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少做点孽吧
这轻柔的声音听在众人耳朵里，却仿佛是平地一声惊雷。
众人齐齐转身，几把刀剑齐刷刷地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陆夫人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她里面穿着一身黑色衣衫，外面罩着一身白纱，发髻间却还簪着一朵白花。
看得对面的陆霆呼吸一窒，这分明是送殡的装扮！
也不知道她是刚来还是早就躲在暗处看着他们了。
陆夫人目光扫到陆霆身上，眼底闪过怨毒的光芒。
“夫君这是想要逃跑么？”陆夫人幽幽问道。
陆霆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朝她走了过去。
一个弱女子罢了，虽然陆霆几天前才刚刚在这个弱女子手里栽了个大跟头。
跟秦氏成婚这么多年，陆霆对她并非全无感情，但也确实没有真的将她放在眼里过。
他从来不觉得这样一个被自己骗得团团转的蠢女人会有什么危险，却忘了这个女人即便再怎么温柔也是出身将门，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秦氏不知怎么发现他要离开朔云城，竟然在酒里下了药。
若不是他武功不弱，秦氏下的药分量还差了一些，那一刀只怕就直接扎在他的心脏上了。
虽然秦氏没能杀了他，却坏了他的好事。
重伤之下，被凌家暗中监控着的他根本无法离开。
陆夫人后退了两步，幽幽道：“你想杀我灭口么？可惜了，来抓你的人已经到了外面，你逃不了的。”
陆霆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那些人一时半会儿还闯不到后面来。
“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么？”陆霆问道：“因为你活着，会比死了还要痛苦！”
陆夫人冷冷地看着他，陆霆吩咐道：“带她一起走。”
陆夫人看着那朝自己步步逼近的人，突然冷笑了一声，抬手用力朝着陆霆的方向一掷。
那人伸手想要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
陆霆以为她是想要砸自己，微微一侧身那东西畅通无阻地被丢进了枯井里。
一股黄色的烟雾从井中腾起，夹杂着有些怪异的味道。
陆夫人放声大笑起来，“陆霆，你想从这口井下面逃走？不怕死你就下去啊。”
陆霆脸色微变，咬牙看着陆夫人，“你……”
陆夫人道：“你就不好奇，我明明被你喂了药，为什么会在这里么？”
陆霆沉默不语，他自然已经想到了是谁救了她。
他同样也知道，凌揽月是医圣的弟子。
因此他不想让凌揽月见她，却又无法强硬阻拦。
即便被人盯着，凌揽月依然在眼皮子底下将她弄醒了。这女人倒也沉得住气，竟然能一直装到晚上！
看着被烟雾笼罩看不清楚底的枯井，陆霆眼底杀气毕现。
他深吸了一口气，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带上她，走！”
前院的陆家亲卫拦住了龙朔军，为首的龙朔军将领脸色阴沉，“放肆！你们要反了么？”
为首的人脸上的神色也十分凝重，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我们是陆将军的亲兵，只听从将军的命令！”能被陆霆选为亲兵的人，都是这些年陆霆精挑细选的。
每一个都跟他一起上过战场，陆霆也对他们有大恩。
可以说，在这些人心中，陆霆的身份是远远大于龙朔军的。
如果陆霆不是西荣人的细作，即便他将来想要造反，这些人都会是他最忠心的追随者。
领兵的将领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也不跟他们废话，一挥手下令，“攻进去！”
一声令下，陆府大门口双方立刻厮杀起来。
幽暗的夜晚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不远处的厮杀声还没有停歇。
距离将军府不过一院之隔的另一边的狭窄的小巷里，几个人正飞快地往前行进。
巷子里乌漆墨黑，却谁也没有点火照明的意思，所有人都沉默着往前走去，空气里只有人低沉的喘息声。
巷子并不长，很快就到了巷底。
转弯，然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进去前行。
厮杀声似乎距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人猛地刹住了脚步，后面跟上来的人险些一头撞上前面的人。
“怎么……”问话的人只说了两个字就住了口，前方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暗黑里似乎有个人影伫立着。
嗖！
一道暗器朝着前方掷了过去，“什么人？！”
铛的一声轻响，暗器被什么东西打落了下去。
头顶火光一闪，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在黑暗中久了的众人忍不住微微眯眼。
“陆将军，大半夜的这是要去哪儿啊？”少女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从头顶传来。
