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乡
七月的天说变就变,早上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就已经乌云密布了。
坐在马车里的王韵,吃着贴身丫鬟递来的点心。
马车里十分闷热,身旁的侍女缓缓地为王韵扇着风。
王韵扫了一眼嘟着嘴的侍女,摇了摇头,浅浅地笑了一下。
祖父辞官回乡,顺道也带上了他最宠爱的孙女。
近年来天灾不断,朝局不稳。
祖父辞官回乡的折子,足足三年,才得陛下准奏。
四年前的大旱,两年前的瘟疫,再算上今年南方爆发了洪灾,连年的天灾。
天下百姓不知饿死了多少,怨声载道。
朝堂之上需要有声望的老臣来稳住局势,祖父就是那个很好的人选。
但祖父年事已高,且这几年人在朝中,心中却担忧着家族,这才顶着圣怒,毅然决定辞官回乡。
这期间赈灾的粮食丢失,惹得陛下大怒,之后又看到祖父辞官的折子,盛怒之下便准了。
这种情况别说普通百姓了,就连王韵也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做了一些离奇的梦。
梦里是漫山遍野的尸体,他们没有意识地行走着,王韵怎么跑,怎么喊都逃不掉,那种被尸体活活啃咬致死的痛苦,让王韵连着好几天精神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每次睁开眼睛之后,就慌忙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马车内狭窄的空间,让刚做了噩梦的王韵松了一口气。
王余一直坐在一旁拿着团扇为王韵扇着风,见王韵醒来满身是汗,轻声说道。
“小姐,要不我去为你取些冰过来吧,你这些天吃得越来越少,这样下去身体扛不住的。”
“不必,路途遥远,每日能制出的冰都是有数的,我知你心疼我,放心吧,今日的晚饭我会多吃一些的。”
“小姐……”
王余一脸委屈地看着王韵,但没用,自家小姐已经闭上了眼睛。
这一招,王余已经用了千百回了,一开始还有点用,到现在,一点用都没有了。
小姐说,眼不见为净,闭上眼睛看不见就不会心软了。
闭上眼睛的王韵,脑子里回想着出发前的那天,一家人齐聚一堂。
让王韵觉得好笑的是,一向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祖父会在饭桌上开口。
“韵儿,祖父这次回乡带你一起回去,是祖父觉得这京城里的适龄男子,都配不上我们韵儿,你随祖父回乡之后,祖父再给你慢慢挑。”
“全凭祖父做主。”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王韵心里止不住地叹了口气。
距离自己穿越到古代,已经十五年了。
如果是现代,十五岁的年纪可能还没上高中,是每天都在傻乐的年纪。
但是在如今,这个年纪还没有订婚,已经算得上很迟了。
看着爹娘在一旁沉默的样子,王韵低下头再没说过一句话。
爹娘为了这事,头发都掉了不少,也没犟得过祖父。
皆因这些年父亲被外放做官,母亲自是陪在父亲身旁,年幼的王韵自小是在祖父祖母膝下长大的。
自祖父动了辞官的念头,就将祖母早早送了回去,可没想到,这一辞就是三年。
此事过后不久,祖父就带着自己踏上了回乡的路。
这次回乡,祖父会带上自己有两个原因。
一是自己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二是不愿与皇家扯上关系。
琅琊王氏的长房嫡女自然有不少人求娶,这些王孙贵族,都没能入得了祖父的眼。
王家的族地本该在琅琊临沂,后因永嘉之乱,举族迁至金陵。
这陆路也就走个十天,十天之后便可坐船直达金陵。
这时,马外传来一道声音。
“小姐,老太爷让奴婢给您送冰。”
王韵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果然。
“好,我知道了。”
等人退下,王韵眼神直直地看着王余,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谁让你自作主张,你知不知道这一路艰辛,也就十天而已,怎么就非得如此。”
王余主动将帘子的一角放下,默默地跪在马车内。
“小姐,就这四天里,您就瘦了三斤,奴婢真的不忍心,老太爷知道也会心疼的。
刚刚的嬷嬷是奴婢找的,就怕您不收,才借了老太爷的名,奴婢知错,定会跪足两个时辰的。”
“你……”
王韵被气到了,却没办法真正去怪罪王余,见她跪着,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说道。
“行了,知道你是好意,别跪着了,把冰放到冰盆里吧,下不为例。”
“是。”
趁着有冰,王余赶忙将柜子里的点心拿了出来,还叫停了马车要了两碗绿豆汤。
自天灾降临那日起,自家小姐再没有浪费过一粒粮食,小厨房都是每日吃多少,做多少,也从不浪费。
这两碗绿豆汤自然有一碗是留着自己喝的。
“小姐,喝点绿豆汤,吃些点心吧!”
“好。”
刚做了噩梦的王韵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王余都做了这么多了,不吃点,她还是会担心。
要真的让祖父知道了,那就更麻烦了。
王韵这边还愁着吃饭的问题,王玄这里,却出了非常大的问题。
“太爷,这是北方加急送来的信,家主给族地也传了信,一切都吩咐好了,请您放心。”
王玄拿过侍从递过来的信件,就知道定有大事发生,若无紧急时间,舸儿是绝对不会用鲮鱼信件的。
此信一出,必有大事。
果然,上面写了南方水灾之后,出现大疫。
一夜之间,一座城便成了死城,还出现了见人就咬的怪物。
信中嘱咐,定要加快行程,昼夜不休地赶路,路上若出现什么奇怪的人,不要犹豫,定要当场斩杀。
王玄看着手中的信,沉思了良久。
事情已经严重到不可控制的范围了,一夜之内,一城陷,这疫怕是千年不遇的大疫。
“王琏,吩咐下去,加快行程,我们需要昼夜不休地赶路。
任何人不得靠近队伍百米之内,若是靠近,无论好坏,就地斩杀。”
到了夜里,也不见车队停下来休息,王韵的心有些慌,莫不是出了什么乱子,按祖父的性子,没有无缘无故加急赶路的可能。
这一晚,王韵是在马车上度过的。
一路上摇摇晃晃,真正入眠的时间也不过两个时辰。
心中莫名有些慌张,掀开帘子一看,祖父的马车就在前方,王韵知道,肯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