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何亦安偷回团场
陇佑,团场。
这一突如其来的事件,远在陇佑的程家安是不知道的。如若他身处其中,估计程江海就不会如此轻松地在一番惩戒后就草草收场。
此刻,程家安正在给屋外的那棵杏树松着土,一旁的程江水提来一桶水灌溉了下去。看着杏树枝繁叶茂,程家安捶了捶发酸的腰腿,感慨着。
“看看,连这棵杏树都长了这么老高了,说不好明年也就能吃上杏子了。”
程江水清净淡雅的脸上不施丝毫的粉黛,如同身在荷塘之间的白莲。看着眼前一片郁郁葱葱下父亲那沧桑的背影,感受着父母间那份融入骨髓的深厚情感,幽幽地说道:“说起来,这还是你给妈种的呢,爸,你对妈可真好!”
程家安转过头来,嗔怪道:“这孩子,我对你妈好这不是应该的嘛。”
拍了拍眼前的杏树,程家安喃喃地道:“贫贱夫妻百事哀,我和你妈这么多年走过来不容易啊。特别是你妈,别看总是个要强的样子,其实我知道的,她啊,心里面脆着呢!时不时地得有个人顺着她,好让她发泄发泄,这样才不至于气着自己。”
程江水面露一丝明了,嫣然道:“所以这辈子你就甘愿让妈这么欺负着,啥事都依着妈。”
“呵呵!”程家安畅快地笑了笑:“欺负就欺负呗,谁说这种欺负就不是一种幸福呢?”
听到这话,程江水眼眶里似乎也有些湿润了,情真意切地道:“嗯,爸,我真羡慕你和妈。再怎么苦,你们都能坚定地站在一起,谁都不离不弃的。”
“是啊,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程家安默默地点点头,像是在应和着程江水,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回头看啊,只要有你妈在,我就能把这苦水吃出个甜味来。呵呵!”
“嗯!”
程江水感动的泪水悄然划过眼角,遮掩着背过身子赶紧擦去,脆生生地说道:“爸,回头啊有了头一茬的杏子,我晾干了就给你和妈寄过去,也让妈能感受感受你的心意。”
程家安手底的锄头停顿了下来,眉宇间泛起淡淡的忧愁:“再说吧,你妈也逐渐上了岁数,肠胃不好,这些东西现在也吃不得了。”
父亲话语里那一丝岁月带来的愁绪,让程江水有些黯然神伤,她缓缓地走上前,抚摸着父亲的臂膀,潸然道:“爸,你和妈都要保重好身体啊,我们都还没能好好尽孝呢!”
程家安转过头,欣慰地看着女儿,笑吟吟地道:“傻孩子,我们好着呢,总得看着你们一个个的都长大成人、成家立业才甘心啊!”
程江水泪水瞬时而下:“爸……”
趴在父亲肩头潸然落泪的程江水,贪婪地享受着来自父亲的温厚与伟岸。
那是一座永不倒塌的山岳,那是一片永不干涸的江河。只要有着他的存在,你就永远都不会因为前路的黑暗而感到恐惧……
程江水抬起头,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却又极其压抑的声音。
“干爸!江水!”
父女二人恍惚间转过头去,只见面容憔悴的何亦安提着行李,就站在不远处,奔涌不息的泪水早已将胸前的衣襟打湿了一片。
“亦安!”
“亦安哥!”
听着一声声熟悉的声音,看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何亦安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荡和委屈,扑通一声跪倒在程家安面前,情凄意切哭喊着:“干爸,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回来了!”
