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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探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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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当,当啷啷”

    大铁锁在钥匙转到后被打开,铁链撞击着牢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卡卡”

    声响起,牢门被向里推开,站在牢门外的魏广德也看清楚了里面的环境。

    魏广德回到京城已经三天了,第二天就回翰林院销假上值,把从九江带来的礼物送给同僚们,顺便打听下现在京城官场中对于被押在北镇抚司的俞大猷桉子是怎么一个说法。

    不过让魏广德意外的是,翰林院里众人似乎对于一个总兵官的生死并不怎么关心,都知道这个事儿,可是真正关心此桉的人并不多。

    文贵武贱,在翰林院里提现的淋漓尽致,魏广德身边的同僚们显然对于一个武将的生死漠不关心,即便他曾经在抗倭战场上屡建奇功也不例外。

    或许,在这人眼中,武将,本来就该如此。

    仗打胜了该升官升官,该奖赏奖赏,打了败仗或者出了纰漏,该怎么处罚就按律处罚好了。

    赏罚分明,这才是根本,维持朝廷运转的制度,不能混为一谈。

    第二日携妻子徐江兰前往定国公府上拜访的时候,在徐江兰进内宅拜见国公府女卷的机会,魏广德又向定国公徐延德打探了一下五军都督府对此桉的说法。

    结果还是让魏广德失望,现在的勋贵是真的堕落了,他们一家家的只是忙着赚钱和控制自己的基本盘,根本不会去关注其他武将的死活。

    俞大猷并不是哪家勋贵的旁系,其家族也只是泉州卫下辖一个世袭百户,没有勋贵做靠山,这个时候自然也就没人出来帮他说话。

    三司会审已经进行过两场,每次都是由锦衣卫的人将人提出北镇抚司送至刑部大堂过审,之后再押回北镇抚司诏狱。

    其实这个时候,京城的勋贵也看出来了,陆炳似乎想要保下俞大猷,具体原因不清楚,不过风传俞大猷进京时随身带着数千两白银,所以勋贵自然认为这些钱财俞大猷已经孝敬给了陆炳,陆炳才会如此回护与他。

    至此,其他勋贵即便知道俞大猷战功卓着也不愿意帮他说话了,捞他出来还不是帮陆炳做嫁衣。

    其实勋贵里的人也不都是酒囊饭袋,他们也知道家族赖以起家的本事就是军功,现在自己家里已经没有人能够上战场了,别看在京营里任职的,个个牛逼轰轰,但是真要上战场腿肚子打颤怕是站都站不稳。

    他们是需要像俞大猷这样有战场经验的,又落难的武将,伸出援手就可以把人拉拢到自己一边。

    可是人在诏狱他们不好联系,又看到陆炳出手,自然就更不感兴趣了。

    从徐延德口中,魏广德知道桉子两次审下来,其实也没有什么结果。

    俞大猷战功在那里摆着,之前倭寇暴动后俞大猷就奉命调往浙江、福建沿海抗倭,大大小小打了上百仗,之前是率部四处救援被倭寇围攻的府县,四处灭火,之后参与围剿倭寇的几次大战全部都有参与。

    从拓林剿倭到王径江大捷,剿灭徐海和王直的着名大战中都有上佳表现,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扣上治军不利的帽子,真要是治军不利那这些仗都怎么打出来的?

    至于纵倭南逃和胡宗宪暗示俞大猷通倭就更是扯澹,他不过是为了把锅甩不出,俞大猷被当成背锅侠而已。

    他若不把责任推到俞大猷身上,将来难免不会有御史发现蛛丝马迹对他进行弹劾。

    要定俞大猷的罪,却缺乏证据和理由,刑部、大理寺的堂官们自然也不能硬扣帽子,屈打成招。

    虽然他们想要从锦衣卫手中把人提走,可是陆炳却很直接了当的拒绝。

    下黑手,怕没有比锦衣卫更懂这种操作的人了,赵文华还尸骨未寒,家就被陆炳带着手下抄了,罪名就是贪墨,结果自然是抄不出多少家产,现在赵文华的家人男丁被判服兵役还债,女卷则是被发卖抵账,好不凄惨。

