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揽舟望川渡,诗酒趁年华
“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在给你脱籍呢,傻丫头!”
江幼望着面前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女孩,缓声道:“青桐,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并非寻常闺阁,以后的路也不知在何方,其中有危险和太多未知,并非你能想象。听我的,拿着这户籍文书,好好地去过日子吧。”
这些日子的相处,青桐一次次的舍身相护,江幼都看在眼里,她是真心实意地想让这个古代小姑娘过上好日子,才特意翻来了她的户籍文书。
青桐并非天生奴籍,与江家签订的也是短契,契约结束即恢复民籍。
“姑娘!”
青桐直直的跪了下来,眼泪一串一串地砸在车厢地毯上,哽咽半晌终于开口道:“我不走!奴婢认准了,您是奴婢这一辈子都要伺候侍奉的好姑娘!您要是让奴婢走,就……就一刀砍了奴婢吧!反正奴婢这条命也是您救的,大不了再还给您便是!”
说完这些,青桐狠狠地磕了个头,无奈车厢内地毯太过柔软,不仅不疼,连一点声响也没发出来。
“唉……”
半晌后,江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松口道:“要是跟着我也行,不过有两点要求。你若是做不到,就离开吧!”
青桐忙不迭地点头称好。
“青桐这名儿,谁给你取的?”
“啊?”
青桐没想到姑娘竟冒出这么一句话,一时有些发愣:“是……是江管家给起的,说我们这批都是‘青’字开头的。”
江幼挑眉,从她第一天听这名儿就觉得丧气。
青铜?
她这种至尊王者级别的,身边怎么能跟个青铜玩家!
“改。改回你原来的名儿。”
青桐眨巴着眼睛,半晌才明白姑娘的意思,心中充满感激。
被人牙子卖到府上做奴才的,哪有能叫自己名字的,都是随着主子的喜恶给改了名字,姑娘是真的不把她当奴才看呢,她唇角高高地扬起,福礼道:
“奴婢汪锗银,见过姑娘!“
王者……人?
饶是江幼心理素质这么强大的,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青桐并非青铜,竟是王者?
汪锗银见江幼的表情轻笑一声,解释道,她原是汪家村的,村里人世世代代都是银匠,因此她爹才给她起了“锗银”这个名字。
“我爹说,锗银是银中最闪最亮的。”
她眉开眼笑道:“奴婢这个名字有点拗口,您以后就叫我小名儿吧,喜乐。”
江幼轻拍了拍她的头,缓声道:“喜乐,你的爹娘真的很疼你。”
所以将他们心中觉得最美好最灿烂的名字送给女儿。
喜乐点点头,又开口问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第二个要求,便是你从此不许再以奴婢自称,如今户籍文书已归还与你,你并非我的奴婢。若有朝一日,你想离开我身边,自行离去便是。”
马蹄声阵阵,车轮辘辘,双驾马车稳稳地驶出景阳城南门。
江幼回眸望着逐渐远离的景阳城门,心下暗道:
如今,江家夫妻离心,父子成仇,姐妹反目。
江幼,你看见了吗?
视财如命的江丰茂失去万贯家财,贤名在外的陈氏臭名远扬,江松石嫉恨父亲横刀夺爱,而江美玉和江竹心姐妹将终日仇视算计彼此……
大仇已报,你可以安息了。
你的身世,我会继续找寻,终要你落叶归根,认祖归宗。
倏然,似有一阵微风飘然而至,极轻柔地环住她,又徐徐撩动她的头顶碎发,消失不见。
江幼微微一笑,却冷不丁发现喜乐还在双眼含泪,水汪汪地望着她,显然还沉浸在感动之中,直给她看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声转移话题:“那会在你屋里,有根着了火的木棍落下来,我伸手挡了下,快给我看看有没有烧伤。”
只见右侧小臂处的衣服被烧掉一个半掌长的口子,但其中的皮肤却光滑白皙,毫无烫伤痕迹,喜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若是给姑娘胳膊上留下伤痕,奴……我只能以死谢罪了!”
江幼有些疑惑,那么大一根着火的棍子,就只烫破了层衣服?
恍然间,她又想到了浓烟中的那双金色异瞳——
以后,怕是见不到桑北延了吧。
潜意识里,她将他看作是来到这陌生古代的第一个朋友,却直觉上不想有太多交集和牵扯。
毕竟能如此明目张胆劫走十万旦官盐的人,如何是平庸之辈?
明明常年混迹山野,号令群山猛兽易如反掌的男人,却落笔流畅,写得一手清隽好字,又怎会是等闲之人?
他身上有太多太多的隐秘,只能敬而远之。
只是——
啧。
到底还揣着他一块玉佩呢。
喜乐抱着祸害,出声道:“姑娘,咱们现在要去哪儿呀?”
“路程随意,主打的就是一个自由。”重生一回,她只想将前世没有过的悠闲生活,好好体验一遍。
前世,她走的路,是组织替她选的。
无关喜恶。
今生,江幼真的很想知道,她喜欢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样的。
至于盛京那狗屁婚约。
呵。
傻逼才会听陈氏的安排,乖乖嫁去宣王府,给他们当炮灰。
她只说五万两银票是嫁妆,却没说是这桩婚事的——
上次嫁给老色胚,她可是一文钱嫁妆都没有呢。
而且,江幼向来对政治无感,否则在前世早早就有机会离开前线,成为组织中最年轻的指挥官。
如今她有钱有闲,得多想不开才会搅合进皇权相争的血雨腥风里,这朝代的政权更替跟她更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要的是策马朝阳下,揽舟望川渡,诗酒趁年华的逍遥日子。
不过,从今至古,有一个道理是通用的,那就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和喜乐两个的驾车技术,实在是不怎么样。
即便车行的老伙计反复教了几次驾车的方法,江幼还是对主缰、侧缰、协驱……一大堆的名词搞得有些晕乎,只记住了最基础的几个驾马口令。
江幼望着两匹身材健硕的大眼萌马,突然很想念前世新提的那辆通身磨砂黑,贼酷贼酷的法拉利gto。
从景阳城南门出城,才行了不到半日,便深觉架不动这马车,只得寻了处旷野休息。
车轮乍一停转,祸害便飞身跃下马车,欢呼着钻进树丛中玩耍去了,喜乐怕它跑远,连声叮嘱着尽快回来。
江幼望着一手心的水泡,无奈浅笑。
果然这闺阁少女的柔夷嫩手,是做不得一丝重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