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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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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1章问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天气也越来越凉,寒冷的北风,终于吹了下来。

    冬季的严寒并不适合工作,天气寒冷,九曲十八湾地区的河流水网慢慢结冰,而土地也会逐渐冻上。冻上的河流提供不了水源,而冻上的土地也让挖土更加艰难。煮盐的灶户们没有生产条件,也开始了猫冬。

    寒气将万物冻结,自然也将水汽冻结,在寒冷的冬季中,空气的湿度大大降低,反而让风湿骨病的人好受很多,只要注意保暖,他们的骨痛之症就不会发作。这个时候的医馆也是最清闲的时候。

    冬日的暖阳照下来,将窗面上的冰花照的晶莹剔透,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彩。光彩照进安静的医馆内,在地上洒下一道彩虹。

    三五只不畏严寒的小雀在门前叽叽喳喳的跳跃,渡过它们悠闲的上午时分。每当这个时候,张淼总能看见香茅站在门口,沐浴着阳光,脸上露出一丝轻微的笑意。

    “这样的日子真好,不是吗?”她总是说着这句话,听的久了,张淼就问道:“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好呢?”

    “门可罗雀啊,难道这对于一个医馆而言,不是最好的日子吗?”香茅笑着说,她指了指在门前跳跃的小雀,继续说:“没有人上门,门口的麻雀都没人打扰。医馆没人上门,自然就是无人生病,无人生病,岂不是好日子。”

    她的话让张淼微微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说:“是啊,真是好日子啊。”

    香茅听见这话,也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比这冬日的暖阳还要让人觉得温暖。在她的身上,张淼真的感觉到了大医至仁这句话的分量。这些天来,在医馆的不断工作,他的医术没有增长什么,但是他却在香茅身上学到了‘医者之仁’。

    医术,医术,有术不一定是良医,仁德兼备,医术高超,才是真正的医术。

    香茅给张淼的触动很大很大,在以前,张淼是靠着几乎作弊的手段得到了极多的医术知识。但是他却没有真正的用医术为多少人服务过,他也从来没有感悟过什么‘医德医仁’。他的医术,拥有丰富的叶脉枝条,却少了一根最重要的枝干支撑,这根枝干,就是立于医术中的‘道德’。

    没有枝干的支撑,他的医术始终不能矗立于天地之间,为生民请命。下医医病,上医医人,大医医国!医术再高,没有支撑,也不过是个只会治病的下医!

    在这段时间中,张淼的医术的根终于长了出来,枝干也将会逐渐产生……

    ——

    清闲的午后,街道上的行人也是三三两两。冬季的封冻让水网不通,但是此刻却是路网最好的时候。长着厚厚毛皮的各种驮兽出现在盐城,将远方的皮料、油脂、食糖和工具带来,带走了一担一担的精盐。冻得梆硬的土地让这些驮兽走得很平稳,纵然背上背负千斤,也能安全的将货物送到各地。

    盐城是一座贸易的城市,这里的风雪也没有大到封山封路的地步,贸易并不会因为寒冷而冻结,反而会因为需求而更加旺盛。

    这样的午后,张淼本来正在和香茅喝酒聊天。香茅不喜饮茶,她认为茶太温情懦弱,不适合她这样的人。她更喜欢饮酒,认为酒中才能出豪杰。张淼入乡随俗,也只能跟着她一起喝酒。不过香茅也照顾了张淼,她们现在喝的是温好的黄酒,就着盐豆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当然,这盐豆子也是张淼要求加上的。香茅喝酒从不需要下酒菜,只有照顾张淼这种人,才勉为其难的加了一叠盐豆子。若是摆上大鱼大肉吃酒,对香茅而言不是喝酒,而是吃饭。

    在喝酒上,两人的分歧还是很大的。但是君子之交就是求同存异,大家互相迁就,不然这一场酒还真的喝不起来。

    两人正喝着酒,忽然,一道水光飞来,眨眼就到了香茅面前。香茅接过这水光一看,然后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这是一封传信,看她的表情,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

    张淼淡淡的问道:“怎么?出了什么事情?”

