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这里怎的这般热闹?
一片欢声笑语的长街上,倏然掺杂些嘈杂尖叫声,仿佛投进湖中一枚石子般,涟漪从东南角向着四面八方不断扩散。
百姓争相翘脚探头互相打听着消息,热心吃瓜的群众们纷纷向事发地点挤过去,须臾间,整条长街的人都知道东南角一处客栈门口出事了……
“妈亲咧!那是富贵人家的黄花大闺女呢!”
“可不,听说给好些个无赖拽着肚兜呢,那胸脯子白净得都晃眼睛……”
“竟是首富江家的女儿?!这可是彻底掉了脸皮了!”
“……”
陈氏听得周围议论纷纷,唇角轻勾,眼中闪着得意阴险:小贱蹄子,今晚就让你身败名裂!
她清了清嗓子,面色挂上一片紧张悲戚之色,学着戏角儿唱念做打的样子发出声尖叫,随即在管家仆从地簇拥下,向东南角挤过去,她嘴里不停喊着:“唉哟天爷啊!怎得这般对我家的三姑娘啊!”
“那出事的是我家三姑娘江幼啊!我的好女儿啊……”
“她以后可怎么做人啊,呜呜呜!”
破锣一样嗓音传播性甚广,之前众人还只是隐约听说是首富江家的女儿,这会儿已经被陈氏的呼喊声实锤了。
陈氏很满意,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掩在帕子下的唇角忍不住咧开,愈加卖力地喊起来。
很快,她就挤到人群最靠前的位置,远远看着那客栈门口地上坐着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身边围了些破衣烂衫的无赖,还在伸手拽女子身上仅剩不多的绯色衣裙,女子双手紧捂着上身,惊惧地号哭着:“放开!呜呜呜,求你们放开……”
咦?
这女子的声音怎的这般熟悉?!
陈氏定睛一看,瞬间瞪大双眼,只觉得从天灵盖劈下一道雷,骇得她抖如筛糠,两腿竟站不稳,有如中风一般,幸好有江管家扶着才没撅倒在地。
“啪!”陈氏一巴掌掴在江管家的老脸上,怒骂他是个不中用的废物!
江管家连忙跪地告饶,却满头雾水,实在不知怎会变成这样,喃喃道:“悦来客栈二层最里边客房,手下的亲眼见着江幼走进去了啊!”
明明算计的人是江幼,怎的会让大小姐中了招!
当陈氏迈着打战的双腿,推开一众无赖,扑到江美玉身边时,那些无赖还嬉笑着满嘴浑话:
“又来个老的?怕是寂寞难耐想男人疯了吧!”
“别看是半老徐娘了,这坐地吸土才够味儿!哈哈!”
……
直到江管家疾步过来,才大喝着那些臭气熏天的无赖乞丐悻悻消了声,陈氏抱着衣裙尽被扯碎,身上只挂着零星绸条缎带的江美玉,真情切意地痛哭出声。
这般丑事,该得如何掩盖才好!
陈氏脑子一转,忽的想起她从刚才一直喊的都是江幼那蹄子的名字,纷攘凌乱间没多少人能看清脸孔长相,日后只要咬死了这人是江幼,说不定能遮掩过去。
想到这,她赶紧抹了两把眼泪,拉起江美玉便要赶紧离开。
忽然,一道脆生生的女声自人群中响起:
“这里怎的这般热闹?”
江幼从人群中踱步出来,望着刚起身的陈氏和江美玉,惊异出声:“呀,大姐姐这是怎么了!?”
陈氏双眼死盯着站在人群最前端那个面色如玉,骄傲如兰的少女,怒气蹭蹭地往脑门子上蹿,忍不住破口大骂:“定是你这贱蹄子从中作梗,看我回家不扒了你的皮!”
她虽恼怒,说话却还注意着分寸,丝毫不敢提及姓名。
“母亲这话,女儿就不懂了。”
江幼柳眉微蹙,形容委屈得好像一朵弱不禁风的小白花似的,手上却力道骤增,将努力隐在人群中的江竹心强拉出来,道:“自来到这长街,我便跟二姐姐一道观灯赏景,能做得了什么事,你说呢,二姐姐?”
江竹心的手腕被牢牢钳着,挣脱不得,也不知江幼按了哪条血脉经络,竟整条手臂发凉,似乎要断掉般控制不住的颤抖,她心下惊惧,只得低低应了一声。
再抬头时,正看见陈氏用恨不得吃人的眼神瞪着她,吓得江竹心眼泪横流,为了远离这桩是非,她一直躲在桥洞子里,却不想竟被江幼给寻到,还生拽过来!
她也很无辜啊,呜呜呜。
陈氏没想到一个从小依附她的庶女竟敢忤逆,一股子火气腾的烧得上了头,气极尖叫道:“吃里扒外的乌糟东西!跟你娘一样是个烂货!”
江竹心知晓陈氏这嘴一向是没个把门儿的,忙使劲眨眼给她递眼色,然而陈氏已然怒极攻心,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涨红着脸掐腰怒骂道:“莫非你这小贱货在美玉的花糕里也下了药?!”
江竹心只好柔声劝慰,求着嫡母莫要生气,又解释那花糕都是大姐姐准备的,她确实并不知情云云。
奈何她这番解释,不仅落入陈氏的耳朵,也被衣衫凌乱的江美玉听得清清楚楚。
听江竹心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原本就委屈难堪的江美玉瞬间不忿起来,她气急败坏地哭嚎尖叫道:“江竹心你这贱人!我下药时只有你一人在身边,定是你换了我和江幼的花糕……”
听着四周顿起的吸气声,她紧忙捂起嘴,心下叫了声糟糕,自知说漏了。
然而这番话却真切的落在众人的耳朵里,江府的主母大娘子伙同两个女儿下药算计小庶女的事,已尽人皆知。
陈氏只觉颜面全无,首富夫人的款儿再也提不起来,只想着尽快逃离此处才好。
只可惜,某人才不想就此放过……
“母亲——”
一声哀呼,身姿纤瘦的江幼悲痛欲绝般委顿在地,她紧捂着上下起伏的胸口,微微仰起巴掌大的小脸,委屈的泪水不断涌出,划过这张绝美空灵的容颜,显得格外柔弱惹人怜爱,她嘤嘤嗫嗫着连声哭诉道:
“您竟与大姐姐窜通着下药害我?!都是江家女儿,母亲为何这般怨恨于我?莫非……”
陈氏眉头一跳,忽有种大事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
那哀戚婉转的哭诉之声再起:“母亲,即便女儿我还差两月才及笄结发,但还是遵从您和父亲的意愿去给刘老做妾,如今是死里逃生才回到江家闺阁,竟被至亲之人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