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俘虏
清晨，天边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白。
伫立在一小片湖泊旁边的营地依然寂静无声。
但营地后方已经有人起身为新的一天做准备了。
几个穿着北晋服饰的高大男子担着木桶走向湖边，显然是准备从湖里打水回去准备早饭。另一边关着马匹的地方，也有人进去为战马添水添料了。
凌揽月隐藏在湖边不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幕，终于还是收回了准备往湖里投毒的手。
这一片湖面积很小，若真想在这里投毒，还当真不算难事。
“大小姐？”直到那些打水的人离开，莫语才低声开口询问道。
凌揽月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莫语迟疑了一下道：“那些人不像是北晋人。”
凌揽月轻笑了一声道：“自然不是北晋人。”
虽然穿着北晋的服饰，但只看相貌其实也能看得出来不像北晋人。
莫语蹙眉道：“也不像是西荣人。”
凌揽月沉吟了片刻，道：“西边来的。”
“西边？”莫语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道：“大小姐的意思是，西域来的？”
凌揽月点点头，“那些人一部分看着似中原人相貌，一部分看着像纯粹的外族人，但他们相处交流都很和睦顺畅，显然是长期生活在一起的。”这样的地方，他们所知的只有西域。
凌揽月想起来早前流传的那些关于西域的传言。
西荣人和北晋人都想要得到的永宁御宝，还有传说中前朝定国军的兵符定国令。
西域和中原隔绝上百年，这些年他们隐约能得到一些消息也只是西域早已经分裂成数十个小国家，当年中原在西域的驻军也早已经不存在。
但如今这些西域小国，只怕没有哪一国能一次拿出七八万精兵的。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凌揽月正要说什么，另一侧几道声音飞快地掠了过来。
“启禀大小姐，正东方向有北晋兵马朝这边来。”凤仪卫恭敬地禀告道。
“北晋兵马？什么人？”凌揽月问道。
凤仪卫道：“阿史那燕都，还有阿史那灵德。”
闻言凌揽月不由挑眉，有些诧异地道：“阿史那燕都？倒是哪儿都有他。”
莫语道：“先前阿史那燕都在白兰城的计划失败，西荣恐怕不会有好脸色。他本就位置不稳，若想稳定自己的地位，必要尽力立下功勋才行。”
“阿史那灵德最近在做什么？”北晋的那些王子，阿史那龙城被北晋王忌惮，天生就处于受制地位。自从贺兰氏一蹶不振，阿史那灵德向阿史那燕都低头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莫语道：“阿史那灵德似乎已经死心了，这些日子都安分守己地跟着阿史那燕都，没什么特别的消息。”
凌揽月嗤笑一声，“贺兰氏扶持这么一位王子，不知道有没有后悔。”
几人说话间，就看到远处几个骑士策马疾驰冲入了湖边的营地，显然对方也发现了北晋兵马的踪迹。
“阿史那燕都带了多少人来？”凌揽月好奇问道。
凤仪卫道：“不到五千人。”
“有意思。”凌揽月摸摸下巴，偏头打量着远处的营地，道：“先看看，你猜他们是一伙的，还是会打起来？”
莫语道：“属下不知。”
莫语很快就知道了。
阿史那燕都显然对这里的情况并不了解，因此他那几千兵马才到距离营地十里处，就被从两侧包抄过来的数倍于己的兵马给包围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阿史那燕都脸上充满了愤怒和错愕。
他侧首神色冰冷地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阿史那灵德，“你想做什么？”
说话间，一把刀已经架到了阿史那灵德的脖子上。
阿史那灵德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看了看四周，咬牙道：“我也不知道！”
阿史那燕都看了一眼那些人打着的贺兰氏徽章的旗帜，冷笑道：“不知道？不是你说可以让这些人归顺么？”
如今北晋王室式微，北晋各大部落家族便隐隐有些不听话的趋势。
这个地方原本是贺兰氏的附属部落，部落中老幼男女加起来也不到两万人，能打仗的精锐骑兵不到三千。
原本他们远离北晋王城也不必放在心上，但如今北晋王就在距此不过两百里的地方，这部落首领却从未前往觐见，更不必说率兵马前去应征了。
这显然是有了二心，北晋王如何能放任？
正好阿史那灵德主动请缨说可以收服这些人，北晋王考虑到阿史那灵德和贺兰氏的关系，这才命阿史那燕都带着阿史那灵德来一趟。
若是能收服自然是最好，但若不能，哪怕全部杀了也要压下这些不安分的人心。
阿史那燕都原本以为区区一个小部落，五千骑兵对付起来绰绰有余。但看现在包围他们这阵仗，至少有两万骑兵，怎么会是个默默无闻的小部落？
阿史那燕都第一反应就是阿史那灵德故意将他诱骗来此，想要趁机对他不利。
但阿史那灵德的脸色也十分难看，脸上的错愕震惊并不像是作假。
阿史那燕都脑海中念头转得飞快，目光闪了闪问道：“是谁告诉你，这里的人会听你号令的？”
阿史那灵德迟疑了一下，还是道：“贺兰、贺兰绰。”
“蠢货！”阿史那燕都顾不得多说，调转马头就要离开。
“中计了，撤！”
跟在他们身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但只看眼前的情形就知道与己方不利，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纷纷跟着阿史那燕都调转马头朝来的方向策马狂奔。