    香茅淡淡的摇了摇头,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听闻远方的泯水水神要升格,准备进行大走水,也遍邀天下水神观礼。我的几位义兄也被邀请去了。”

    听见‘泯水水神’几个字,张淼倒是想起了什么。这泯水离这里有万里之遥,他的升格,都邀请到了这里的水神吗?

    香茅抿了一口酒,淡淡的说:“虽说是请去观礼,其实就是收礼的。任何神灵升格,都会消耗大量的资源,如果有人观礼的时候随个份子,那对升格的水神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我的这几位义兄怕是要出一场血了。”

    张淼微微一愣,随即就笑了出来,说:“还有这事?这和普通人的婚嫁迎娶收份子钱有什么区别!”

    香茅想了一下,说:“最大的区别是,普通人的份子钱可以在自己婚嫁迎娶的时候收回来,而神灵升格的份子钱,可就难收回咯。毕竟不是什么神灵都有机会升格的。”

    这倒是大实话。而说到这里的时候,香茅明显想起了什么,她的脸色也黯淡下来。张淼知道,她应该是想起了那位升格失败的水龙湾水神。

    既然话已至此,张淼就顺势问下去:“听闻你和这里的水龙湾水神交好?”

    香茅点点头,眼中出现几分缅怀之色,她淡淡的说:“确有此事,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水龙湾水神对我有恩,我也一直将她当成我最好的亲人,是因为她,我才和其他几位水神有联系的。”

    “那关于她的陨落,你有什么看法?”张淼继续问。

    听见这话,香茅才认真的看了张淼一眼,然后说:“你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吧。”张淼也不掩饰,直接点头承认。

    和张淼共事这么多天,两人也建立起基本的信任。香茅沉吟一下,还是说:“这件事水很深,我曾经探查过,但是对手太强,我就算知道了一些真相,也无可奈何。”她口中的对手,应该就是东海海神们。

    听她这么一说,张淼也从怀中掏出那半张青敕,说:“实不相瞒,我偶然得到了此物,所以才会对水龙湾水神感兴趣。”

    香茅看着眼前的半张青敕,她的眼神也再次变了。她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那张青敕,说:“这是人之常情,你得到了她的半张青敕,估计也想探一探她的遗宝吧。”

    香茅的话很直接,这让张淼稍有一些尴尬,不过他还是点头承认说:“确实是,在得到这张青敕之时,我确实是有对这位水神遗宝的兴趣。不过现在,我觉得我收获更多,遗宝反而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听着张淼的话,香茅终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边笑边摇头说:“果然,你果然有君子之风,竹之性情,诚不欺我!”

    她看着张淼,解释说:“自从你来后,我就向着社里求证你的话,得到了几位社友的回馈,说你乃是君子作风,人品性情都乃赤诚之人,其医术高超,心思缜密,却豁达纯情,不染外物。”

    这些夸奖的话让张淼脸色一红,饶是他的厚脸皮,也觉得这些话有些过了,他哪里有这么好。

    香茅却是继续说:“这些日子观察下来,你确实是当得这些评价。别人可以骗我,但是我自己看到的,却是你对那些病人的一视同仁。你和我都是药灵化形,天生不属于人,我也不强求你对普通人也有怜悯之心,也有仁善之意。但是你真的不同,你对所有的患者都没有嫌弃,都对他们有怜悯,这就非常难能可贵。”

    “修士和神灵一样,两者都将普通人视为一种资源。既然是资源,那就要用,就要发展。人命在他们眼中并不值得一提。普通人的死亡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数字而已,只要不是死太多,他们都认为这是可接受的损耗。”

    香茅深深的叹了口气,她摇摇头说:“我认为这是不对的,确实是,我们确实和普通人大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我们和普通人是两种不同的物种。但这不是我们伤害他们的理由,可以不爱,但请不要伤害。”

    “但是你看看,这里作威作福的刘盐王,他就丝毫不将人命当一回事,人只是给他提供财帛之炁,给他提供恐惧的样本,此等神灵,又有何良心?”

