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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江西会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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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问可是曾省吾曾兄?”

    打了个招呼,看到对方又是点头又是茫然的,魏广德心知对方怕是不记得自己了。

    倒不是他记忆好,记忆再好魏广德也不可能记住每一个他见到过的人,主要还是因为这位是魏广德见到的第一个秀才,又是曾元述族兄,两人外貌还是有点相像, 所以才能两眼认出人来。

    “在下彭泽魏广德,当年曾兄回乡祭祖,元述兄做东的时候见过你。”

    魏广德只能自我介绍下,兴许多说两句,稍微给点提示,对方也就想起来了。

    “魏广德我想起来,当年在江边酒楼咱们见过。”

    经过魏广德的提醒,曾省吾算是对上人了,面前这个少年公子还真是认识的。

    再一看魏广德的穿戴, 一身圆领生员服,显然对方已经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

    “广德来京,这是为了明年的会试?”

    毕竟魏广德看着年轻,虽然心里有所猜测,曾省吾还只是试探着问了句。

    当年自己都考上秀才那会儿,这小屁孩连个童生都不是。

    一晃几年过去,他穿着这身衣服,还有在这个地方,其实一些东西已经昭然若揭。

    “侥幸过了乡试,所以来京师打算碰碰运气。”

    魏广德还是谦虚的说道,这也是这个时代文人的通病。

    当然,也有嚣张的, 不过那不是魏广德。

    “哎呀,真没想到。”

    曾省吾这时说了实话,大是惊讶,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年那个小学童,居然有和他一起参加科举考试的一天。

    虽有之前有猜测, 可是在他内心里,更愿意相信这是跟随长辈来到的北京城。

    曾省吾读书能力,在曾家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了,就现在,自家老爹也在读书,甚至还在参加科举考试,可是也不过是个秀才,连举人都没考上。

    江西的乡试,可不比湖广弱。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最难考的乡试莫过于南直隶,江西,湖广还要浙江,这就是大明朝的乡试的死亡之组。

    “来来来,找家酒楼我们好好喝两杯,多少年没见了,你可真行, 才五年吧,就已经杀到京城参加会试了”

    曾省吾遇到老友, 也算是旧识,当初在彭泽也是见过几面的,特别是魏广德抄八股范文,可没少往曾家跑。

    曾省吾很是开心,拉着魏广德就往外走,找地方喝酒去,只有书肆老板不爽的看了两个举子一眼,不过也没说什么。

    “说说,你这些年怎么考的,可是真厉害,这是一路考上来的?”

    确实,算算时间,想想魏广德的年纪,曾省吾以为魏广德就是这两年才参加的科举,一路直接考到了京城来。

    这会儿坐在酒楼上,已经点好了下酒菜,只是酒楼还在做,没端上来。

    魏广德于是就把自己这些年科举考试的经历说了一遍,其实很简单,十三岁参加县试起,一路杀到当年乡试落榜。

    耍了三年再战,就杀到了京城,魏广德感觉没什么好说的,太简单了。

    这会儿酒菜上桌,两人碰了杯,又吃了几口菜,魏广德又把曾省吾感兴趣的曾元述和曾元睿现在的科举情况说了下。

    曾元述已经是秀才了,只是考了两次乡试都没上榜,曾元睿还是童生,还要继续拼院试。

    曾省吾还能说什么,这科举考试很多东西说不清楚,不是说你才华高就一定能上榜。

    说了自己的科举之路,曾省吾自然也要介绍下他的情况。

    说起来他的科举之路和魏广德的倒是有些相似,考到秀才后也是连考两次乡试才顺利过关来到京城参加会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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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也就这一点是一样的,之前童子试他也考了两次次,可不是魏广德这样,童子试一次性全过了,只是在乡试的时候闪了下腰。

    “你的考试经历,倒是和我恩师类似,他也是一次性通过了童子试,然后再乡试的时候落榜,紧接着第二次乡试就顺利过关。”

    曾省吾举杯了魏广德走了一个,这才有说道。

    “你老师,不知是哪位前辈。”

    魏广德很客气的说道,湖广的,能教出举人,不得了了。

    想起当初自己中举,随大队人马返回九江,中途在崩山堡下船,跟着老爹又去祭拜祖先,魏广德还是顺便去看了看孙夫子。

    孙夫子知道魏广德中举那高兴得,手舞足蹈,毕竟是魏广德的蒙师,而且到现在魏广德也没有找到经师传教,说起来,除了点魏广德的考官老师,孙夫子就是魏广德唯一的老师了,能不激动吗?

