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我苦命的女儿啊
回府的路上,江幼才知道,是兰夫人得知她坠落山崖,不知所踪后,十分忧心,才带着祸害特别去寻了罗万海——
兰夫人说她早先曾听闻过,犬类的五感比人类更加敏锐,且祸害更是与江幼相熟,也许能派上些用场也说不定。
不过,她的身份是后宅的女管事,不好出府去西山,才请罗先生带着祸害来西山。
马车里。
江幼和罗万海相对而坐,祸害乖巧地趴在江幼身边,把头搁在她腿上假寐着。
罗万海身披着素色大氅,淡笑道:“侧妃这位女管家,当真很是不错,不仅能镇得住场面,更是智谋过人,绝非平庸之辈。”
镇得住场面?
江幼柳眉微挑,疑道:“先生这话,我倒是不懂了,府内之事,自有管家出面,何需兰夫人镇场子?”
罗万海笑得很是玄秘,只说待她回府便一清二楚了。
江幼对他这种故作神秘的德行,很是不屑,道:“罗先生既不打算与我细说这事儿,又为何巴巴地来这马车里头坐着?”
刚初见时,这罗万海可是骑着马的,可回程却要求与她同坐马车。
原以为这罗万海是打算说些什么,现在看却不是这么回事。
罗万海淡淡一笑,无奈道:“四年前那事之后,身子不如以往强健,骑马这种事对体力消耗太大,只得量力而行。”
四年前一事……
江幼微微颔首,道:“看来,从顾氏皇族的太子殿下,成为东海涠雾岛的魁首,罗先生走过的这条路,也并非坦途。”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可以让一个身体强健,甚至能以主帅身份率军出征的皇子,变成一个面目全非,行不胜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罗万海倒是很淡然,似乎对此毫不介意。
马车外,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入桑北延的耳朵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腔寒意。
从西山赶回城内这一路,景色极好。
远处的山峦被雪覆盖着,重峦叠嶂,起伏延绵千万里的轮廓一派壮丽秀美。
路面上,一片白雪皑皑,马蹄车轮滚踏过,留下一串串深浅交加的痕迹。而路旁的树枝上落满了白色的软绵的雪花,玉立婷婷,粉妆银砌,好生雅致。
今儿是个晴朗的好天气,白雪在阳光的映射下,愈加显得晶莹剔透,晃得人眼睛发花。
盛京百姓纷纷赶着出门赏雪景,街道上格外热闹,就连常常行人寥寥的西坊间,路面上也走着不少人,低声说笑着。
“我苦命的女儿啊!”一道尖锐刺耳的女声突然响起,将坊间的和谐氛围破坏殆尽。
宣王府,正门。
陈氏跪坐在府门前的空地上,身上穿着不缉边缝的粗粝生麻布制成的褂子,以草绳扎在腰间固定,头上带着同材质的帽子,外扎一条白色的三只宽的布条,脚上踏着一双粗糙的草鞋,放声大嚎着:
“我的女儿才嫁进宣王府没几个月,就掉进悬崖丢了性命!啊呀!我的女儿啊!”
“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娘以为你嫁给个王爷,以后能安稳度日!没想到竟然……就这么去了!”
“让娘和你爹怎么活啊!”
“……”
大声的哭嚎之声,很快吸引了很多百姓围观,不过一会儿,宣王府门前就聚集了一大堆人。
其中,有不少人两日前才凑过宣王府门前的热闹,对这位宣王侧妃的嫡母陈氏还有些印象,这会儿见着她这般哭闹很是鄙夷,直觉是来闹事的:
“这婆子前两日带着男人一起来王府门前闹,今儿怎的又来了?”
“前儿不是才被王府里的丫鬟骂得狗血淋头,真真是个胡搅蛮缠的!”
“依着我的脾气,就该两棍子把她打跑了,省得日日跑到跟前膈应人!”