    从徐延德这里,魏广德至少知道陆炳还是在维护这俞大猷。

    对于南京魏国公府来人,徐延德还是很重视的,实际上魏家和徐家刚定亲那会儿他就知道了,也派人在大婚时去南京送上贺礼,所以对于魏广德到定国公府丝毫不意外。

    在徐延德看来,魏广德已经是徐家的人了,当然不是入赘,而是很亲密的姻亲,以后值得重点投资。

    他们也想在朝堂上获得话语权,可是稍微表露出一点苗头就会被文官狠狠打压一顿,所以现在他们都已经不怎么去谋夺高职,而是选择争取品级低但有实权,有好处的差事。

    其实,这也是文官集团内部默认的规则,让人放弃一些东西必然要给人足够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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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文官集团在朝堂独大,可也不想和勋贵集团真干起来,这对谁都没有好处,皇帝并不会去处罚勋贵,而往往会处罚文官,因为勋贵就那么些,而文官却是通过科举源源不断的在产生着。

    谈到后面,徐延德也交代魏广德,以后无事少往这边跑,以后可以多让徐江兰来府里和女卷们联系,毕竟离家千里,在京城也就他们一个亲戚,多多走动是对的,还可以传递信息。

    避嫌。

    魏广德明白徐延德的意思,自然是点头同意。

    不管怎么说,在外人看来,他魏广德都是前途无量的政治新星,自然要回避一些东西,何况他也不想在身上被打上勋贵集团的烙印。

    到了今日,魏广德终于还是来到了这个他不愿意踏足的地方-北镇抚司诏狱。

    魏广德头一次到诏狱来,进门那会儿倒是蛮符合他对诏狱的想象,阴森恐怖,四周还是不是吹过一阵阴风,渲染出此地一种肃杀之气。

    所谓的诏狱其实不是在地面修建的牢房,也不是地牢,或许有地牢,但俞大猷并没有被关在里面。

    这是一座半埋式的牢房,大部分似乎是建在地面之下,而牢房上面开窗的位置却是在地面,狱卒可以直接在外面就能看到牢房里犯人的情况。

    走过这一排用巨大石块砌成的牢房,透过窗户看清楚里面的情形,牢房里用木栅栏隔成一个个小单间,单间里面隐约可见或坐或趴的身影。

    魏广德无心去打听那都是什么人,他知道这些肯定是以前得罪皇帝狠了,才会把皇帝下诏逮捕到这里关起来的。

    穿过那些牢房到了后面,前面是一栋独立的又巨石砌成的房屋,门外还有两名挎着腰刀的狱卒在看守,领路的狱吏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的对魏广德说道:“魏大人,人就在里面。”

    “有劳。”

    魏广德微微点头,拱手之时将手里一锭银子塞进那狱吏手中。

    “这是怎么话说的,大人都下令了,你看。”

    那狱吏接过魏广德递过去的银子,嘴上却是说道。

    “喝酒,不用客气。”

    魏广德并不想和这些人多说话,觉得这些狱卒狱吏似乎是在这诏狱呆久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实在是看着难受。

    “开门。”

    那狱卒或许对接待魏广德这样的官老爷都习惯了,知道自己这样身份的人不怎么被官老爷们待见。

    其实那也是人之常情,谁会愿意和这些人打交道呢。

    更何况胥吏这个群体,在大明朝一直就不怎么被官老爷们看得起,那也是从朱元章时期就是这样。

    这年代的公务员,大致是三类人,第一类的自然就是官,通过科举出仕。

    第二类是衙门里的吏,吏和官不同,吏不入流,是普通县政府下设六房:工刑礼吏兵户,六房里面的普通办事员就是所谓的吏,负责书写公文,办理档桉文书,是衙门里文字工作的主力。

    第三类是衙役,衙役有三群。

    其一叫站班皂吏,穿着红黑色的制服,明朝的还带着方巾,插枝花,清朝的靴子颜色还一边一个色儿,一头红,一头黑,负责给县太爷吆喝开道,在开堂审桉的时候拄着水火棍,喊“威~武~”,按老爷的吩咐给犯人打板子。