    席间孙夫子喝醉了,还在又哭又笑。

    对于一个考了几十年的老秀才来说,自己考不上了,把心思放在学生身上,终于还是有成效的。

    当然,魏广德可不相信曾省吾的老师会和他一样,估计是湖广哪位德高望重的儒士吧。

    “说起来和你很是类似,我恩师也是军户,荆州卫太岳先生,是翰林院编修。”

    曾省吾笑着说道。

    “太岳先生,翰林院编修”

    好吧,太岳先生这个名字,提起来就很牛逼的样子,不过,貌似翰林院编修这个职衔更加牛逼。

    虽然编修只不过是七品官,可不是县令那种芝麻官,却是老厉害了。

    至于怎么厉害,那就在于前面的翰林院三个字。

    翰林院是个清水衙门,养的确实大明科举最顶尖的一批人。

    按例,殿试一甲三人直接授予翰林院修撰到编修的职位,而其余的进士则参加朝考,优异者入翰林院任庶吉士。

    庶吉士只是个职务,算不得官。

    庶吉士三年后散馆,这个时候又一次散馆考试,庶吉士才会被授予官职,这其中优秀的留在翰林院授予编修、检讨这样的官职,淘汰下来的则是转入部院或者下到地方任官。

    为什么都愿意争抢清水衙门的职务,那就得说起那段老话,“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所以还有“储相”之名。

    这曾省吾的老师可是翰林院出来的,那就意味着他是这时代读书人中顶尖的存在。

    “你老师可真厉害,你怎么拜的老师啊,翰林院在京城,你在湖广?”

    旋即,魏广德感觉到不对。

    “我恩师几年前病假回了湖广老家修养,我在承天府嘛,和江陵县挨着不远,当时刚好我乡试落榜,就厚着脸皮前去请教学问。

    虽然恩师说不收我这个弟子,只是和我平辈交流学问,可我一直当他恩师。”

    曾省吾口中的承天府,其实过去叫安陆州,也就是嘉靖皇帝出生的地方。

    只不过因为嘉靖皇帝在这里被接到北京坐了皇位,所以把安陆州升级为承天府。

    说起来,曾省吾其实还是嘉靖皇帝的老乡。

    嗯,有个翰林院老学究指导,曾省吾想不中举怕也难。

    魏广德在心里这般想到,随口又问道:“曾兄这来京城是住在哪里?”

    “湖广会馆,你呢?”

    “九江会馆,都是乡里办的,住着更加方便,毕竟在那里住的大多都是九江人,带个消息什么的也方便。”

    魏广德笑道。

    “你什么时候到的京城”

    两个人边喝酒边聊天,不知不觉就是一下午。

    时间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这日九江会馆二十多名举子联袂前往江西会馆赴宴,魏广德自然不会落下,他也想要在严阁老那里留下个好印象,为了自己仕途那也是拼了。

    毕竟,现在魏广德已经是举人,就算考不过会试,大不了走关系举人身份做官,不就是做生意吗?

