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3驾贴拿人
福建大峰山下,一场大战后满地死尸,残破的旗帜东倒西歪。
俞大猷率部追击到此处,终于追上林朝曦带领的叛军主力两万余人,这是这一带探明的最大的一股叛军势力了。
自从传出张琏被俘的消息后,叛军当中张琏的行踪就变得销声匿迹起来,这让受命追捕的俞大猷懊恼不已。
现在,他只能去赌张琏隐藏在叛军中力量最强的队伍里。
一场激战后,叛军再次突围而出,而现在俞大猷正在巡视战场。
远处,一匹快马奔来,马上骑士正策马扬鞭,驱使着战马向他这里靠拢。
俞大猷收回视线,看向远处奔来的哨探,待到近前后,哨探并未下马,而是抱拳报告道:“禀将军,贼军主力正向下河,云霄方向逃窜,另有一部千余人在马驿和主力分开,向梁山、漳浦方向流窜,似是要饶我军视线。”
“林朝曦在哪支队伍里?”
听到贼军兵分两路,俞大猷不由微微皱眉,开口问道。
“副贼林朝曦正率军南下,目标似是云霄。”
那哨探马上答道。
“传令,命贺泾分出一支人马尾追漳浦之敌,全军加快速度,必须在贼军靠近云霄县城前堵住他们。”
现在这个时候,不管怎么样,俞大猷就是认准了追着实力最大的敌人打,已经分散的贼军交给各地明军解决。
到了这个时候,俞大猷可不相信那些乌合之众还会跟随在张琏等反贼身后。
张琏手下的所谓“飞龙国军”本就是各地盗匪和义民组成的,不乏有野心之辈参与其中。
在胜利的时候还可以聚拢在一起,连番交战失败后,这些野心之辈自然能看出张琏大势已去,那么摆在这些人眼前的就是两条路。
要么跟着张琏,和对抗朝廷到底,最后被彻底剿灭。
要么就是提前离开,或投降或隐姓埋名隐藏起来。
投降,或许对普通百姓还有可能,毕竟只是从众之贼,投降到不弑杀的将军手中兴许还可以保得一命,可更大的可能还是会变成一颗军功首级。
所以,在这个时候,逃离战场,逃出福建,选择一处落脚地躲藏才是大部分有眼光之人的选择。
云霄县已经靠近东山,再往前不远就是大海,现在俞大猷最担心的就是不能在内陆消灭残余贼军,让他们出海成为倭寇。
上万人的加入,也不知道倭患又会壮大到何等程度。
其实,在张琏放弃老巢乌石埔东窜的时候,俞大猷就已经有此担心,这也是他马上召集周围明军围歼的原因。
至于逃往漳浦之敌,现在整个漳州路都已经坚壁清野,各府县都已经严守城门禁止任何人进出,千把人的贼军要想攻破任何的城池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漳州路此时的状态,倒不全然是为了防备张琏贼军突袭,而是为了封闭和泉州的交通。
月前,俞大猷就接到官府塘报,五月起泉州城内出现大疫,已经无法控制,周边官府已经封锁通道,禁止人员流动,防止疫情扩大。
那伙贼军应该可以顺利通过漳州路,不过他们接下来就会进入泉州府,也是十死无生之途。
“接令。”
俞大猷身后一名传令兵大声吼道,随即驱马向南疾驰,那名哨探也再次拱手行礼后,随着传令兵而去。
看人远去,俞大猷视线收回看向前方的战场。
地上的尸体多是贼军之人,只有少量身穿明军战甲。
挥挥手,对身后的亲兵吩咐道:“派人收敛尸骨,贼军的就地掩埋。”
这些人,明显就是被林朝曦放弃的,在和明军追击部队遭遇后让他们断后,和送死无异,而目的仅仅是让他们能够继续苟延残喘些时日罢了。
现在,他就是在和贼军赛跑,看谁能跑过谁。
接了张臬的军令抓捕张琏,事后俞大猷才感觉此事的棘手。
贼首哪里是那么容易抓住的,那怕就是尸体,在战场之后也是难以寻找。
只是军令如山,俞大猷现在也没得选择,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消灭最多的敌人,抓捕到贼酋,而林朝曦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不管张琏在不在他军中。
不过到现在,俞大猷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京城那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帝王以至敬事天,必顺承因革之命,以达孝尊祖,必善通继述之权,朕膺皇天简卷入缵祖宗丕绪,四十一年以来,夙夜顾諟成训动罔不式爰,念我皇祖重修人纪,立中华治,出政君临之昭揭,奉天大义允赫明矣,朕岂敢违焉,惟义正而作堂扁心有未安,兹荷天恩示革运数,当新肇建殿堂大工聿就,乃仰遵天命更名正殿及门,曰皇极,中曰中极,后曰建极,左右曰文昭、武成,左右门曰会极、归极,左右阁曰弘、政宣,治夫天心顺则质,诸祖而无疑,朕心安则协诸义而允正,今以九月初一日以奏告郊庙社稷,彰朕事天尊祖之意,于戏人君建中极,乃叙畴锡福之基,臣民会极归极寔钦,若从乂之道,特崇表正用迪训,行尚坚胥载之忱,益巩无疆之祚,诏示中外咸使闻知。
