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除不掉的痕迹
马车缓缓停在玄阳观山门前,陆窈搀扶着文竹伸过来的手下了车,望着薄雾缭绕的山门和百阶台阶,周遭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带着泥土的腥气还有雨雾的湿意。
似乎,隐隐还有血腥气。
吱——
一道金光瞬息而过,金色的甲虫飞扑而来,在陆窈跟前的半空中猛然停下,薄翅震颤,发出“嗡嗡”声。
“人全死了?”陆窈柳眉皱起就没有松开过。
吱——
它没有去吃地上那些,尸首,它以虫子的信誉做保证。
在陆窈严肃的目光中,小金子那黑豆一样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心虚。
好吧,它就是舔了几口。
吱——
陆窈一挥衣袖,威风凛凛的金蚕蛊被扇到了地上,委屈巴巴地爬行前进带路。
上了百级台阶,陆窈看着面前惨烈的场景,一时说不出话来。
往日里热闹的道观,俨然遭遇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青衣道士们横七竖八地趴在地上,她在尸首间穿梭前行,不一会儿,裙裾就染上了暗红的血迹。
噼啪——
木梁烧断,轰然砸下。
陆窈怔然地看着面前这座焦黑的殿宇,缕缕尚未彻底熄灭的青烟袅袅腾起。
“咔嚓。”
一声脆响,她低头,看向脚边,那里有一块烧得焦黑的牌匾,依稀可以看到黄仙殿三个字。
周遭的殿宇都好好的,唯独这座黄仙殿烧了。
是有人知道了招魂幡和炼魂鼎就藏在黄仙殿的密室里,庆元应是不开密室,所以对方一怒之下放了火。
陆窈深吸一口气,燃烧的灰烬卷着炙热,烫进胸口。
“文竹,”陆窈轻声说道,“你去找找庆元道长。”
文竹也被面前的场面惊到了,默不作声地领命,低头就去了。
小五默然跟在陆窈身后,他过习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这种场景,他很熟悉,抬眼偷瞟了王妃,心中不禁暗暗敬佩。
一个怀孕的女子,看到这样的场面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王妃不愧是王爷看中的人。
不过王爷闹这一出,也着实有些残忍了,毕竟这玄阳观是王妃的势力,观中的道士死绝了,相当于把王妃的一只臂膀给砍了。
小五默不作声地叹了一口气,当日送嫁的时候,玄阳观的诸位道士赶去送王妃出嫁,着实让京中的百姓开了眼。
他偷眼看着陆窈提起裙裾进了成了灰烬的黄仙殿,一股子无力感打从心底升起。
王爷的想法他一个做下属的不敢置喙,只是纸里包不住火,若是有朝一日王妃知道了这些种种都是王爷做的……
小五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快步跟着陆窈走进灰烬。
一片狼藉的黄仙殿中,露出一处通道,陆窈走了进去,那柄黑色的招魂幡和炼魂鼎静静地放置于密室中。
就为了这两个死物,白瞎了外面无数人的生命。
陆窈抬手握上招魂幡的木柄,拿动,带去了外面。
她要用招魂幡把这些道士的冤魂全部收起,问清今日的事情是何人所为,再超度,好生把他们都送走。
幡旗招展,夜风凛凛。
巨大的招魂幡悬停在半空,时隔许久,它再次重见天日,漆黑的幡布喇喇作响。
陆窈抬眼看着这柄法器,许久,她以为的一幕没有发生。
地上的这些尸首中,一道魂魄都没有被那柄招魂幡收入其中。
“不对。”
陆窈皱眉,上前蹲在一具道士的尸首旁,祭出一道符箓。
符箓燃尽,灰飞烟灭。
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产生。
“王妃,怎么回事?”小五问道。
他虽然心中有猜测,主子做事一向小心谨慎,走一步算十步,在玄阳观中大开杀戒后收了这些阴魂是很可能的事。
“这些尸首中的魂魄都被人收走了。”陆窈站起身,看着面前血流成河的场面,冷声说道。
她心中一动,若是用符箓收魂魄,一次也只能收一条,要想一次性收走这么多的魂魄,除了用法器,别无他法。
能收魂魄的法器……
除了现在留这的招魂幡,便是她的本命法器,镇魂珠了。
所以对方手上有镇魂珠吗?
一旁,小五放下心,定然是主子的手笔,收了这些魂魄,既绝了被王妃发现端倪的后患,又能留着为将来大计而用。
“王妃,没有庆元道长。”文竹走了过来,摇摇头。
没有庆元。
陆窈看向遍地尸首,叹息一声,“也是好事,王爷可能来?”
她看向身边的小五。
小五原本就心虚,猛然听到王妃提到王爷,更是吓了一跳,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王爷如何会来。”
他干笑。
陆窈莫名地瞧他,“刚刚不是你发了信号给王爷了么?”
小五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他怎么把这茬忘了。
“应该是快了,不过王爷今夜应是有事,可能不会亲自来。”
陆窈点头。
想来庆元落在对方的手上,想要用来和她换招魂幡和炼魂鼎。
且等着便是,毫无疑问,对方就是那用招魂幡的老道士背后的人,甚至,对方如果真的有她的镇魂珠,那么也一定是陆探云背后的人。
回程的时候,换成了文竹赶车,小五被陆窈留下善后,陆窈特意交代了要把这些道士的遗体好生安葬。
她自己带着招魂幡先行离开,炼魂鼎太大了,她带不走,让小五等容珺的人到了,护送回府。
夜风刮过,血腥气漂浮,天空中几只食腐的乌鸦叫嚣着飞过。
小五看着面前巨大的青铜鼎,一时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
主子废了一番功夫都拿不到的炼魂鼎,王妃就这么让他搬回府里。
绕来绕去,不还是王爷的东西么?
摄政王府。
“王爷,王妃也出去了,小的拦不住啊!”管家痛心疾首向容珺汇报。
“无妨。”容珺温声答道,“孤先回屋,王妃回来的时候及时知会孤。”
说罢,他缓步走进主屋,拐入旁边的净室。
水雾缭绕,热水已然备好。
衣带落地,衣袍扔到了屏风上,水声起。
美艳的男子坐在浴桶中,被水汽晕染的眉眼轻垂,看着自己胸前一块焦黑的痕迹,掬起一捧水浇在那奇特的焦痕上。
不痛不痒,却除不掉。
美眸逐渐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