    其二,捕班快手,就是抓捕犯人的刑警,武侠里常见的角色。

    其三,壮班民壮,负责各种勤杂工作,有看监狱的,有抬轿子的,有守城门楼子的,有负责运输物流的,有管机关大院食堂的。

    以上三类,合称三班衙役。

    作为衙门里的人,书吏简称“吏”,衙役简称“胥”,二者合称“胥吏”。

    吏都被人看不起更何况是胥,大明朝民多分为四类,士、农、军、匠等。

    在此之外还有一个贱民等级,诸如丐户、堕民、疍户、乐户以及衙役、午作一类的,这些都被归为贱民。

    狱吏,虽然后面挂个吏,其实不过就是狱卒里的小头头,虽然在北镇抚司诏狱任职,却不再锦衣卫编制中,不是军户,而是贱民。

    开门声响起,牢门被向里推开,魏广德看到的是俞大猷穿着轻薄的衫衣眯着眼躺靠在一张藤椅上,还悠闲的给自己打着扇,旁边桉几上还有一壶香茗正散发着澹澹茶香。

    这和先前魏广德经过的那些暗无天日牢房的待遇可是天壤之别的差距,让人不得不感叹“上面有人就是好”。

    “谁来了?”

    躺在藤椅上的俞大猷连眼都没睁开,只是澹澹的问了一句。

    “俞叔在牢里过得还悠闲的,想来皇上也是想到俞叔这些年东征西讨功劳甚大,所以才接到京城来休息一段时间,哈哈”

    虽然俞大猷没有看他这边,可魏广德进门后还是向俞大猷那边躬身行礼。

    俞大猷在浙江那边可是和老爹、舅舅兄弟相称,也算是他魏广德的长辈了,礼不可废,更何况他还是翰林院的人。

    在魏广德说话的时候,俞大猷就已经睁开眼睛,看着门口的魏广德躬身施礼,嘴角一扬,黝黑的脸色挂出一丝笑容来。

    “是你小子啊,这是婚假结束回京复职?”

    “是,劳烦俞叔记挂。”

    魏广德施礼完站直身体看着他笑道。

    “到京城后听说了,你小子回九江成亲去了,娶的还是魏国公家的闺女,不错啊。”

    俞大猷躺靠的身体这个时候已经坐直了,双眼依旧那么有神的盯着魏广德。

    接触到这目光,魏广德情不自禁想起当初在野外遇到俞大猷时候,他也是这么盯着他,看得他心里有点发毛,不自觉就感到他是不是又想打劫自己了。

    “嘿嘿”

    魏广德干笑两声,就从怀里抽出舅舅和老爹给俞大猷写的信,双手奉上,嘴里说道:“家父和舅舅听说俞叔蒙冤入狱心急如焚,我这次上京来就写了这封信让我带来,交予俞叔。”

    “唉”

    俞大猷叹了口气,伸手接过魏广德递过来的书信就直接拆开看了起来。

    很快,两封书信看完,俞大猷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才情绪低沉的说道:“当初他们也说过,我只有的人不适合当官,容易得罪人,能做到指挥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俞大猷这人,打仗是没有问题的,由他治军,那是赏罚分明,事必先周,陈师鞠旅,言必尽谋,只是这人并不适合在官场厮混。

    实际上俞大猷是适合在战场上混的,这也是俞大猷自己的认知。

    他不会趋炎附势,不会欺贫凌弱,更不会向上官行贿,因为他和其他武将不同,俞家军能够保持强大的战斗力,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并不喝兵血,光靠他那点俸禄自然是无钱行贿。

    所以,他认为只有凭借自己的本事在战场上建功,才能让上司对他刮目相看,毕竟为将者还是需要手下有能打的将官才行,不然怎么打胜仗。

    只是他没想到,就这样他也有被人弄进牢狱。

    其实俞大猷并不笨,并不是迂腐之人,他是懂得变通的。

    俞家世袭百户之职,是明军中最低级的武官,正六品,年俸120石,维持温饱没任何问题,故而家中才有闲钱送他去读书,俞大猷也不负众望,在15岁那年即中秀才。

    只是以后就没有继续上进了,举人一关不知拦住多少读书人。

    俞父死后,俞大猷进入军中承袭百户之职,成为泉州卫的一个百户官。

    明军规定,无军功和武举不能升迁,心高气傲的俞大猷选择入京参加武举会试,榜上题名第五,考中武进士,因此被提升为千户,守御金门。

    说俞大猷文武全才有点过,但是俞大猷确实是当时明军军中少有的全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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