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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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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试的号舍简陋,只有两块厚重的板子堆叠而成,上面那块充作桌子,下面那块充作椅子,镶嵌在号舍的凹槽里。

    等到夜里,考生是拿两块木板拼成床铺,对付着过一夜的。

    但也有那勤快的,怕折坏了考卷,可选择趴在桌上对付一夜。

    空气中飘来的味道实是不好闻,沈隽意刚写完半张卷子,就已是能临近正午,是可以吃饭了。

    但那股味儿实是霸道,好在很快就有人来清理走。

    趁着这段短暂的时间,可以选择把午饭给吃了。

    沈隽意是没什么胃口的,加上入场,考试要延续四天,他总是不能因此不吃不喝的。

    突然,他想起书箱里的东西,翻了翻,拿出一个小瓷盒。

    这是姜映梨给他和姜青檀准备的,她给准备了不少的药,虽然都只有小小的份量,但入场检查时,却都是被仔细检查过的,药丸都是被碾碎了的。

    而瓷盒只有指甲盖大小,里面是淡黄色的固体,味道极冲,连一张纸条都藏不住的,但官差还是用筷子戳了戳检查,现在上面有个小小的凹坑。

    沈隽意试探地挖了些许,擦在了人中,随即一股清凉感直冲鼻腔。

    这味道实是霸道,一瞬间他几乎闻不到任何味道了,只有这股特殊的气息不停的冲刷着。

    考虑到号舍里不好吃饭,姜映梨准备的是肉酱和饼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哪怕天气渐热,肉酱没有丝毫的变味。

    沈隽意在

    客栈里买了馒头和鸡蛋。

    故而,午饭他吃的是肉酱就饼子,再配合着吃一个鸡蛋,然后再吃一个新鲜的梨子爽口。

    在他吃饭期间,隔壁几个号舍也开始折腾了。

    住在这恭房附近的几个也是叫苦不迭,不仅仅是气味难闻,还有一点就是吵闹很影响注意力。

    本来他们是没心情吃饭的,结果偏生这时飘来一股浓郁的肉香味,这就让又饥又饿又累又烦的他们愈发的愤怒了。

    这谁啊?

    这样恶劣的环境,他怎么吃得下的啊?

    呜呜,他们也想吃肉!

    姜青檀现在看着发下来的卷子,本来这次他做好心理准备来陪跑的,可看到题目,他感觉又可以了。

    此次考的是五经里《春秋》的微言大义,这本书内容很广,但当时沈隽意又揪着几个经典讲解过。

    现在这篇默读理解就是其中的左氏传。

    若非场地不对,他都想拍案而起,大夸几句“姐夫神机妙算”了。

    他拿起笔,开始奋笔疾书,连吃饭都顾不上。

    清明过后的天已经日渐燥热,前些日子下过雨,空气是寒凉了一阵,但这几日又开始节节攀升。

    待得日上正中时,考棚当西晒这边,已经愈发热腾。

    考舍狭小逼仄,很快就有考生汗流浃背,开始脱衣纳凉,但也有强行忍者的。

    毕竟这春末的天总是变幻无常的,可能上一刻热气腾腾,下一刻就寒气逼人。

    翌日,果然就有人因为昼夜温差大,高烧病倒的,

    开始还能坚持,等到后头直接就栽倒在地。

    按照考场规矩,先找大夫来看诊,若是比较严重,就直接让人抬回去。

    毕竟总不能因为考试连命都不要的。

    这考生因着昏迷不醒,最后还是给抬出去了。

    他家境小康,家中就盼着他出人头地,寒窗苦读多年,结果没挨住,只能等下回了。

    莫敛舟边写边听着远远被传来的哀求声,撇了撇嘴。

    科考就是这么残酷。

    它不但筛选聪慧勤奋的学子,更看中身体素质。

    若是连院试都挨不过,后面还有乡试会试,那时候就是酷热了。

    这也是为了考前云麓书院会加强君子六艺里的骑射的原因,就是增强学子的身体素质。

    可以因为脑子不行被刷下来,若是因为身体素质,未免太贻笑大方了。

    莫敛舟早有所准备,他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慢慢吞吞地下笔。

    ……

    ……

    考试考了足足三日,第三日考的八股文,这就难倒不少人。

    直到考完出来,许多人都仿佛被从水里捞起来一般,虚弱地走出考场。

    考场外也不少人围着等接人,见此情景,纷纷都上前扶人。

    沈隽意在门口碰见了姜青檀三人,三人看起来都精神烁烁的。

    姜青檀凑上来,笑眯眯道:“姐夫,我跟你说,这次……诶,姐夫你身上什么味儿?”

