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谁是书童
果真男子皆是得到了就翻脸的,三界之中,无一例外!
碧萱越想越气,不甘被浮生摆了一道,强忍着全身的酸痛起身沐浴后,施了易容咒就往紫霄宫而去。
她今日非要弄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小书童。
紫霄宫因墨尊假模假样的禁足,把守的天兵天将比原先整整多了一倍。
一袭青衫的碧萱方表明身份,就见瀚海拎着一篮子海鲜出来。
“碧萱上仙,您怎么来了?”瀚海欠身堆笑,“真是巧了,我恰好要去星河宫给您送海鲜。”
碧萱皱皱眉头,“海鲜?”
瀚海解释:“方才有北海仙友登了门,捎了好些海鲜过来。殿下知您爱吃,就遣我给您送过去。”
北海仙友定是雪辰雪宁,不知他们有没有将她去翠云宫打探的事情告知了墨尊。
瞥见瀚海眸底的窥探,碧萱僵着脸,打发道:“我今日刚好有事找太子殿下,你去将这些海鲜蒸了,一会儿我与太子殿下同享。”
“我这就去!”瀚海点头,麻利地折回。
没走几步,他又匆匆转身,凑在碧萱身侧,暧昧地低语:“碧萱上仙,殿下正在寝殿。寝殿即在菡萏池后,您就直接去寻殿下,我呢,就退得远远的,不打扰你们了。”
果真这小仙侍八卦得很!幸好寻了由头将他打发了,不然她与墨尊的事情,定会在盏茶工夫内就成为仙家交流会的谈资。
碧萱敷衍地点头,大步朝菡萏池而去。
望着碧萱急匆匆的脚步,瀚海缓缓直起身躯,黑眸熠熠闪闪,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一万年了!他磕的西皮终于要撒糖了!
穿过回廊,绕过菡萏池,碧萱站在墨尊寝殿前单手轻叩朱门。
“进。”
得到允许,碧萱敛起复杂的心绪,深呼吸一口气后,双手推门。
琉璃画架上的画像跃然入目,素衣仙子,蛾眉横翠,娇靥如花,手执清荷,伫立于观海亭内,宛若松生空谷,姽婳幽静。
原来墨尊寝殿画像上的女子是她自己!搭在门板上的玉手垂落,碧萱心跳如雷,眼眶渐渐泛红。
无需再试探,她的小书童就是墨尊!
从书案后缓步而出的墨尊视线甫接触到碧萱泛红的眼眶,脚步一滞,忽又慌乱地用身子挡住琉璃架上的画像,腼腆道:“碧萱,我不是有意唐突你…”
泛红的耳尖与闪避的眼神令解释变得愈发苍白无力,偏生这谨小慎微才更显坦坦君子的嵚崎磊落。
碧萱心尖重重一颤,踩着凌乱的步子跑到墨尊面前,扬拳捶着他的胸口,委屈巴巴地哭诉:“小书童!原来你就是天界太子!我在潮音洞等了你六七十天,还以为你真活成了老不死的!”
只一瞬,碧萱的小拳就被墨尊的大手扼住,轻盈娇躯翩然落入他宽阔而温热的怀抱。
汹涌的泪水似抛珠滚玉,在墨尊的肩上落下斑斑点点。
揽着纤腰的双臂不断收紧,墨尊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沙哑道:“灵兮,你终是想起来了。”
伴随着一声煽情而缠绵的喟叹,一滴饱含思念的清泪自深眸中缓缓淌下。无数个入梦的夜晚,皆不及此刻的拥抱来得真实、满足。
“凡间历劫,我并未与公主成婚。只是圣旨难违,我怕无辜之人遭受株连之罪,正欲寻一万全之策脱身时,却收到了你投湖自尽的消息。我马不停蹄地赶回月城,又被你爹拒之门外。无奈之下,我只能为你重新做了灵牌,抱着它与你一起归天。”
低沉的哀咽似清风轻易抚平了碧萱心中的委屈,她揪紧墨尊的锦袍,忿忿地将眼泪鼻涕全抹在他的胸前,娇蛮地仰头质问:“那你为何不来南海寻我?”
大手轻拍着碧萱的背,墨尊凝视着怀中人,眸光温柔而缱绻,宠溺地轻笑道:“你不是说了,想要与你成亲的,已从蓬莱仙府排到了南海。历劫飞升时,我破除了封印,恢复了记忆与法力,自然第一件事情就是先要将你定下来。”
“我那都是胡诌的!你也忒傻了,怎会相信这种话!”碧萱抽了抽鼻子,撇撇嘴道。
这一声抱怨又娇又软,令墨尊胸口震悸连连。他浅笑着以指腹拭去挂在碧萱睫羽上的晶莹,柔声道:“灵兮,你解了易容咒可好?教我抱着一个男子,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墨尊无法解她的易容咒,而浮生却能轻易做到,这一细节令碧萱心中慌乱。浮生与墨尊,到底谁才是她的命中注定?
她方才就不该在半醒半梦间与浮生滚在一起。眼下,她的心既是放不下墨衣的墨尊,又舍不得白衣的浮生。
察觉碧萱的犹豫与走神,墨尊蹙眉凝眸,轻唤:“灵兮?”
意识到自己的三心二意,碧萱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地要推开墨尊。
克制了一万年,墨尊岂会轻易放手。
眸光一沉,他的大手叩住碧萱的腰,将她压向自己,直白地向她展现极力隐忍的表征,“灵兮,你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别折磨我,好么?”
