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关乎个人(终)【存】
在李尘倾尽全力的剑牢下,重重叠叠的领域不断镇压,那些在战斗中破灭的剑气和空间壁障经过孤命剑的重整,又如后浪接力,一波波落在大长老的身上。
大长老在这样迅猛的攻势下,一时接连后退,犹如被海浪不断颠簸船舫,只能够稳住身形,却没有还手的余力。
他的心头愈发恼怒非常,心头只有从话本里学来的几个字不断重复,“非战之罪,非战之罪。”
蓦然,从剑牢铺天盖地的剑气里钻出一条尾巴来,就在大长老心神失守的时候甩在他的脸上!
轰鸣里,大长老的身形一个翻滚坠落,接连撞碎数百空间壁障,那些因为二人境界迅速构建起的空间壁障,在二人面前就好似易碎的玻璃。
这当然也是李尘的手段,而且使用的恰是大长老方才施展最多的手段。
大长老的身躯因为这一次碰撞出现伤痕,虽然迅速恢复,但是心底浮现出极深的屈辱,这种情绪更是他过去年月里绝不会产生的,就好像钻进心底的虫豸,每一口都咬出伤痕,极深极痛,偏偏无法拔出。
他深知不能继续这么下去,心底一声呼唤。
另一座空间里,正在压制红雪二人的分身回头撕裂空间,就算穿梭回到本体。
王庭太一二人见状,心头都齐齐一喜,“他要逃!”
他们知道,这是他们缠斗的缘故,“有效果!那边李尘一定占据了上风!”
“绝不能放他离开!”元宝小说
实际上,他们现在双双重伤,如刚才的强度最多再有十个呼吸就没有再战之力,全靠一腔热血和一口气撑到现在。
因此,当大长老的分身决定离去,他们的速度根本无法做到拦截。
情急之下,红雪决定动用禁术,以燃烧自身无数次轮回的神魂为代价。
就在这时,战斗秘境的空间之外,一个僧人姗姗来迟,骑乘异兽坐骑,有菩萨的法相,而他自身双手合十,一经出现便将刚刚钻出虚空的大长老分身拉入另一处战场。
王庭太一二人见状大喜,风风火火闯入空间,三人成合围之势,将大长老的分身困在当间儿。
红雪只觉这一刻是柳暗花明的惊喜,笑问道:“小和尚,你是早料到这里的情形,只等这老家伙的分身吗?”
玄立摇头,惭愧道:“我一开始的确没有打算出手,只是看殿下将那老东西的本体打了个节节败退才出的手,因此晚了些。”
王庭太一听闻了李尘那边的战况,心头更觉畅快,好似要将数十万年的郁结全都吐出来,大声笑道:“不晚,不晚!来得刚好!”
大长老的分身只想尽快摆脱三人,一时也散如流光,化身一百零八异兽,各自雄踞一方,对三人成合围之势。
王庭太一和红雪正要出手,耳边闻听玄立说:“二位莫急,先瞧瞧我的手段。”
玄立的背后忽现法相,法相的背后有千条手臂在张扬,每一只手掌都捏出一印,原本震荡的空间瞬间稳固下来,且有佛音袅袅,有佛印‘卍’字密密麻麻铺满这片天空,且迅速分散。
大长老分身原本打得主意是先打三人措手不及,趁此机会只要有一只异兽走出空间便能金蝉脱壳,谁知玄立出手便先将后路挡了,再看四周佛印漫天,不断分散中已经将所有异兽拦截。
惊怒之中,种种异兽各施手段,想要清空这些佛印。
又听玄立在原地盘膝不动,只有嘴唇微动,佛音袅袅中言出法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这些如魔音灌耳,先削弱了大长老三分实力,就连施展了秘术的鲲鹏极速都慢了下来。
二人一时难分难解,竟然有势均力敌的僵持状态。
一旁王庭太一二人呆了半晌,王庭太一叹息道:“自太古以来,我曾自以为还是世间第一等,上古时期的短暂复苏时,我瞧了这小和尚一眼,当时还在想这一代远不如太古,如今才知道,后浪推前浪,不仅李尘强出我许多,就连这小和尚,也后来居上走在了我的前面。”
红雪却没有这种感慨,“前人播种后人收,后人现已成参天树,何必叹英雄迟暮,不妨在阴凉处停一停,歇息片刻后,老骥伏枥,还能再战百万年。”
王庭太一闻言精神一震,叫一声好,同时回头看向秘境之外,“也不知道,李尘那边怎么样了?”