“……”
但是,围观人群里也有些因听了陈氏哭嚎的话,心生恻隐的:
“瞧这女人也是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造孽啊……”
“再不济也是共同生活了多年的孩子,到底还是有些真情的。”
“是啊,哪个嫡母能一碗水端平的,家长里短那点事儿罢了,现在闺女没了,做娘的哪有心不疼的啊!”
“……”
配合着陈氏的哭嚎声,围观众人各抒己见的议论声,宣王府正门缓缓开了,从中走出一行人来。
兰夫人走在最前面,身着秋叶色的锦缎褂子,领口袖口滚着墨色的毛领,端庄雍容,气质高雅,深藏不露的内敛,散发着令人不敢轻视的威仪。
她睨着委顿在地的陈氏,道:“江夫人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陈氏闻言,登时竖起眉毛,怒声道:“还有脸问我何事!我问你,我女儿呢!?”
兰夫人淡淡一笑,道:“侧妃受常宁公主之邀,如今正在西郊梅园中参加梅林宴。”
“放屁!”
陈氏一下子站起身来,大喝道:“休想拿这些话来搪塞!我都已经听说了!幼丫头已经掉下悬崖摔死了!啊……”
她继续哭道:“我命苦的女儿啊!你死得好惨啊!但你放心,娘今儿一定要为你讨个说法!”
听陈氏一口一个“摔死”“死的好惨”,兰夫人心中逐渐升腾起一股子怒气。
在景阳城中,她曾打探过江家之事,知道这嫡母陈氏迫着江幼嫁给花甲之年的知府岳丈,知道她请修士作法诛杀江幼,也知道她为了荣华富贵把江幼嫁进宣王府的打算,更知道她如今在宣王府门前胡闹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想用江幼这枚弃子的命,换些银子罢了。
身为嫡母,从没给过江幼一丝一毫的关爱?却为了些微末的银钱之事,在这儿大肆的折腾。
何其恶毒。
何其不慈。
这些日子的相处,兰夫人早把江幼看作自己的女儿,哪里容得下陈氏如此放肆折辱她。
兰夫人神色骤冷,目光锐利如鹰隼,身上散发着一股子霸气,让人望而生畏。
她冷笑一声,道:“如今西山还未有消息传来,江夫人如何敢在此轻言生死?”
陈氏闻言,面色一滞。
那小蹄子摔死的消息,确实还没传回盛京,她也是从陈元青那处得来的密保。
但是……这话她不能说啊!
她哪有那个胆子,敢把陈元青牵扯进来啊。
兰夫人却不肯放过她,连声斥道:“江夫人一口一个心疼女儿,却在还没准信儿传回来前,就急匆匆来闹腾,到底安的什么心肠?”
“光天化日之下,江夫人披麻戴孝地在王府门前报丧,莫不是打着关心的幌子,实则行诅咒侧妃之事!?”
在连番逼问下,陈氏连连后退,竟是一个字都无法辩驳,只能支支吾吾的说着:“我就是知道……我,我,你管我从哪里知道的!那西山半腰处的悬崖,最是陡峭险峻,哪个掉下去都活不了!”
兰夫人眼中闪过一抹讥讽,反问道:“江夫人才从景阳城来到盛京,为何对西山悬崖的境况这般了解?莫不是受了谁的挑唆,才来王府跟前哭闹?”
此话一出,围观众人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
这陈氏什么事都还没弄清楚,就四处宣扬女儿亡故,还有胆子跑到王府门前闹事,看来是有人在她身后跟着撺掇啊?!
啧啧。
哪有这般做娘的?
周围的议论声传进陈氏的耳朵里,字字句句都在说她的不是,在这样下去,说不好会惹出什么幺蛾子!
急怒之下,陈氏耍出撒泼打滚的狠劲儿,眉头一竖,双手叉腰,指着兰夫人破口大骂:“好你个不要脸的贱籍奴才,竟敢对主子的娘不敬!仔细着我找王爷女婿把你撵出府去!”
她的话音才落,人群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谁这么大的本事,竟要把我的管事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