低沉的嗓音蕴含卑微的乞求,深邃的凤眸燃着情焰的火苗。与小书童在南海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碧萱脑海中,将她的心防一点一点地融化。
心中已默念起了易容咒,耳畔却冷不丁的响起浮生阴森森的警告。
“灵兮,你若敢招惹墨尊,我就将他杀了!”
浮生是个窝里横,在藏经阁遍览古籍秘法,法力高深莫测。杀害知尧时,他亦是狠戾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若她与墨尊过分牵扯,难保他不会杀了墨尊。
思及此,碧萱吓得手脚冰凉,停念易容咒的法诀,挣扎着要从墨尊怀里出来,“殿下…”
眸底闪过一丝伤痛,纹丝不动的墨尊将下巴贴在碧萱的颊畔,轻柔而深情地告白:“灵兮,莫要唤我殿下,唤我浮生。从今往后,我要做你的生生世世,再也不是一场风花雪月。”
灼热的气息徐徐吹进耳廓,让碧萱的心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墨尊可是那个明知会堕入轮回亦要追随她去凡间历情劫的小书童啊!她怎忍心…
眨眼间,素衣仙子显现,眉如翠羽,肌似羊脂,粉容娇面,韶华胜极。正是这袅娜仙姿令只知修仙养性的墨尊在潮音洞门口的第一眼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温润的唇瓣贴上了碧萱的朱唇,轻触,慢吸,似海风般咸湿而煽情。
灼热的温度自双唇蔓延至耳根,惹起片片绯色。碧萱只觉又麻又悸,依在墨尊温暖的怀中,她彷佛又回到了观海亭的那一夜。
月色如洗,清光皎皎,他搂着她,诱惑至极,“灵兮,如此,你可有凡心了?”
浅尝辄止的吻,一如在南海的一千年,克制而深情。
蕴满情思的深眸对上迷离的秋眸,墨尊压下汹涌翻滚的心火,暗哑道:“灵兮,咱们成婚,好么?”
轻盈的吻饱含绻绻回忆,不啻于挑逗,令碧萱思维混乱,下意识地就要点头,却被一道急促的叫喊声惊醒。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瀚海疾步而来,扒着门框,喘吁吁地叫道。
墨尊迅速放开碧萱,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盱衡厉色地怒斥不识分寸的瀚海,“放肆!”
躲在墨尊身后的碧萱如醉方醒,急忙施了易容咒,懊恼地捏紧指甲。她方才若是真应下了婚事,那浮生定会与墨尊大干一场!如若墨尊打不过浮生,那她岂不是要害死他?
瀚海捂着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禀告:“殿下,大事不好了!魔帝亲率十万幽冥大军正在南天门外,吵着要寻您报仇。”
“报仇?孤与他们无冤无仇,为何寻孤?”墨尊拢眉问道。
“那魔帝一口咬定是碧萱上仙与您杀了知尧,还说是您砍了幽冥神树,盗取心果。”
碧萱听了发怵,后背陡然一阵凉意。魔帝率十万大军定是来找她为知尧报仇的!可那幽冥神树是什么东西?心果又是什么?
还未察觉到碧萱异样的墨尊不耐地脱口道:“荒唐,孤整日在紫霄宫禁足,哪会与碧萱去幽冥地界…”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思及雪辰雪宁今日登门的打趣,墨尊眸中的凛然一滞,改口道:“孤知道了,即刻就去南天门,你先下去。”
“是,殿下。”
瀚海离开,墨尊转身凝睇着面色煞白的碧萱,紧张地问道:“灵兮,你既去了翠云宫找谛听寻回南海记忆,那你定去过幽冥界。你老实告诉我,知尧是不是你杀的?”
果真不出她所料,雪辰与雪宁将她去翠云宫之事告知了墨尊。可南海之事根本不是谛听所言,是她醉酒后才想起的。
醉酒?她在南海饮了无数坛清荷酒都没醉过一回,怎会?对了!那浮生早早摘了幽冥戒,定是在那酒里做了手脚!那日杀了知尧,他就跑了。他定是去毁了什么幽冥神树,盗了心果。
再一深思,碧萱直觉那教她回忆起南海之事的酒定与心果脱不了干系。
碧萱沉默,可墨尊没有漏看她眸中的慌乱。他沉着眉眼,拉起碧萱的手,追问:“你为何要杀了他?是否他为难了你?”
碧萱愣愣看着墨尊摇头,“不是我杀的!”
墨尊闻言,松了松捏着碧萱细腕的手,连带着紧绷的心弦也松了下。
若是她说是浮生杀的,魔帝定不会相信。到时候,恐怕又要无辜的墨尊背锅。更何况,知尧之死,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是我杀的。”碧萱轻咬着下唇,点头改口承认,“我从翠云宫出来,在背阴山遇到了知尧。他命胜遇鸟挟持了锦鲤,威胁我,欲轻薄我。”
“别说了。”
墨尊冷声打断,将鼻尖泛红的碧萱揽入怀中。深邃的凤眸露出一抹自责,他轻拍着碧萱削薄的后背,揽下此事,“你不必为此担心,在这里乖乖等我,我去去就回。”
松开碧萱后,墨尊又揉揉她的发顶,唇角勉强勾出一抹浅笑安慰她,转身大步离去。
黑袍翻飞间,碧萱眼底倏地蒙上了一层水雾,心下愧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