    魏广德是穿来的,他不知道其他人怎么考虑,他过来后就给自己准备了当庄头和去钞关做书吏的后路。

    当然,现在这些都用不上了。

    本来魏广德还想去严世番严大公子那里刷刷脸,可是在京城一个月时间的听闻,魏广德就没了上前的心思。

    以前他可不知道,这位在京城的风评不太好,倒不是因为贪心,而是这位居然是荤素不忌那种,男女通杀的货色。

    这年头,有龙阳之好的不少,可是做到他那样官职的,什么娇妻美妾弄不到,居然没事儿玩男人。

    魏广德自认为长不并不帅,可是军户出身,和身边的读书人多多少少还是在气质上略有差别,显得阳刚多了。

    魏广德不担心让严世番看上被走后门,他担心被严世番让他走他的后门

    真受不了。

    到了地方,又是对着在京待考的举子们作揖行礼,一些人魏广德都认识,还有些上几届的师兄,引见引见也都知道是谁了。

    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其他府县的举子,很快就把江西会馆偌大的大堂挤满。

    举子们差不多到齐了,之后登场的就是江西籍在京官员们了。

    也不知道是商量好了还是有人统筹,反正就是从低品级官员开始到场,逐渐升到高品级官员。

    五六品官员,到三四品官员,这些都已经是朝廷里有数的大人物了,最后登场的自然就是严嵩严阁老和他儿子严世番。

    这会儿严世番已经是工部侍郎,之前嘉靖皇帝曾经想给他加工部尚书衔,只是被严嵩婉拒了。

    这位也是个奇葩,科举没考,只是荫生,也就是国子监毕业,直接混到三品高官当中去。

    他的那些同窗,要是关系好的,自然鸡犬升天,关系不好或者一般的,还在基层玩泥巴。

    明代这个时候大部分监生,只要稍微有点追求的,入国子监后还会继续科举,希望能够通过会试参加殿试,成为天子门生,虽然不是两榜进士,可也是进士,至少在仕途上发展空间比监生大的多。

    可是这位小阁老偏偏就是以监生入仕,然后平步青云,现在已经做到工部名义上的三把手之位。

    严世番现在准确的官职是工部右侍郎,前面还有尚书和左侍郎,不过实际上他已经是工部的一把手,掌控整个工部。

    严世番生的白白胖胖的,因为体胖显得脖子很短,和他身旁削瘦的父亲截然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随母的缘故,反正乍一看会让人感觉两人不是一个基因。

    在两人进入大堂后,自然就成了场上众人关注的焦点,不仅之前来到的官员上前见礼,就算他们这些待考举子也都是纷纷上前见礼。

    这场合下,魏广德就算想要做点什么让人注意到,记住他,肯定也是不可能的,也只能一会儿开席敬酒的时候注意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在首辅大人面前漏个脸。

    不过在九江府这边举子们上前见礼的时候,看到魏广德年纪轻轻,他最不想招惹的严世番严大公子却是来了点兴趣。

    之前嘈杂,他们报上名字都听不太清楚。

    “这位举子怎滴如此年轻叫什么?”

    严世番看着魏广德问道。

    “请侍郎大人安,学生九江府魏广德,今年刚过的乡试。”

    魏广德又朝严世番拱手行礼,随后自我介绍道。

    “你年纪不大吧。”

    听了魏广德自报家门,严世番眼中不可觉察的精光一闪。

    “学生今年十六。”

    魏广德心里很不舒服,被人查户口了这是。

    “父亲,这个举子才十六,怕不是今科最小的考生了吧。”

    被严世番这一番说话声吸引,严嵩也盯眼瞧了瞧魏广德,捋须说道:“不错不错,一表人才。”

    “他才十六岁,可不比那个张叔大差,当初他也不过十六就跑来参加会试。”

    严嵩父子在那里小声交流几句,严嵩看向魏广德的眼神就更和蔼了。

    无他,当初他曾想拉拢他们口中的那位少年天才,结果人家还是跟着座师跑了,虽然那个座师现在也在他手下混饭吃。

    “怎滴不见华亭过来?”

    严世番又说道。

    “今日他值守西苑,来不了。”

    严嵩摇摇头,随即又对魏广德勉力道:“会试好好考,皇上和朝廷需要年轻俊杰为国出力。”

    话语说完后,严嵩又盯着魏广德看了两眼才道:“看你气质,可不想个读死书的,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家父魏勐现任九江卫卫镇抚。”

    魏广德离开九江府那会儿,京城的封赏文书还没到,都剿灭倭寇一个月了,可见大明朝廷办事效率之低下。

    “将门,不错不错。”

    其实严嵩说将门,是抬举魏广德,魏家那里配得上将门这个称呼,就是低级武官世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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