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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无解的颓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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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程江水满腹心事地伫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却突然转入巷口。让程江水怎么都没想到,此刻出现在眼帘中的人,竟然是远在兰州的杜婉玲。

    程江水惊讶地瞪起了眼睛:“妈!”

    杜婉玲来了,带着一身的疲惫和一腔的惶恐来了。程家安也下了班,三人神色忧愁地枯坐在一起,久久无语。

    杜婉玲为何而来,其中的缘由不言自明。

    在何亦安的坚持下,有关那一场事故的信息,二人从未向杜婉玲透露过一丝,更没有央求她从中周旋,将自己调离档案馆。说到底,这恐怕也是出自于何亦安那所剩无几的自尊心,想当年在杜婉玲面前信誓旦旦许下的诺言,现在看来显得多么的苍白无力、滑稽可叹。

    在茫然不知的杜婉玲连番逼问下,程江水这才磕磕巴巴地将何亦安所发生的一切吐露了出来。

    那一刻,杜婉玲心如刀割,她怎么都想不到何亦安会落入如此悲凉的境地。

    如今何伟国背后捅刀的龌龊行为彻底曝光,可想而知此刻的何亦安内心是多么绝望无助。

    沉默过后,杜婉玲紧蹙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难掩的责备:“我之所以先到这来,看来是对的,江水,其实亦安发生这些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程江水愧疚地低下头,喃喃地道:“妈,我也想的,可亦安死活不肯,你也知道他的。”

    杜婉玲凄凄的摇摇头,沧桑的脸颊带着化不开的惆怅,叹息道:“他啊,还是自尊心在作祟,生怕别人看不起他,可我是妈妈呀,这事情也能瞒着我?”

    程江水抬起头,嗫嚅着嘴唇悲戚道:“妈,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哎!”

    杜婉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愁容满面地道:“算了,这事怪不得你,看来这个事情对亦安打击确实不小。”

    另一边久久不语的程家安也是忧心如焚:“婉玲啊,我和江水也都劝过,可亦安这孩子像是钻进牛角尖死胡同了,怎么劝都出不来,你来了也好,多劝劝吧。”

    杜婉玲勾了勾耳边的发丝,显露出一丝心神交瘁,苦涩地道:“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劝得回来,何伟国在背后搞的事情,他也都知道了,哎,这下真是雪上加霜了。”

    程家安深锁着眉头,手底下紧紧地攥了攥拳头,心堵得难受:“哎,伟国这是要干什么啊,怎么能对自己的孩子这样呢?我真是有点想不通。”

    杜婉玲凄然的一笑,似乎看透了一切,却又无能为力:“有什么想不通的呢,他就是想把亦安逼到绝境上,然后才能迫使他接受自己的安排。可亦安这孩子,怎么会听他的呢,这就是个死结啊!所以我不敢告诉他真相,我是心存幻想地希望他们父子有朝一日能相互忍让、和谐共存,可没想到结果还是这样。”

    杜婉玲夫妻俩现如今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程家安也了然于胸。但从他的本心看来,父子间血脉相承的亲情是怎么都不会断然溟灭的,他带着一丝希冀问道:“伟国那边还能再劝劝吗?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啊。”

    杜婉玲颓唐地摇了摇头,算是破灭了程家安心头最后一点期许,惆怅间思索了稍许,磕磕绊绊地提议道:“婉玲,要不……要不你想想法子,帮亦安换个工作吧。”

    “这我也想过了,现在亦安身上背着处分,这是他的一个污点,甘泉这边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单位愿意接收他,再加上背后有何伟国作梗,恐怕不会那么顺利,我试试吧。”

    道理已经说得很透彻了。

    都是从政的人,杜婉玲心里很清楚,何亦安未来的仕途将会面临多大的坎坷,更有甚者何伟国还在背后持续作梗。想要在甘泉这个巴掌大的地方翻身,真是难如登天。

    枯寂无语中,程江水咬了咬牙关,却像是下定了决心,突然开口道:“妈!如果……如果甘泉这边不好安排这事,那就……那就把亦安调回兰州去吧。”

    “江水,你!”

    杜婉玲顿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想到程江水会主动央求自己让何亦安离甘泉。

    程江水温润如水的脸颊带着几分凄苦,喃喃道:“我知道,这样一来,我和亦安就得面临两地分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是一个有事业心的人,我实在不愿看着他就这么消沉下去。”

    出于本心,在反复劝导何亦安不果后,眼看着他慢慢地消沉下去,程江水实在是于心不忍。

    正如何亦安所说的,男人需要自己的事业,不可能永远栓在自己的身边,守着毫无希望的一亩三分地,然后一事无成的虚度光阴,那样恐怕对谁都没有一个好结果。

    懂得换位思考,懂得适时放手,或许这才是夫妻和谐相处之道。

    另一旁的程家安点了点头,应和道:“婉玲,其实这个我和江水也是商量过的。甘泉还是太小了,能去兰州发展也好,将来的事将来再看吧。”

    杜婉玲沉默了稍许,像是肯定了对方的建议,说道:“要不这样,我想想办法,把江水也弄去兰州吧。”

    程江水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地拒绝道:“不了,我走了就没人照顾我妈了。再说,为亦安的事已经让您很为难了,我这边就先不考虑了。”

    “这!”

    杜婉玲这才恍然察觉,是自己无措间忽略了李秀兰的病情,这样左右为难的现状存在,何亦安又怎肯离去呢!她惆怅地叹了口气说道:“哎,这事我还是再问问亦安的意思看吧!”