坐上别愁君未见,归来欲断无肠。
团场程家里,三人各自坐在一边,沉默不语。
程家安紧锁着眉头,沉闷地抽着烟卷。悲戚过后的何亦安局促地摩挲着手指,不时地微微抬起头来,先看了看一脸忧伤的程江水,然后又惶惶地看了看冷脸的程家安,嗫嚅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总是发不出一个音节来。
一旁的程江水似乎也是五味杂陈,再见何亦安时的那份激动和欣喜稍稍平复后,随之而来的,则是深深的忧愁和伤感,这正应了那句: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三人中,恐怕最头痛、最苦闷的当属程家安了。
何亦安的突然出现,再一次将其躲无可躲地逼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前有何伟国的决绝,后有李秀兰的强势,中间又有着儿女们的“胁迫”,这让本身就没太大能量的他左右为难起来。
一时间只能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排解心头的愁云。可当自己还想再续上一根时,却被程江水坚决地制止了。
“爸,少抽点吧!”
“哎!”
程家安黯然地放下烟,瞄了瞄一旁凄然无语的何亦安,皱起一张沧桑的老脸,喃喃地说道:“干爸心里明白,这事你没啥错。可这几年过去了,在你干妈和你爸那里,那就是个死结啊,能怎么办?”
何亦安悲戚的抬起头,落寞的脸上满是愧色:“干爸,都是我的错,把事情弄成现在这个局面。我时常想着去甘泉见见干妈,祈求她的原谅。打也好、骂也罢,只要能让干妈消了心中那口怨气,只要能让我和江水在一起,怎么样都行!”
事情要是真能像何亦安所说的那般简单就好了!
骂一通,揍一顿,发泄完怒火之后呢?
李秀兰就能顺着你的意愿,妥妥贴贴地点头答应了?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做事可以冲动,但想法绝不能天真。元宝小说
程家安拧巴着脸,看着有些意动的程江水,口气变得有些生硬起来:“亦安,说到底这事根源不在你干妈身上,难道你就不明白?你爸的态度放在那呢!难道你觉得我们当父母的,愿意把自己丫头嫁过去,整天面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公公吗?哪个做父母不心疼啊!”
何亦安红肿了眼睛,显得无比沮丧:“干爸,我知道,这根是在我爸那里。我也试图劝说过、恳求过,可是毫无办法,以至于现在我们父子间的分歧是越来越大。”
听到何亦安嘴里吐露的分歧,其程度不用详尽描述,程家安都能猜到几分,或许这所谓分歧已经等同于分裂了吧。这样的家庭氛围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个头痛不已的事情。
程家安叹息道:“哎,你这又是何苦呢!”
何亦安忐忑地抬起头,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很久,还是磕磕巴巴地将实情道了出来:“现在不光是我,其实这几年我看得出来,我妈和我爸也疏远了好多。如果不是因为工作上的原因,我想他们早就……更何况现在我爸也已经调到厦门去工作了,我都不知道我们这个家,还能维持多久。”
听到这个惊人的信息,程家安顿时坐立不住了,瞪圆了眼睛道:“你说什么?你是说你爸妈他们……”
何亦安颓然地低下头,悲痛欲绝地点点头:“是!”
意思已经表达得相当明了了,如果说何亦安父子间的矛盾,引发了家庭的山呼海啸尚可以理解,可杜婉玲夫妻间也同时走上决裂的道路,这是程家安怎么都想象不到的。
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从风风雨雨中携手走过的夫妻,早应该是融入彼此身体内的骨骼和脊髓里的感情,那是一种比血脉亲情还要难以割舍的机体,是多少坎坷与挫折都无法磨灭的情感。可为什么这般经历的夫妻也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难道仅仅是因为何亦安的“忤逆”?
“这!怎么会……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程家安震惊了,连另一旁的程江水也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秀目。这可是何亦安从未在信中提及过的事情,如今听来如闻丧音,心痛的难以自抑。
何亦安悲戚地道:“这其中有我的原因,我也一遍一遍地责备过自己,可我实在是融不进我爸给我设计的那种人生当中去。我又不敢去甘泉面对你和干妈,我没那个勇气,所以我只能偷偷摸摸地回来,回来看看江水,没想到您也在这……”
何亦安干裂的嘴角微微颤抖着,凄然地恳求道:“干爸,你就帮帮我和江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