“凌揽月。”陆霆抬头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房顶上，凌揽月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同时，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巷子两侧的房顶上，并有人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陆霆心中一沉：这些人实力不弱来去如风，绝不是凌家的护卫或者龙朔军的将士。
凌揽月微微偏头打量着陆霆，幽冷的夜里陆霆额头上却有不少汗，看起来很是狼狈。
再看了一眼陆霆身后，轻叹了口气道：“陆夫人，你这是何必？”
陆夫人被人左右挟持着，嘴里还塞了一张帕子。
她虽然说不了话，但脸上的神情却十分平静，似乎并不为自己此时的处境而担心。
凌揽月派了人去救陆夫人，她却不愿和凤仪卫的人走，甚至以死相逼也坚持要留下。
凌揽月听了凤仪卫的禀告就隐约猜到她想做什么，只是有些叹息。
陆夫人绝不是陆霆的对手，落到这个地步并不意外。
陆霆咬牙道：“凌大小姐，我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起龙朔军的事情，你一定要赶尽杀绝么？”
凌揽月挑眉，陆霆到目前为止，还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龙朔军的事。
毕竟他的身份还不够高，西荣人想要将他送上高位，就必须确保他不被凌闯抓到什么错处。
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不要犯任何错。
“即便是凌家，也不能滥杀无辜吧？”陆霆道。
陆霆不是寂寂无名的之辈，龙朔军也不是凌家的私家兵。即便是凌闯要处决他，也是需要足以服众的理由的。
凌揽月拢了下身上的披风，笑道：“陆将军这是什么话？我们不过是为了抓捕北晋细作，碰巧看到您……不知将军带着这么重的伤，是要去哪儿啊？”
陆霆冷笑道：“本将军要出城，不行么？”
凌揽月略带遗憾地道：“我已经下令，封锁朔云城，任何人不许进也不许出。”
“凌小姐好像没有这个权力吧？”陆霆道。
凌揽月微笑道：“我是没有，可是朔云城总是有人有的。”只要她能够命令有这个权力的人就行了。
陆霆冷冷地看着凌揽月沉默不语。
凌揽月道：“陆将军，我让你送你回府，咱们两不为难，如何？”
陆霆看看四周，狭窄的小巷，前后被人截断了道路，两边的房顶上都是对方的人。
“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有。”凌揽月微笑道：“我以你挟持陆夫人叛逃为由，将你就地处决。”
陆霆回头看了一眼陆夫人，冷声道：“你不怕我杀了她？”
“我派人救过陆夫人，是她自己拒绝了我，这件事秦家也已经知道了。”
凌揽月淡淡道：“如果陆夫人出了什么事，我也不至于无法跟秦家交代，只要……杀了你替陆夫人报仇即可。”
“是么？”陆霆道：“凌家大小姐果然心狠手辣，难怪才去了万俟家不到半个月，整个万俟家都没了。”
凌揽月并不理会他的嘲讽，“陆将军在府中养伤，消息竟然也如此灵通？”
陆霆嗤笑一声，突然厉声道：“杀了她！”
押着陆夫人的两人先是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其中一人毫不犹豫地抬手一刀刺向了陆夫人的胸口。
叮的一声，那人只觉得握刀的手被震得一麻，刀险些就要脱手。
不等他反应，几个人影已经朝着他们扑了过去。
另一人连忙想要补刀，却已经来不及了。
两个人影一左一右格开了抓住陆夫人的人，打斗中陆夫人被推到了墙边，被房顶上一个人一把抓了上去。
陆霆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从他们被人堵在这狭窄的巷子里，他们就已经落了下方了。
凌揽月看了一眼被人救上来的陆夫人，暗自松了口气，“陆将军，你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失败了，无论杀了谁都没用的。好歹做了几年夫妻，少做点孽吧。”
火光下，陆霆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眼神阴狠地盯着凌揽月。
那眼神，犹如狼一般。
凌揽月说得没错，从他被凌家怀疑的那一刻起，无论做什么其实都是没用的。
近十年的功夫，毁于一旦。
正是因为这份不甘，让他在刚开始察觉自己可能被凌闯怀疑的时候心存了几分侥幸，没有立刻逃离。
而现在，一切都毁了。
“凌揽月，你杀不了我。”陆霆突然朝她一笑道：“有人会来救我的。”
凌揽月挑眉道：“哦？如果我现在就杀了你，来救你的人来得及么？”
陆霆定定地盯着她，缓缓道：“你现在不会杀我的。”
小巷里沉默了良久，才听到凌揽月轻笑道：“恭喜你，你猜对了。你这样有趣的人，如果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可惜了？”
“带回去，别让人跑了。”凌揽月吩咐道。
然后又对陆霆笑道：“我相信陆将军应该不会再跑了，毕竟刀剑无眼，万一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对吧？”
“是。”陆霆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