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丁溪盐场
丁溪盐场位于城外。
盐丁卫七套着带着补丁的麻布短衣,在兵丁的监视下进入盐场。
盐场内是一块块盐田,一些汉子正挑着挑子,将海水挑到高处,倒入卤池之中。
初春的海边狂风正烈,十分寒冷,卫七被冻得瑟瑟发抖。
但其他盐丁也是如此打扮。
盐工上滩‘三大愁’,扒盐、抬盐、拉大碡。
拉大碡就是盐户拉着木耙在蒸发池中来回搅拌,让盐粒可以多面结晶,达到高产效果。
而卫七则是扒盐的。
这些都是力气活,十分繁重。
冬天吹风,夏日毒晒,那也种田还苦!
点完卯之后,卫七进入了熟悉的煮盐的工坊。
内里大灶烧个不停,一些同卫七一样打扮的盐丁正在搅拌着大锅里的卤水。
工坊的大灶是不熄火的,盐丁们两班倒着,日夜煮盐以供应两淮之地及其京都周围。
进入工坊之后,倒是不冷了。
一股股热气扑面而来,卫七的额头很快就沁出汗水,夹杂着一些细密的盐粒。
卫七根本不敢用手擦拭,只要一擦,那盐粒在脸上磨出伤痕,那就是钻心的疼。
上夜班的盐丁一个个腰背佝偻,喘着气让开了位置。
盐丁佝偻着身子,走出工坊,他们在那些兵丁威胁的眼神之中在寒风中脱下单薄的衣服,让他们检查。
这是怕他们夹带盐贩卖给私盐贩子。
卫七对此嗤之以鼻,盐场看管严厉,真正能夹带私盐的都是那些兵丁。
而管事更是大量贩卖私盐以此中饱私囊,吃得脑满肠肥。
也正是因此,每季丁溪盐场的配额都无法完成。
到了月底,这些兵丁就要求他们这些盐丁日夜赶工,甚至有人因为疲惫直接跌进大锅之中。
卫七暗自愤怒着,但却也无济于事。
他不过一个小人物,又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默默承受。
卫七叹息着,举起大木勺麻木地翻搅着大锅之中的卤水。
突然,卫七听到外面一阵喧闹。
“马六!就是你这东西偷盐,以至于我们盐场完不成配额!”
卫七往外面看去,便见七八个兵丁围住了几个准备离开的盐户。
中间三个盐户还光着上身,单薄的衣裳被兵丁踩着,一个兵丁用长矛一拨,挑出了一个小麻袋,里面露出洁白的盐粒。
马六是个皮肤黝黑,满脸褶皱的老汉,顿时就吓坏了,直接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
“大人,冤枉啊,老汉是绝对不敢做这种事情的!”
“哼,难道我们会冤枉你,要不是人脏并获,恐怕还不知道你会继续偷多少盐!”领头的伍长怒道。
“大人,冤枉啊!冤枉啊!”马六吓得面无人色,但却是不知道如何辩解。
“大人,马六并没有偷盐!”一个年轻的盐户说道。
伍长转过头,冷眼瞪着此人:“这已经人脏并获,难道我还冤枉了他?”
“我亲眼所见,刚才趁着马六脱衣之时,这人将布袋混入其中,借此栽赃嫁祸。”年轻的盐户突然指着一个兵丁说道。
那兵丁顿时大怒:“大胆刁民,不要以为这样就能为他开脱,我看你也是同伙,一同走私食盐,借此牟利!”
伍长眼睛眯起:“给我将他也拿下,严加拷问,看看是何人指使!”
年轻的盐户顿时大惊:“我没有犯事,你们凭什么!?”
几个兵丁顿时手持武器,围了上去:“有没有犯事,我们说了才算!”
年轻的盐户顿时明白了:“原来你们早已经同流合污,是了,你们都从走私盐之中获利,现在想要将这帽子扣上我们头上!”
“大家都来啊,这些兵丁要杀人了!”
年轻的盐户高声呼喊着,想要组织起那些盐户。
但那些盐户却是表情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冷眼旁观着,甚至还退了两步。
年轻的盐户瞪大眼睛,神色颓然,他已经能够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了。
那些盐户不是没有看到,只是事情没落到他们头上,他们就当做不知情,能过一天是一天。
此时,那些兵丁已经狞笑着围了上来。
一个兵丁一脚踢在年轻的盐户腰腹,让他弯成了虾米。
“让你多事!”
一把长矛狠狠刺入他的肩膀,年轻的盐户发出凄厉地哀嚎。
他抬起眼,天空阴沉,细碎的雨水飘飘洒洒。
面前的兵丁眼神狠厉,如同恶狼。
兵丁再次抬起手。
“住手!”
那些兵丁转过头,便见几人站在栅栏外面。
很显然,已经目睹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那伍长顿时面色阴沉。
这次朝廷要求的配额本就不低。
但管事却是急需一笔钱,便将一千石盐贩卖给了私盐贩子,如此一来,朝廷的配额就有了空缺。
但现在想要找补也是来不及了,管事便与伍长商议,找一个替死鬼,以此来逃避配额不足之事。
他们便选上了一向老实的马六。
但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伍长目光不善地打量几人,一行五人,前面一个颇为俊俏的年轻人,一个是有些富态的中年。
后面几个颇为强壮的像是家丁。
几人衣着都是普通,大概就是想要找机会买私盐的私盐贩子。
伍长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伍长大步走上前去:“几位来此,可是想要购买淮盐?”
陆渊想要借机打探一下,便想着先稳一手:“确实如此!”
但旁边的朱标却是怒了,根本就不管不顾,怒声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置大明律法何止?”
伍长顿时冷下脸来,哪里来的愣头青。
给脸不要脸!
旁边的兵丁也已经知道事情不对,手持武器围了上来。
“几位,我们乃是按律行事,他们盗盐,数量巨大,我们将其揪出,又有何问题。”
“这里是盐场重地,几位还是赶紧离开吧!”伍长冷冷说道。
“大胆!你知道你跟谁说话吗?”朱标怒道。
伍长也是冷静了下来,对方不过一介商贾。
就算看到了又能如何,去告官也是没用。
管事的没少孝敬知县,两人好得像是同穿一条裤子,就算这些人去告。
又有什么人会相信低贱的商贾。
而且,只要自己咬死不承认,他们也没有证据。
怎么想自己都立于不败之地,根本没必要理会这些商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