    沈隽意垂眸,淡淡道:“我分到了恭房旁。”

    闻言,几人都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沈隽意素来爱洁,这回是吃了

    大苦头了啊!

    “说到恭房,哎,你们听说没,这次考场不少人吃坏肚子了,我外头来来回回的都是人,吵死个人了。”郁齐光道。

    史霜客颔首:“我隔壁那位就是,还是咱们书院甲班的。我看他足足拉了两日,因此连卷子都不曾写完,但他倒是挨到了最后一日,就是这回考试……”

    说到这,不由替对方惋惜。

    寒窗多年,为的可不就是榜上有名嘛!

    若是实力不济也就罢了,偏生因为这样的乌龙原因。

    “我那也是呢,我是中间的舍号,我左右两个,还有对面一排三个都是……”姜青檀惊诧,“这难道还是约好的吗?”

    闻言,几人面面相觑。

    “这未免太不正常了吧!”

    可不是,一个两个出问题能理解,但一群人都出问题,那就是真的不对劲了!

    不过,这些也不需要他们操心。

    几人刚要离开,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喊叫。

    “沈隽意?郁齐光?”

    两人脚步一顿,转身望去,赫然就看到身后不远处站着的男子,长身玉立,面容清俊,身侧还跟着几个仆从,见到他们回头,连忙招了招手。

    “当真是你们!”男子欢喜地走上前,“我还以为是认错了人呢!你们来泉州怎生都不和我说一声,好歹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啊!”

    郁齐光眼眸一亮,“晏博容,竟然是你。你这、这怎么长那么高了啊!而且,你怎么不结巴了?”

    晏博容:“……”

    还

    是那么不会说话。

    沈隽意表情淡然,略略一礼,“晏兄,许久不见。”

    晏博容的眸子落到沈隽意身上,笑容真诚了几分,“沈兄,久见了。相遇难得,你我何不去酒楼一叙?”

    沈隽意摇头,“今日怕是不行,改日吧。”

    晏博容颔首:“也是。考试疲惫,合该修养一日。那我明日再来寻沈兄,沈兄住在何处?”

    沈隽意说了客栈名字,几人又见了礼,这才各自离开。

    姜青檀望着对方那满满贵气的身影,不由好奇道:“那人是谁啊?看着好生气派。”

    “他爹从前是柳城县令,后来升迁来了泉州。”沈隽意淡淡道,“我们从前是同窗。”

    虽然柳城有云麓书院,但并非是人人都能进的,更不适合孩子启蒙。

    加上那时晏家出事,晏博容落下病灶,在柳城待不住,就被他小姑带来槐花镇修养,顺便寻了夫子教养。

    而沈隽意自启蒙后,就被送去槐花镇读书,选的是同一位夫子。

    郁齐光插话道:“我也是通过阿隽认识晏博容的。那时候他还挺矮的,说话总是磕磕巴巴的,所以在学堂上极少出声。”

    “每每都蛮多人笑话他的,他还挺沉默的,没想到现在变化这般大。”

    姜青檀抚掌,“这就是男大十八变啊!”

    沈隽意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身往回走。

    “先回客栈休整吧!”