因为朝中几股主要的势力全部接受了嘉靖皇帝的旨意,默许了三大殿改名之事,让整件事进展极为迅速。
嘉靖皇帝也抓住时机,在发布重录《永乐大典》诏书后几日再次发布了三大殿及门、阁改名的诏书。
“父皇顺心了就好。”
在诏书发出后,在京文武百官都要上贺表,裕王府中人魏广德等自然也要随大流表贺。
前两天,魏广德和张居正一直在国子监中,作为重录大典的分校官,分配抄录、校录之责自然要参与其中。
这两天事情理顺了,抄录工作已经展开,他们其实也就没多少事儿可做。
毕竟只是抄录不是编纂,就算要校录也没那么快有活儿干。
今日递上贺表后,两人就结伴回了一趟裕王府。
“大典抄录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完成。”
裕王知道魏、张二人是去了通政使司送贺表后才过来,于是又关心起抄录大典之事。
“怕是要耗上数年时间。”
魏广德没有开口,张居正已经抢先答道,“之前虽有听说,可还是第一次看到永乐大典,经过清点约有万一千余册,又仅选出三百抄录官”
现在,在座诸人中见过《永乐大典》的就是他和魏广德两人,裕王问起,张居正自然进行解答,这些也都不算是机密事。
就在张居正滔滔不绝讲述之时,忽然外面有小内侍匆匆跑来,在门外就向着屋里通报道:“禀殿下,王府外有大队锦衣卫前来,说是要捉拿唐汝辑唐大人入诏狱。”
听到内侍的通报,张居正当即闭嘴,眼光看向唐汝辑,而裕王、殷士谵等人也都看了过去。
此时的唐汝辑已经脸色发白,嘴巴微张,浑身微微颤抖。
锦衣卫要带走唐汝辑,其实众人脑海中都已经清楚了原由,必然是牵扯进了严世番的桉子里。
严嵩早已在锦衣卫监视下南下返回江西老家,人走了可不代表桉子就结了,实际上以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组成的三司已经开始对严世番所犯罪责进行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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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几日,工部左侍郎刘伯跃、刑部右侍郎何迁等人俱以被押入诏狱待审,甚至有传闻湖广巡抚都御史张雨、广西按察司副使李应枢等人涉桉,锦衣卫缇骑已经出发拿人。
“殿下,唐某去王府外看看。”
在众人的视线中,唐汝辑已经起身想,向裕王拱手后,又向殷士谵、魏广德等人行礼后,这才转身出了屋门。
“殷先生也去看看吧。”
裕王沉默片刻后,又看了眼唐汝辑离开的背影,这才说道。
锦衣卫拿人,裕王府自然不能反抗,倒不是裕王恶了唐汝辑,实际上到现在为止,王府中人对唐汝辑的印象还不错。
在殷士谵起身之时,魏广德也随之站起来冲裕王拱手道:“殿下,臣也去看看。”
魏广德都站起来了,张居正也不好继续坐在那里,也是跟着起身。
裕王点点头,脸上不悦的说道:“你们去看看吧,到我裕王府拿人,还真是给他涨了脸了。”
说实话,锦衣卫要拿唐汝辑有的是时间,虽然唐汝辑一天之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王府内,可是离开王府的时候也不少,可他们偏偏要在白天跑到裕王府来拿人。
裕王心里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只是那是锦衣卫,裕王就算心里再不爽也只能忍着。
魏广德等人快步追上唐汝辑,和他一起出了王府侧门,果然看见有几十名厂卫的人在那里等着。
他们还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没有胆大到直接闯进王府里拿人,还知道叫人出来。
殷士谵对这些厂卫可没什么好脸色,直接问道:“你们要拿人是奉谁的命令,唐大人所犯何罪,可有驾贴?”
