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HAPPY HOUR
人类的血液和动物的血液闻起来是不一样的。
动物的血味普遍很浓重难闻,比如牛和羊血味道发膻,猪血臭,鸡血则有股子粪骚味,但人血因含有大量的氯化钠,有很明显的咸腥铁锈味,普通人可能无法分辨,但江幼作为首席特工,无论是出任务时,游走在生死一线,浴血奋战;还是作为全球顶尖的外科医生站在手术台上,针刺麻醉,开刀缝合……几乎日日都生活在这股子血腥气中。
她能轻而易举的分辨出来,在这峡谷中的凛凛寒风中,夹杂着的那股子血腥气味,是来自人类。
呵。
不知是哪个倒霉鬼,竟在这峡谷荒野中流了这许多血,若是被些附近的野兽闻见,绝对难以逃生。或者,也许她此刻闻见的,就是某些野兽口中的大餐吧……
江幼突然呆愣在原地,只觉得脑中“轰隆”一声,旋即便是一阵嗡嗡作响。
这山崖下,除了自己和桑北延,还会有第三个人吗?
她深吸一口气,狠狠按住兀然猛跳的心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桑北延内功深厚,手段非常,更是常年生活在山野丛林中,曾是群狼之首,怎么可能被区区野兽所伤?不可能的。
可是……
可是,他受伤了。
他因为护着她,被飞来的箭驽洞穿了臂膀,又带着她从壁立千仞的险峻山崖坠下,这般穷崖绝谷,高山深涧,桑北延区区血肉之躯,如何安然无恙?
这般想着,江幼已经把手中m37手电调整到最大亮度,眯着眼睛仔细观察搜索着,很快就发现一道痕迹深重的拖拽痕迹。
她心中猛地一跳,顺着那道印痕追踪而去。
刺骨寒风顺着狭长的通道猛烈地侵袭着,江幼只觉得整个面颊都冻得发僵,鼻子更是冷得麻木,甚至穿了几层保暖衣物的身体也被彻底冻透了,两支腿机械地向前迈着。
走了约两炷香的时间,被m37手电照亮的地方出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江幼心思一凛,紧忙快走几步,耳边倏然响起些野兽威胁的低吼声。
想来是风把她身上的血腥气味送进洞口,引得那些嗜血凶兽蠢蠢欲动。
江幼放慢了步子,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盯着面前充满一切未知的山洞,缓缓调低了m37的亮度,右手稍微活动几下,稍稍缓解冷冻后的僵硬感后,稳稳地端起一把装了消音器的pp手枪。
如今地处山崖谷底,虽然不像雪山高原堆积大量积雪,易因声波引起滑坡雪崩,但这里既是地壳板块的交界处,保不准手枪在这空旷的山体内是否会造成坍塌,她必须慎重。
这是一个完全能容下她正常通行的巨大山洞,当她缓步进入的瞬间,嗅觉被一股强烈的血腥味重新激活——
是人血。
江幼神色一凛,整颗心瞬间被高高地提了起来。
黑暗中,来自野兽威吓的低吼还在继续,其中还混合着些撕咬皮肉的咀嚼吞咽声,这些直白的、性命攸关的威胁,轻易就能激发起人类作为动物,趋避厉害的本性,几乎难忍寒毛直竖,毛骨悚然的恐惧感觉。
但江幼却依旧保持着镇定的状态,前世受过的专业的训练、无数极限运动的积累和多年野外作战经历让她即便是处于极端环境,或是面对凶猛野兽,都能够沉着冷静的应对。
当她凭借超出常人的意志力和胆魄缓步深入,一个鲜血淋漓的物件出现在m37的光亮之中,待江幼仔细一看,脸色瞬变——
那是一只被从脖颈处咬断的头颅,皮肉已经被撕扯啃噬殆尽,就连眼珠子都被掏净了,只留下两个空洞洞的黢黑的窟窿,似在诉说着无数未尽的心愿。
而在那头颅边,安静地躺着一枚浸满鲜血的狼牙。
江幼伸手捡起来,仔细的擦掉上面的血迹,那形状和大小,分明就是桑北延才戴在脖子上那枚,祸害换掉的尖牙。
仿佛有一道巨雷劈在她的天灵盖上,旋即无数炸弹在脑海中先后引爆,轰得她双耳齐鸣,一片空白。江幼双手紧攥成拳,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呼吸越发急促,似乎每一次呼吸都让体内那簇名为“愤怒”的火苗,烧得愈加炽旺。
怒火在她体内奔腾着、翻滚着,她的血液纷纷化作灼热岩浆,从她内心深处,向着四肢百骸蔓延。
她动了。
双眼闪烁着无边怒火的江幼,向着洞内再次迈出了双脚,每一步都极慢,却有雷霆万钧之势,仿佛踩在地狱大门之上,随着她走过,无数地狱恶鬼顺着她的脚下的土地,窜出人间,又被女人的威势所慑,齐齐附在她的身上,发出刺耳尖厉的神嚎鬼哭之声。
绕过一道石壁,洞穴的全貌展现在她面前,十几只泛着绿光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她,而江幼也终于看见那道被啃得几乎只剩下骨头架子的尸体。肚腹已经被掏光了,仅有些白花花的血肉还挂在肋骨上,地面上还留着些细碎的肠子和皮肉,通通胡乱地浸在血泊中。
一塌糊涂。
呵。
江幼忽然很想笑。
桑北延一向是爱洁的,即便是流窜在山林里做野人时,身上也不曾有过臭汗的味道,总是干干净净的皂角香气,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尸身会落得这般乌糟的下场吧?
于是她便笑了。
弯腰捧腹,笑不可抑。
笑得泪水横流,笑得跌坐在地,更是大笑着问那些野兽:“是你们杀了他?”
满嘴血腥的成年野兽们却只是缓声低吼着,观察着面前这个状如疯癫的女人,却不敢轻易上前,这女人的气势太过骇然,仿似嗜血杀戮的修罗邪魔,即便是它们这些凶猛的野兽也忍不住心生惧意。
不过年幼的小兽,却到底是轻率胆大的。
这洞穴是它的家,身边更是有父母同族,它对这个打扰happy hour的入侵者很是恼怒,因此龇牙咧嘴地嚎叫一声,便猛扑上来——
它也想以此证明,从父亲和母亲那里学到的捕猎技巧,它已运用自如,不再是一头弱小的幼崽。
然而下一秒。
就在它质疑那女子是如何躲过自己的利齿时,上下颚却已被分别握住。
随着咯吱咯吱骨肉分离碎裂的声音,和绝望的哀鸣呜咽,小兽的上下颚被生生掰断,旋即一柄锋利爪刀从它的头顶刺入,狠狠钉在地面上。
一命呜呼。
江幼抽出一柄刀刃锋利的手术刀,利落地顺着它的肚腹划下去,幽幽道:“你不配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