    “当年的水龙湾水神升格,若是她心狠一点,直接在九曲十八湾走水,在此地掀起无边的洪水,任由水龙湾泛滥,纵然会害死千万在这里生活的普通人,但是她的升格必然会成功,而不是走水东海,和东海那群虚伪的神虚与委蛇。”

    “她的善良害死了自己,我曾经问她后没后悔,她却反问我为何要建立香茅馆。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是我也知道了她的答案。”

    “有些事做了会成功,但是会亏了良心。没良心的人无所谓,但是我们是有良心的。若是因为有良心而失败,从而被嘲笑,被侮辱,那么错的不是我们,是整个世界。”

    “我无力改变这个世界,只是希望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尽量让这个世界更加美好。”

    香茅的话让张淼大为触动,他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子,对着香茅深深一拜,敬佩的说:“先生高义!”

    香茅对张淼的话苦涩一笑,说:“高义又有什么用?终究是痴人说梦,痴人说梦而已!”她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酒壶,慢慢的走了。

    张淼在这一刻也很理解她,崇高的人不肯同流合污,总会活得很痛苦。

    香茅慢慢的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了下来,然后说道:“在水龙湾的水底,你拿着那张青敕,应该可以找到他的遗宝。若是其中有你能用的东西,你就带走吧。”她的话说完,才消失在门外。

    张淼得到了遗宝的线索,但是他并没有开心。他只是叹了口气,回去继续喝酒。这一次,酒入愁肠,让这甘甜的黄酒显得异常苦涩……

    ——

    第二天,张淼就出发去水龙湾。九曲十八湾中,水龙湾处在中心地位,这里东临东海,南北都是茂盛的茅草滩涂,在这里,居住在至少十万灶户。

    水龙湾水面平静,既然是个‘湾’,那自然是凹陷的陆地,凹陷的海湾让海水在这里激流回荡,有大大小小数种鱼群,实际上,这里煮盐的灶户也偶尔会下海捕鱼。只是这九曲十八湾土地贫瘠盐碱,竟然连半棵可用之树都没有。没有树,自然没有造船业,这里的捕鱼船就是超级稀有货。

    在这里,大家空守着富饶的海岸,却半点好处都捞不到。

    张淼飞到九龙湾上空,然后深吸一口气,扎入到水底中。水龙湾有一条河注入东海,这条河才是真正的水龙湾水神神府,水龙湾外的东海,那是归海神所属的。

    钻进河中,张淼就掏出半张青敕,开始在河中游泳。他不知道那遗宝在何处,只能靠着这种笨方法一寸寸的寻找过去,好在这河不是什么大江大河,花点时间总能找到。

    冬季河水不深,除了入海口有些深度,越往内陆走,这河水就越浅。渐渐的,张淼到了结冰的河水处。他也不在水底行走,而是到了河面。

    此时的河面有个人正在凿冰取水,看到张淼从河面走来。就上下打量了一下张淼。

    “后生!你是哪里人?怎么没见过你?”这人就问他。

    “从城里来,在这里四下转转。”张淼也回答。

    “哦!是外乡人啊,那你能不能搭把手,帮我将这块冰取出来?”那人忽然问。

    “没问题!”张淼也是个助人为乐的,他来到冰洞边,就看见一块大大的浮冰已经被凿开。他也没含糊,直接蹲下身子,也不怕冰块寒冷,直接抓住冰块一用力,就将冰块给抓了出来。

    “好后生!好大的力气!”这人笑着夸赞,然后让张淼将冰块放在他的小推车上。他用茅草绳将冰块绑好,然后对张淼说:“后生,你帮了我的大忙,我也没有什么感谢你的,这颗珠子是我刚刚凿冰的时候从水里捞出来的,就送给你把玩吧。”

    张淼一听,正要推辞。忽然他怀中的青敕却是微微发光,让他微微一愣,推辞的话就没有说出口。

    而这人已经将珠子塞给张淼,自己推着小推车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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