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中原正朔
“咳咳……”爆炸造成了沙尘散去，一个人影缓慢地站起身来。
赫延肃很久没有这么狼狈了，这甚至不是什么能与他旗鼓相当的高手造成的。
他的衣服上满是灰尘和黑色的不明物，一边衣摆断了一截，看上去有些奇怪。
原本干净整洁的面容也染上了几缕黑灰，唇边溢出一抹血迹，听上去呼吸有些沉重，显然是受了内伤。
凌揽月从萧九重怀中探出头来，若是先前她还要警惕戒备，这会儿却已经全然放松了。
“赫延先生，你看起来不太好。”凌揽月笑眯眯地问道。
赫延肃随手抹去了唇边的血迹，冷声道：“凌小姐好手段，原来今晚是专门给我设的圈套。”赫延肃不是傻子，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显然是特意设置在这里等他钻的圈套。
他在北晋也见过萧珺进献的火药，虽然威力不小，但也远没有到能够随便将他炸伤的地步。
这明显是有人特意配置，就连布置炸药的点位都经过了仔细计算才能达到最大的威力。
凌家这个小丫头不仅以十三王子为诱饵，更是自己亲身上阵引他入陷阱，果然是胆识不凡，与当年那个只会哭的小丫头判若两人了。
凌揽月叹气道：“我也是没有法子，赫延先生今晚若是不来，我也不会不知死活上赶着去找你麻烦。”
“你以为这点小手段就能杀我吗？”赫延肃冷笑道：“若是萧九重没赶到，你觉得你会如何？”
凌揽月微笑道：“赫延先生不仅是受了点内伤吧？即便您内力精湛，又能强撑到什么时候呢？”
赫延肃沉默不语，凌揽月道：“赫延先生若是还不甘心，不如咱们再打过？您若能将阿史那燕都活着带出此地，我们绝不派人追杀？”
良久的沉默之后，赫延肃一言不发地转身飞身离去。
见赫延肃的背影远去，凌揽月也叹了口气，抬头去看萧九重，“赫延肃跟北晋王室到底是什么关系？”
萧九重道：“赫延肃与北晋王室有血缘关系，他会替北晋王做事，但不会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你不想留下他吗？”
萧九重摇摇头道：“现在顾不上他。阿月，你先送卫将军回营中，这里交给我。”
凌揽月点点头，轻声叮嘱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小心。”
看到援军到来，卫冉也是松了口气。听到凌揽月转述萧九重的话，当即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将卫冉送回大营后凌揽月也不再征询卫冉的意见，和陆观月一起替他解了毒。
解毒之后卫冉陷入了昏睡，外面的一切暂时都与他无关了。
因为援军的到来，两刻钟后这场战事就结束了。
萧九重踏入营帐时就看到凌揽月半靠在床头已经睡了过去，他不由放轻了脚步声，无声地走到床边扶着她躺了下来。
凌揽月有些迷蒙地睁开眼睛，声音里满是困意，“你回来了？”
萧九重拉过旁边的被子给她盖上，轻抚着她因为连日风餐露宿不及往日白皙滑嫩的脸颊，柔声道：“北晋人已经退了，阿月先休息一会儿吧。”
凌揽月摇摇头，还是挣扎着从困意中清醒了过来。
“我以为你还要两三天才会到呢。”凌揽月坐起身来，揽着他的肩头笑声道。
萧九重道：“我带人从朔云关出来直奔鄯城，另外两路兵马由其他人率领，从关内往西而行，要慢上几天。”
凌揽月道：“你带了多少兵马？”
“十万，龙朔军。”
“西荣有二十万兵马呢，还有西荣皇室的血狼卫。”凌揽月道。
萧九重摸索着她轻柔的发丝，轻声道：“放心，西荣人出不来。”
凌揽月眼睛一亮，萧九重既然这么说，可见是真的有把握的。
萧九重看看她，问道：“阿月当真不想休息？”
凌揽月摇摇头，虽然很累但她此时却感到很兴奋，哪里睡得着？
萧九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既然阿月不想睡，咱们就来算算账如何？我还没到鄯城，暗卫就告诉我阿月这些日子做了不少事情，不如一件一件说给我听听。”
凌揽月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果断地重新躺了回去，并将被子拉到自己的头顶，“我突然好困，我睡了。”
看着她这模样，萧九重无奈地替她将被子拉下来，“小心喘不过气来，阿月这些天辛苦了，休息一会儿吧，我陪着你。”
凌揽月睁开眼睛看他，只见眼前的男人眼神温柔深邃，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一般。
凌揽月这才点点头，重新闭上了眼睛。
萧九重轻笑一声，俯身在她眉心轻轻落下几个吻，然后才在她身侧躺了下来，将人揽入自己怀中。
靠在他坚实的怀中，困意很快便再次席卷了她。
凌揽月果断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沉入黑甜之中。
“臣等参见陛下！”大帐内，萧九重一身玄色长衫坐在主位上，目光划过帐下一众将领，点头道：“诸位将军近日辛苦了，平身吧。”
“谢陛下。”
众人谢恩起身，在萧九重的示意下各自落座。
卫冉刚刚解毒昏迷不醒，众人这才知道这几日卫将军竟然都是在勉力支撑，也不由暗暗捏了把汗。
若不是陛下来得及时，他们就算撑过了今天也撑不住明天。
萧九重早年长居北地，龙朔军中的高级将领对他并不陌生，此时仿佛多了一根定海神针，大帐里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西荣荣翃荣戍率兵二十余万从白兰城直下，现在正在急攻清水关，朕已经命人带三万兵马前往协助拦截。”
萧九重看着众人，淡然道：“周盛。”
周将军站起身来拱手道：“末将在。”
萧九重道：“你带两万兵马，向西出发，绕道向南再顺清水河而下，以解小云山之围，可能做到？”