一口气,殷士谵就对锦衣卫中人连发三问。
面对殷士谵的质问,锦衣卫领头的百户只是亮出手中驾贴,说道:“驾贴在此,不知哪位是唐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却是丝毫没有理会殷士谵的质问,话虽这么说,可一双眼睛已经牢牢在魏广德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唐汝辑身上,似是打算要直接带人就走。
也是,锦衣卫自然有裕王府中人的资料,包括姓名、外貌、官职、品级等。
四人当中,只有唐汝辑品级还是六品,看一眼补子就知道他们这次的目标是谁,倒是不难辨认。
程序合法合规,锦衣卫还真不怕文官集团发难,只不过这里是裕王府,他虽然不满殷士谵的态度,可也没有发作。
只是,那锦衣百户眼神和魏广德相遇时,稍有片刻停滞,但还是很快就扫过,不再和魏广德对视。
魏广德在那百户站出来时就感觉此人有些眼熟,在两人目光对视时也认出,这人就是当初跟自己一起南下杭州办差的刘守有。
只不过那时,这个刘守有还只是个总旗,才两年不见就已经是百户了。
不过不等他上前细问,唐汝辑就已经迈步而出,说道:“我就是唐汝辑。”
“带走。”
刘守有把手中的驾贴在唐汝辑眼前晃了晃,随即才收起,挥挥手发号施令道。
随即,就有四名锦衣校尉越众而出围住唐汝辑,把他和魏广德等人隔开准备带走。
刘守有这趟前来,手中持有驾贴,那显然是和宫里报备过的,抓捕唐汝辑也是得到了嘉靖皇帝许可的,裕王叫殷士谵出来的目的,其实也只是让他查看驾贴有无,本身就显得有些色厉内荏。
如果消息传出去,裕王府连个属官都保不住,那就太丢裕王府的脸面了。
即便这个人,被许多朝臣都认为是严党一系的人也不例外。
被锦衣校尉围住的唐汝辑或许已经冷静下来,没有了先前知道消息时的慌张,他这时候努力的挺直腰,做出一副豪迈的样子,对身边的锦衣卫校尉不假辞色。
只是,先前殷士谵丢出的三个问题,锦衣卫也只是展示了驾贴,对他的其他两个问题却是丝毫不予理会,也是有点不给面子了。
殷士谵这会儿也有些面红耳赤,一脸愤怒的样子。
眼看着锦衣卫的人就要推搡唐汝辑将他带走,魏广德已经上前半步笑道:“刘百户,想不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个场合。”
“魏大人。”
刘守有看魏广德已经站出来说话,于是也抱拳笑道:“卑职也没有想到。”
“不知唐大人是犯了何罪,还要劳动锦衣卫大驾前来?”
魏广德也是想要确认下,捉拿唐汝辑的原因。
虽然先前在屋里,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和严世番的桉子有关,可是据他们了解,唐汝辑和严家可没有太多走动才是,何况若是和严世番有关,那也该是刑部下公文捉人,应该是刑部的捕快前来才是。
难道唐汝辑牵扯到的不是严家的桉子?
这是魏广德出门后,看到锦衣卫人的时候才想到的,也是殷士谵话语提醒后的缘故。
刘守有微微皱眉,并没有回答魏广德的问话,只是挥挥手。
随着他挥手间,唐汝辑身后的两个校尉就伸手推了唐汝辑一把,随即被带走。
等身后的锦衣校尉都转身几步后,一直站立不动的刘守有才上前两步小声说道:“魏大人恕罪,这事儿,是因为发现了唐家和严家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