轰!
大长老的本体正在遭受接连不断的攻击。
他现在只能勉力维持自身的体面,时刻小心剑牢领域中不会再有其他的手段,就像刚才一样狼狈不堪。
除此之外,剑牢的领域的压制,还有孤命剑的接应,让他一时没有还手的余地。
李尘一直在提防大长老分身的归来,心头明白,别看此时他占据上风,实则不能对敌手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大长老虽因分身的离开,实力减弱了些微,可也十分有限,他现在能占了上风只是得了先机的缘故,而分身这么久不曾回来,李尘也有些担忧红雪二人的安危。
更何况,就算今日真的打爆了大长老,这也不过是一副躯壳,躯壳碎裂,他最多只是再次回归天地,到时候反而棘手。
因此,现在最好的结果,或许是和面前‘大长老’达成某种共识或交易。
在漫天的轰鸣声里,李尘问道:“当年,你的这个傀儡,也就是这幅躯壳一开始的主人,捏造我的生平时,你可曾注意过我?可曾想到过会有今日?”
大长老,又或者说此时占据了这幅躯壳的天道,他马上知道了李尘询问这件事的用意。
他虽不懂人情世故,但实在是很懂一个人生来就需要的那些无用的东西,诸如信任,诸如希望,因此,他想,现在总算有机会将这个人不久前在言语上的恶毒一一还回去,因此他说:“就连他都不过是我的傀儡,如这样的傀儡我在世上有三十多个,每个人都自以为有不同的身份和身世,都以为自己是混沌初开的灵物,我连他们都不曾注意,更何况是你?
他们算什么东西?你又算什么东西?我何必要浪费更多的精力在你们身上?你可曾想过自己是何等的悲哀?如世上生灵至少是规则之内自生灵性,你们呢?
如果没有我,你们怎么能有当日的地位,今日的修为,此刻的风光?!”
随着他的话一句句出口,李尘忽然感受到极深的侮辱,这种侮辱甚至超过当初在圣朝处处受人贬低,称呼乡野之人的时候。
只是李尘很快又笑出声,瞧着大长老,以一种极讥诮,讽刺的口吻说,“躯壳又如何,玩物又如何,你今日一样不是我的敌手。”
大长老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骤然间愈发愤怒,“若不是”
他的声音好似极沉重的音箱被拉开却推不回去,“若不是那三只苍蝇阻挠,你未必胜得过我!”
李尘顺势反问,“你既已说了是苍蝇,又怎么会影响大势?倘若真是蝼蚁苍蝇,又怎么能缠你这么久?可见你也算不上多么高级。”
至此,他已声色俱厉,面对这个看似世上站得最高的人物反而有俯视的鄙夷,“你自以为高人一等,自以为瞧了天地混沌百万年就什么都了解明白。
可你却不明白,世上生灵无论灵智高低,无论修行高低,都生来自由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你说自己是这一方天地的主宰,却连这么浅显的事情都不曾想过,还恬不知耻要决定别人的生死?”
说出这些的时候,李尘忽然想起曾不知听谁说过的一句话,“你以为自己杀了人,就真的掌握了别人的生死?那些生来有脊梁的,无数年来前赴后继的,就算是死,也一定看着你,一腔热血溅在你的身上,你的脸上!你以为自己生自混沌就算了不起,世人就要处处怕你,敬重你?你问问谁又真的把你当回事?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想要做人,现在空有人的表,没有人的里,更长不出人的骨头!”
这一番话,让大长老有些茫然,他落地成人已经近百年,回想这些年来,自以为已经和常人无异,而且自从他下放了修行之法,让他们以自己为信仰,获得力量,这些人也从未有过什么反抗,反而十分甘愿。
现在,李尘所说的什么脊梁,什么人的骨头,实在是超出大长老的认知以外。
然而李尘的话还未结束:“你生于混沌,身在九天,心却陷落泥泞,只瞧得出人心蝇营狗苟,因此即便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个生灵,我却从未在你身上看出什么人样,只因你成人的初衷便肮脏下作,只为了享受世上种种欲望,却不知道欲望也有阈值。
而我辈生人,不只有欲望,还有生来的颠簸,以及面对颠簸的勇气,敢说一声:无论何时何处,都敢向着我自以为可以走去的路大步走过去,即使前面是深渊、荆棘、狭谷、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