周将军思索了一下，很耿直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启禀陛下，白兰城附近还有七八万兵马，末将与驻守小云山配合或可勉力应付。但若西荣再次增兵……”
萧九重摇头道：“西荣不会再增兵，另外…不必担心兵马不足，会有人帮你的。”
周将军立刻想起自己在关外遇到的那些西域人，但见陛下没有明说的意思，也就将心中的疑问咽了回去，只是抱拳道：“末将领命！”
“好，你去吧。”萧九重点头道。
周将军也不多话，再次抱拳行礼后转身出去了。
萧九重看向其他人，道：“龙朔军和北晋交手多年，朕没什么能与诸位说的了，朕也相信诸位的能力。”
在座的将领哪一个不是有着丰富的与北晋交战的经验？萧九重确实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自己指点的。
他只是道：“朕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让西荣和北晋汇合，更不能让北晋王逃走。”
“末将领命。”
萧九重道：“得北晋王首级者，封侯。”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虽然大靖臣子最高的爵位是国公，但想要封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今整个龙朔军中，能封侯的也不过两三人。
一时间众人对北晋王脑袋的惦记达到了最高峰。
先前他们只能防守是因为兵马不足，如今援军到了，后续援军肯定也过不了两天就会到，他们还怕什么？
人多了，抢功劳的人自然也多了，他们要先下手为强！
萧九重的到来，昭示着西北的战事正式开打。
原本竖立着龙朔军帅旗的鄯城大营中升起了高高的龙旗，这表示大靖皇帝行辕在此。
而如今的大靖皇帝萧九重，曾经是北地赫赫有名的战神。
凌揽月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刚坐起来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安神香的味道。
显然是萧九重为了让她睡好，特意点了安神香，难怪她好像一觉睡了很久。
起身匆匆打理了易容，就往帐外走去，才刚掀开帘子就见凌蕊端着东西走了过来。
“陛下说大小姐这会儿改醒了，大小姐果然就醒了。”凌蕊笑道：“小姐睡了一整天，吃点东西吧。”
凌揽月看看天色，道：“我睡了一整天？”
“可不是？”凌蕊道：“这会儿快要日落了，小姐足足睡了十个时辰呢。”
凌蕊端来的是一盅熬得浓稠的肉粥，还配上了两个爽口小菜。闻到粥的香味，凌揽月才感觉到肚子饿了，只得跟凌蕊重回了帐内坐下来喝粥。
一边喝着粥，凌揽月一边问道：“陛下在做什么？”
凌蕊道：“正午时分北晋人又来了一次，陛下亲自上阵，没一会儿北晋人就跑了。然后陛下一直在军中与诸位将军议事，还见了北晋那两位王子，具体做了什么属下就不知道了。不过陛下来探过小姐三次，刚走没一会儿。”
凌揽月点点头，暖暖的粥下肚，整个人仿佛都暖和了起来。
陆观月走进来就看到凌揽月慵懒地坐在桌边捧着碗发呆的模样，轻啧了一声悠悠道：“看起来你还没睡醒？”
凌揽月立刻坐直了，抬眼道：“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呵，萧九重来了，就用不着我了是吧？”陆观月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她，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
凌揽月朝他翻了个白眼，“吃火药了？”
站在一边的凌蕊低头闷笑了一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陆观月瞥了她一眼，“你这丫头笑什么？”
凌蕊连连摇头，她可惹不起这位。
陆观月轻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在凌揽月对面坐下，道：“萧九重那家伙过河拆桥。”
凌揽月眨了眨眼睛，陆观月不满地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
凌揽月问道：“他怎么过河拆桥了？”
陆观月道：“他要本公子替他做的事情，本公子都做完了。他现在想用完了就丢，不是过河拆桥是什么？”
凌揽月好奇地问道：“他要你做什么事了？”
陆观月立刻闭口不言，凌揽月笑眯眯地道：“问你又不肯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信口污蔑他？”
“你不相信我？”
凌揽月无辜地道：“你和他比起来，我当然是相信他啊。”
“……”陆观月半晌无语。
见观月公子着实气得不轻的模样，凌揽月赶紧放软了声音，道：“好吧，你跟他有什么交易，我帮你说说？”
“这还差不多。”陆观月道：“我要大靖皇家私藏的九枝雪玉花。”
凌揽月眉梢微扬，“那玩意儿除了奇毒无比没有别的用处，你又想要用来做什么？我看萧九重不给你不是过河拆桥，是担心你拿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陆观月道：“少管我的闲事，你就说给不给吧。”
凌揽月耸耸肩道：“我帮你问问，给不给我可做不了主。”
陆观月给了她一个“你怎么这么没用”的眼神，凌揽月心中暗道：“不把用途说清楚，就算我做得了主也不会给你，让你拿去一个不小心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