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朱元璋可以说穷极一生，都在崇尚节俭，在他人生的字典里，真的没有“享受”这个词。
朱元璋还未建立大明之时。
曾经大破陈友谅，将士们在陈友谅武昌城的皇宫中，缴获了一张富丽堂皇的金床，可是这张床被献给朱元璋后，朱元璋大怒，当即命人将其毁掉！
以示自己的节俭。
便是当上皇帝以后，老朱也并没有忘本。
经常吃得就是四菜一汤。
便是寿宴，也一向从简。
时间转眼便到了皇帝的寿辰。
御筵摆在御座的东西一方，太子座位于御座东，西向，诸王以次由南而东西相向设座。群臣四品以上在殿内。
五品以下的只能坐在殿外了。
另安排司壶、尚酒、尚食等一班人等伺候。
“陛下驾到！”礼部唱官大声唱道。
龙辇从侧殿而入，朱元璋一身庄重的吉服，尽显皇帝的威仪。而身边却是跟着一个孩子，三皇孙朱允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齐齐跪拜，在山呼海啸的朝拜声之中，朱元璋走上御阶，坐上龙椅。
而朱允熥也做到了朱标身侧。
朱标也没料到老朱会弄出这么一出，这也太惹眼了！
他撇了一眼下首的朱允炆，果然，那张脸色带着震惊、嫉妒和不敢置信。
朱标内心默然一叹。
这个二儿子之前看着是仁厚恭顺，但自从从陆渊那里得知了大明的历史。
朱标对他已经完全改观了。
朱允炆整体就喜欢与那些儒生一起谈论圣贤经义，礼乐制度，但真正做起事情来却是眼高手低，遇到一些挫折就退缩了。
甚至经常提出一些不切实际的观点，因此而与朱允熥争论不休。
这样的人若是坐上了皇帝之位，恐怕真可能被那些腐儒洗脑，而主动进行削藩。
原本以为，朱允炆去江宁能有所改变，但朱标却是失望了。
如今，又因为挑唆老五与父皇，被关了禁闭。
只能希望，日后允炆这孩子到了封地，能做一个贤王了。
朱标微微摇头，将目光落在朱允熥身上：“你怎的坐着龙辇来的，这么多大臣在，可是有失礼仪！”
朱允熥道：“但皇爷爷硬要拉着我一起坐啊！”
这很老朱，朱标一下没话说了。
他也只能说一些下次一定要拒绝之类没有营养的话。
朱允熥表示，下次还敢。
朱元璋在龙椅坐定，下面教坊司乐手跪奏《起临濠之曲》，名《飞龙引》：
千载中华生圣主，王气成龙虎。提剑起淮西，将勇师雄，百战收强虏。驱驰鞍马经寒暑，将士同甘苦。次第静风尘，除暴安民，功业如汤武。
旁边的朱允炆看着朱允熥与朱标亲昵的低语，眼中的嫉妒和愤怒几乎要化为实质。
但他马上又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异样。
在场的都是朝廷大员，勋亲权贵，哪一个不是人精，他们看到朱允熥与皇帝一同到来，内心都是生出了小心思来。
看来，皇帝对这三皇孙是真不一般呐！
一些心思活络的已经想着，是否要与这位三皇孙多亲近一下。
而常升和常森两人，那都是笑得满脸都是牙齿。
这可是他们常家的种，三皇孙终于有出息了！
旁边的淮西勋贵，也是与有荣焉，他们都是和常家沾亲带故的。
三皇孙还能害了他们不成！
只是李善长等文臣神色各异，各怀心思。但显然不会如同武将那般痛快了。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老朱已经结束了开场讲话。
“来人呐，给诸卿上酒！”
老朱一拍手，有一排宫女捧着酒壶而入，他们分左右给武将、文臣倒酒。
常森突然低声道：“这杯子还怪漂亮哩！”
常升一看，还真是！
白瓷的杯子青龙环绕，中间还探出一个龙首，这皇宫的东西就是不一般！
前面坐着的是长兴侯耿炳文，他看到宫女只给他倒了半杯酒，顿时极为不满。
耿炳文是个粗人，喜欢冲锋陷阵，做事情也是直来直去，当即就想要让宫女给他满上。
这杯子小就算了，连酒都没倒满，这算怎么回事！
但旁边的武定侯郭英是知道他性格的，连忙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对他摇了摇头。
耿炳文这才忍住。
此时，宫女已经来到了郭英，给他倒酒。
耿炳文一看，郭英酒杯里面也只有半杯酒，这才忍住了。
后面的吉安侯陆仲亨正奇怪他们的表情，但看到他们杯子中的酒，这才了然。
往自己杯中一看，宫女给他倒满了！
陆仲亨暗自得意，这说明什么？
说明了自己与皇帝的交情深呐！
你们的圣眷只有一半，而我老陆才是皇帝心腹！
突然，陆仲亨瞪大了眼睛。
他杯子中的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着，很快就一滴不剩了！
陆仲亨张大了嘴边。
而旁边的延安侯唐胜宗也是如此，两人杯中的酒全部空了！
常升和常森两人看到这一幕，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而对面的李善长瞪大昏黄的老眼，死死地盯着龙口酒杯。
里面已经一滴酒都没有了！
旁边坐着吏部尚书翟善、户部尚书茹太素，他们杯中只有一半的酒水。
李善长老谋深算，自然想得比那些勋亲更多。
但此时，他的脑袋却是一团乱麻。
这究竟是鬼怪作祟还是皇帝做了手脚？
如果是皇帝做的，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不配喝这个酒？！
此时，大殿之中的乐曲已经是第七奏《定封赏之曲》，名《九重欢》：
“乾坤清廓，论功定赏，策勋封爵。玉带金符，貂蝉簪珥，形图麟阁。奉天洪武功臣，佐兴运，文经武略。子子孙孙，尊荣富贵，久长安乐。”
李善长喃喃自语：“乾坤清廓，论功定赏，策勋封爵。玉带金符！子子孙孙，尊荣富贵，久长安乐！”
此时，茹太素站起，捧着酒杯说道：“陛下创立大明，重塑中原，此乃万世之功，如今天下承平，百姓安乐，微臣恭祝陛下保合太和,万寿无疆！”
朱元璋笑眯眯端起杯，饮了一口，缓缓说道：“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茹卿今后可要好好办事！”
李善长突然对上了朱元璋那冷厉的目光。
李善长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神色惶惶，双眼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