑啊！”
这段时日，他早跟江丰茂和陈氏探过江幼的底细，再三确认过，她只是个连教养先生都没请过的区区小庶女，怎么可能有真才实学？
恐怕连三字经都读不利落，又怎么可能会吟诗作赋。
陈元青的目光在顾九卿和顾灵瑶面上逡巡而过，心下冷笑：想来多半是这对顾氏兄妹帮衬着作弊的，今儿他非要当众扯了这小蹄子的脸面！
哼。
叫她再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