    档案馆里,浑浑噩噩地挨到下班。何亦安无精打采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这种日子对他来说已经麻木了,完全是一阵机械式的生活状态,能提起半分精神来都是咄咄怪事。

    “亦安!”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凄楚楚的呼唤。

    何亦安转过头去,这才猝然发现杜婉玲正在不远的地方伫立着,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痛惜。

    “妈!”

    何亦安的唇边颤抖了起来,他没想到母亲就这样惶惶然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母子二人凄然相对,苦苦无语,似乎再多的言语也道不完一时的心酸。

    带着母亲来到自己所在的宿舍,推开吱吱作响的房门。昏暗的光线下,杜婉玲看着那些简陋寒酸的陈设,心中涌上一丝伤感。她颤颤地摩挲着床下的被褥,心疼地对何亦安道。

    “觉得苦吗?”

    “都习惯了,没啥感觉了?”何亦安凄凄地笑了笑。

    “那工作呢?”杜婉玲心疼地看着儿子。

    对方一阵阵的沉默,无声胜过有声,这让杜婉玲心里一阵揪痛,幽幽地说道:“当初你斩钉截铁地要来甘泉,其实妈妈心里是不愿意的,哪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远离自己去吃苦受累呢。”

    何亦安面带愧色,漠然地摇摇头:“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怪谁的。”

    杜婉玲深深地吸了口气,心头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堵塞着:“是啊,妈妈那时候就告诉过你,路是自己选择的,含着泪也要走完,不能后悔。可妈妈现在想问你,亦安,时至今日,你后悔吗?”

    再一次地询问,意境却是截然不同,何亦安面色一苦,顿时有点语塞:“我……我不知道!”

    “你!哎……”

    杜婉玲黯然神伤地摇摇头,沉默了稍许才轻声道:“一开始你爸在背后故意为难,这事我是知道的,可我真不敢告诉你,我是心存侥幸啊。我真不希望你们父子就这样走上决裂的道路,可……可最终你还是知道了。”

    何亦安自嘲般地扯动着嘴角,本就白皙的脸颊变得毫无血色,带着丝丝压抑的愤怒说道:“我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不就想让我去祈求他,来证明我的选择是错误的吗?可我就不明白了,作为一个父亲,不关爱帮助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还要背后插刀、落井下石呢。”

    杜婉玲苦涩地看着何亦安因愤怒而向前突凸的眼睛,一脸的绝望:“对你,他早已经失去了理智,走火入魔,无可救药了。”

    “算了,他都这么做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何亦安似乎对何伟国已经彻底的心灰意冷了,甚至不想再提及那个名字。

    杜婉玲踌躇了许久,这才带着希冀的口吻劝说道:“亦安,妈妈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不如就此回兰州吧。”

    何亦安愣住了,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回兰州?”

    杜婉玲眼神灼灼地看着他,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是的,回兰州,咱们再重新来过。”

    一时间何亦安颓然地坐了下来,茫然的眼睛呆滞了很久,随后嘴角挂起一丝难掩的失落,微微地摇了摇头:“妈,回兰州,那我这三年又算什么呢?带着失败、耻辱、还有愤怒回去吗?这不正合着他的心意。再说了,我回去了,江水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

    杜婉玲凑上身子,焦灼的神色跃然脸庞,急急劝解着:“亦安,你要理智点!你现在档案里背着处分呢。说句不好听的,你在甘泉的仕途其实已经被堵死了。回去兰州,或许还能遮掩掉这些不利的因素,在兰州你也一样可以帮助你干爸他们,无非就是和江水暂时的两地分居啊。”

    何亦安黯然地耷拉下脑袋,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意志消沉地道:“妈,一个小小的档案馆我都做的如此失败,回兰州我又能做出什么呢?我实在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了。”

    如果仅从程江水嘴里听到何亦安的消沉不振,杜婉玲是怎么都不敢相信的,现如今亲耳听闻,才发现他竟然颓废成这般模样,杜婉玲心急如焚道:“孩子,你怎么能对自己失去信心呢,就这样一次的跌倒,难道就不能重新振作了吗?这可不像你啊!”

    “是啊,江水也这么说过,是我让你们失望了。”何亦安凄然地说道。

    何亦安的心态完全就像是一个身患绝症,自暴自弃的患者。

    痛心之余杜婉玲紧咬着牙关,坚定地说道:“亦安,妈妈从来就不会对你失望的。妈妈决定了,即便违背自己做人做事的原则也要帮助你,咱们回兰州去好吗?”

    何亦安惶惶地摇了摇头,依旧是一副拒绝的态度,凄苦地道:“妈,我答应过江水的,我答应过干爸、干妈,我答应过很多人,我现在这样丢盔弃甲地走算什么!言而无信?违背诺言?还是证明自己当初的无知?那样……那样我会更加看不起我自己的。”

    “可是,这样下去,你又能有什么前途呢?”杜婉玲忧心忡忡地问道。

    “妈,我会尽可能地调整自己的状态。”何亦安带着几分萧瑟的神色说道:“不管怎样,我是不会走回头路的,即便是前途渺茫无所作为,我也不想成为一个食言而肥、背离初衷的人。”

    “可你……”

    何亦安抬起头来,眉宇间带着几分倔强,轻言制止道:“妈,你知道我的,不想做的事,勉强不了的!”

    “哎!”杜婉玲颓然地坐倒在床,苦涩的唇边发出一阵无奈的叹息……

    此时此刻,还真应了那句词: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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