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人为何要有良贱之分
“我身上这么多抓的、挠的,大夫看过还不能确定是什么病,万一等下上药的时候什么脓水溅到您身上传染了,那您多难受啊,反正我迟早都是您的人,也不必急于这一时是吧,不如您再多等两日,等我治好了病,回到以前肤白似雪的时候您再来找我,如何?”
孙婉香一边说着还比划了一下,那脓水有多么恶心。
县令皱着眉头当即脸色就变了,吩咐了一句让大夫好好诊治便退了出去。
坐在桌前,孙婉香冷静地把手腕靠在桌上让大夫诊脉,她确实没病,身上那些红痕也都是她自己抓的,但若是大夫能诊出蛊毒,她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说不定还能顺便把蛊毒治好。
屏息凝神地等了一刻钟,左右手的脉象都诊过以后,大夫只说了她气血两亏的问题,交代她以后要注意调养。
说罢,大夫就要开方子,孙婉香惊愕道:“大夫,您说的我都懂,但是您就没看出点别的毛病来?”
“这位娘子,您这是怀疑我医术不精?”大夫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不,我是想说,我前些日子吃了别人送来的糕点,从那时起时常头疼得厉害。”孙婉香冲他使了个眼色,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嗓音,“这种地方您也知道,我就是想问您会不会是有人给我下毒了?”
“不可能,娘子的脉象并无中毒迹象,您还是不要疑神疑鬼的好。”
难道是蛊毒没有发作的时候诊不出来?
孙婉香气馁地咬了咬唇。
“我将方子交给管事,娘子照着方子喝药就行。”大夫说罢就要走。
孙婉香赶紧拦住他,“大夫,我身上的皮肤病,您还没给开药。”
她撩起自己的一小截袖子,大夫瞪大了眼,指着她时手指都有些发颤。
“这位娘子,您这是在侮辱我啊,您既然看不上我的医术,大可以去请其他药堂的大夫,何必在自己身上抓这么几道来侮辱我?!”
孙婉香连连道歉,“我也没打算骗您,实不相瞒我不是自愿来县令大人府上的,只能想出这招来避开侍寝,您就当日行一善帮帮我。”
“那可不行,我若是帮你糊弄县令大人,岂不是坏了我的名声,传出去让人以为我医术不精。”大夫冷哼一声往外走,“娘子自求多福吧。”
他还没走到门口,孙婉香拍了拍他的肩头。
“娘子还有何事?”
趁大夫回过头来,孙婉香抬手用带了镯子的那只手腕在他面前快速晃了一下。
“砰”的一声闷响。
大夫倒地的时候,后背恰巧撞到桌子。
“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县令在外面问话,大夫张口刚想回答,却觉得身上突然变得绵软无力,说话也提不起劲来。
“没事,是药箱磕到了。”孙婉香捂住了他的嘴冲外头喊道。
“得罪了,我也是没法子只得出此下策,你只需跟县令说我这病会传染,完全治好需要些时日,在这之前不能侍寝就行。”
“你本就是瘦马,装什么清高。”大夫冷哼一声,眼神里满是鄙夷不屑。
孙婉香本来还为药倒了对方歉疚不已,一听这话,火“蹭”的一下就烧上了心头。
“你这话什么意思,瘦马怎么了?你这么看不起。”
“瘦马不就是供人玩乐的妓子,以色侍人的玩意儿吗,你一个贱籍女子如今在县令大人的府邸中称病不肯侍寝,这话说出来谁信,我是不可能帮你去骗大人的,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看着他这么理所当然的说辞,孙婉香脑海里浮现出那些被关押在牢房里的女子,她们在课上被蛊毒和棍棒折磨的惨状,以及伊念娣和筱沐向她诉说过往苦楚时的悲伤。
她扯过大夫的衣襟,板下脸来神情严肃,“谁愿意生来就是贱籍,谁愿意被卖去做瘦马,谁愿意整日只学些讨好伺候人的本事然后被关在牢房里等未知的买主,难道是她们天生下贱吗,放着好日子不过要把自己卖了?你应该去责问是谁把她们卖做贱籍,应该去责问那些买主为什么要把他们所轻贱的买回去,而不是责骂那些连自己都没办法做主的可怜人!”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大夫憋红了脸,说话声也有些发颤。
“我还是第一次听这番论调,实在是荒唐至极,照你这么说,朝廷的良贱制度是错的了?”大夫想要把衣襟扯回来,但却使不上力,被一个贱籍女子压着,他感到了莫大的耻辱,脸色也憋的越发涨红。
“人为何要分良贱,生来究竟有何不同?”
既然筱沐代她被抓回去,那就由她之口来问这个问题。
“这……”大夫支吾了半天,不耐烦地说,“谁让他们投错了胎。”
“你一口一个贱籍的,那你能保证你下辈子不会投到贱籍的胎?你说瘦马以色侍人是低贱,世事无常,若是有朝一日你家境落魄,是否会变卖家中妻儿以维持生计,到那时你也同样觉得她们低贱吗?还是自责连累了她们?”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我行医数十年,街坊四邻对我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就连官老爷请我上门看诊,我也从没听过一句重话,如今竟叫你一个瘦马给骂了,简直奇耻大辱!你等着,我定要叫县令大人责罚你!”
“责罚我?”孙婉香冷笑,“你也就这点本事,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只会搬救兵。”
大夫感觉被羞辱了,“我不与你争执,是怕说了你也听不懂,良贱制度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在上位者高瞻远瞩,他们做的决策岂是你一个贱籍女子能随意论断的,你大字不识,还在这指责制度对错着实可笑。”
“从来如此便对么?就是身居高位无法体恤民情,才难哀民生之多艰。”
“你这话不对,大字不识书都没念过知道什么对错,你这番话定是有人教你的,我要告诉县令大人,你定是被什么人收买了要反抗朝廷。”大夫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警惕,手肘撑着身体费劲往后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