    ……

    等回了客栈沐浴过后,沈隽意刚绞干头发,郁齐光就

    砰砰砰来敲门了。

    姜青檀也才换了身衣服,跑去开门。

    “好了没有?我们出去逛逛,顺便吃饭吧!我听说泉州的豆花一绝,咱们去尝尝看。”

    姜青檀回头,沈隽意简单地把头发挽起,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出门了。

    客栈对面就摆着个豆花摊儿,豆花白白嫩嫩的,浇上兑好的蜂蜜汁水,黄黄灿灿的,一口下去,满口滑嫩香甜。

    “真好吃啊!啃了两天馒头,再吃点这种滑嫩软糯的,简直是赛过神仙了!”郁齐光忍不住竖起拇指。

    史霜客也感慨:“若是能带回家中就好,也想给我娘子尝尝。”

    小摊主笑道:“客官们喜欢就好。到了夏日,再往井水里湃一湃,冰凉香嫩才是最好吃的。届时,客官们可以带家中女眷来这尝尝。”

    姜青檀边吃边颔首,注意到沈隽意没动,他好奇探头道:“姐夫怎么了?你不喜欢吗?快尝尝,是真的好吃。”

    沈隽意的注意力都在隔壁桌,闻言回神,略略颔首。

    史霜客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去:“那好像是甲班的同窗?”

    闻声,隔壁桌的几个学子回头,脸色青灰,见到他们,面容愈发难看,但旋即其中一个仿似想到了什么,朝着他们拱拱手,目光落到沈隽意身上,开口道:“我认得你。”

    “你就是乙班的沈隽意吧!”

    沈隽意颔首。

    “我是甲班的柴蕴。”对方抿了抿唇,挪了挪凳子,“你,你可有腹泻?”

    “未

    曾。”

    郁齐光好奇:“你们问这个作甚?难道你们……”

    柴蕴的眼眶蓦地一红,“没错,我这两日腹泻不止,这回连考卷都没答齐全。寒窗多年,竟都叫此毁于一旦了。”

    说到这,堂堂大男儿,忍不住落下泪来。

    其他另外两人也是同样泪流满面,边哭边诉苦。

    “这,这……节哀!”郁齐光拿出一块帕子递过去。

    他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

    史霜客和姜青檀面面相觑,也是倍感头疼和庆幸。

    沈隽意问道:“考场状况百出,本是常事。可是出行水土不服?我那配了些药,晚些给几位送去。”

    “多谢。但我今日已是好了,我就是……”柴蕴擦了擦眼泪,舔了舔唇角,突然问道,“你们是不是没去世子的宴席?”

    几人对视一眼,颔首。

    “当时我们已然用过膳食,就不必多加麻烦。”

    “我这位同窗当日累着了,到了客栈就睡过去了,就也不曾前去。”柴蕴指了指唯一没哭的那位同窗,他咬牙道:“我们三人都中了招,所以,我们怀疑是平阳世子搞的鬼。”

    “平阳世子?”郁齐光惊呼,“你是说,他给你们全给下了泻药?”

    “不然如何能解释得清?我今日粗粗打听过,不少同窗都是我们这种状况。当然也有漏网之鱼,但到底不多!”说到此,柴蕴咬牙切齿,“若早知道那是鸿门宴,我是死也不会去的。”

    想到自己为了一口吃的,

    结果却害了半生,柴蕴现在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这……”

    其他几人愕然。

    沈隽意:“平阳世子并不曾参加科考?与我们又都是同窗,他做这些又图什么?”

    排除异己?对不上。

    总不能是寻开心吧?

    闻言,柴蕴一噎。

    “那这怎么解释?”

    “一个两个还好说,人数这般多,那就定是宴席有问题。”

    沈隽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打算如何做?”

    “我想联合众多同窗去官府举报他。”柴蕴恨道,“沈隽意你也能给我们做人证的。听说这位泉州知府曾经师从国子监,兴许还认识上官大人……”

    “我不曾去过,如何能人证。而且,你们可有证据?办案总讲究动机和证据,而不是空口鉴罪。”沈隽意说道。

    柴蕴哭道:“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吗?活该被权贵戏弄吗?”

    他不服!

    凭什么!

    沈隽意:“或许……”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隔壁酒楼传来一阵吵闹声,楼下是站着不少熟悉的面孔,满面愤恨,与此时柴蕴一般无二。

    而柴蕴本来正在哭,见到这副情景,竟也一轱辘爬起来,其他两人也同样,加入了那群人里。

    郁齐光目瞪口呆,“这,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呢?”

    这画面未免太可怕了!

    沈隽意脸色略略一沉。

    恐怕是要出事了!

    凌降曜在泉州没有别院,故而就住在了酒楼里,他包下了整个酒楼,故而很是幽静,却没想到这片安宁这

    般快就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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