对方既然是守株待兔，又怎么会让他们跑了？
才奔出去不到一里，就看到前方斜刺里又有一支骑兵朝这边冲来，目的显然是要拦住他们的去路。
阿史那燕都奋力用马鞭驱策座下的马儿，想要在对方完成合围之前冲出包围圈，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支兵马的先锋已经飞快冲到了他们前面，横刀立马挡住了前方的去路。
“冲过去！”阿史那燕都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指挥手下兵马。
北晋将士常年生活在马背上，与严酷的环境和草原上的野兽为战，倒不至于被这一点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到惊慌失措。
听到命令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双方人马立刻缠斗在了一起。
阿史那燕都并没有跟眼前的敌人缠斗，而是在身边的高手护卫下一路朝前方冲去，同时也发出了求援的讯号。
他虽然跟着的护卫个个身手不凡，更有北晋第一高手赫延肃随身保护，寻常人倒也拦不住他，不过片刻倒是真让他们冲出了包围圈。
草原上一马平川，阿史那一行人骑的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又有人断后，渐渐地也将追兵甩在了身后。
只是看着自己来时身边的五千精锐如今却只剩下不到百人的护卫，阿史那燕都看向阿史那灵德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意。
阿史那灵德缩了缩脖子，忍不住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知道会这样……再说了，又不是我让你跟我一起来的。”
阿史那燕都冷笑道：“这话你还是留着回去跟父王解释吧。”
阿史那灵德身为北晋曾经仅次于阿史那龙城的王子，也不是全无脾气的。
哪怕他如今已经向阿史那燕都低头认输，也不代表阿史那燕都能将他当成仆从一般呵斥。
“难道我还指望十三弟替我去解释？我原本可是跟父王说了，只需要带几个随从前来就行了，是你自己偏要带着兵马来的。”
阿史那灵德嘲讽地道：“若只我一人来，纵然被杀被俘了，也是我自己的事，自然碍不到父王和十三弟的大业，如今这是怪我？”
阿史那燕都阴沉着脸不说话，只是重重地拍了一下马背。
阿史那灵德也不想真的惹怒了他，见他不说话也就住了口，只是眼底划过一丝轻蔑之色。
他还以为这个异军突起的十三弟有多厉害呢，说起来这大半年他要做的事情也没见哪一件事真的做成了的。
他能上位，不过是仗着父王忌惮打压阿史那龙城，以及如今贺兰氏式微罢了。
比起这个十三弟，阿史那灵德发现他竟然有些想念自己那位大哥了。
只是阿史那龙城如今被丢在东边独抗凌闯，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啊。
直到身后的追兵再也看不到影子，众人才暗暗松了口气。
稍稍勒住了缰绳，赫延肃沉声道：“先休息一会儿。”
阿史那燕都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问道：“父王想必已经收到消息派出援兵了，咱们何不尽快与援兵汇合？”
想起那些伏击他们的人，在看看自己身边这区区几十个护卫，阿史那燕都实在有些不安。
赫延肃沉声道：“前方是乱石堆，万一有埋伏我们这一群人进去便是送死。若是绕路，还要多半日的路程。”
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是草原的边缘地带，有戈壁，附近还有荒漠，并不权势一望无际的草原。
阿史那燕都沉默不语，旁边阿史那灵德已经下了马背，拿起装酒的袋子喝了一口才问道：“方才那些不是贺兰氏的人，到底是哪儿来的人？”
阿史那燕都看向他，阿史那灵德嗤笑一声道：“那就是个小部落，就能有三四千精兵就要举全族之力了。算他们早就怀有异心，短短几年也生不出那么多骑兵。”
赫延肃道：“我看到那些人里又不好是高鼻深目，浅发色的人。倒是和……有些相似。”
阿史那灵德看向阿史那燕都，“西域人？”
阿史那燕都的生母就是西域人，不过阿史那燕都只有眼睛随了母亲，样貌轮廓还是北晋人的模样，只是更加精致深邃一些罢了。
阿史那燕都自然也看到了，他不由皱眉道：“我们派人去过西域几次，但都被挡回来了，难道那些人和西荣人合作了？”但若真与西荣人合作，为什么要伏击他们？西荣人想要反水？
北晋和西荣这个联盟原本就不算牢靠，但在阿史那燕都的计划里，西荣人不会在现在背刺他们。
因为若是他们败了，北晋大部分土地都会被大靖占据，到时候西荣人也讨不了好。
想到此处，阿史那燕都心情越发沉重了几分。
这其中有不知如何向父王交代的担忧，也有对如今北晋局势的挫败和无力。
若不是迫不得已，北晋又怎么会选择与西荣结盟？
明明在不到一年前，北晋还是如日中天的模样，怎么突然自己就一落千丈了。
一切都是因为去年的那场打败。
想到此，阿史那燕都忍不住侧首看向旁边的阿史那灵德。
然而，他也正是因为那场大败才借机上位的。
阿史那燕都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到底应该庆幸还是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