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逼宫(三)
这时,殿外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皇后十分惊慌,扶着柱子喊道:“皇儿!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都控制住了吗!”
宁王扶住皇后,宽慰道:“母后别慌,应当是残军负隅顽抗,很快就会平息的。”
他问皇后,“母后,这殿内你可是四处都搜过了?”
“你父皇的桌椅博古架全叫他自己砍废了,这殿里只剩他这一张龙床,母后只差把地板撬开,都没找到诏书!”
宁王眼神一闪,看向皇帝,准确些说看的是他身下的龙床。
他提着剑上前,“父皇,失礼了。”
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要维持他太子的面子,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弑父谋反的反贼。
“逆子!”
皇帝被他搬到了地上,宁王把床榻翻的一团乱,没找到暗格他大怒,抄起刀乱劈乱砍,好巧不巧的,劈中了暗格的位置。
床边弹出一个匣子,下面黄澄澄的圣旨叫皇后和宁王二人都亮了眼睛。
“找到了!找到了皇儿!”
宁王一把拿起圣旨,展开一看,一些无用的场面话都已经写好了,玉玺也加盖了,只有储君的名字还空着!
“父皇!就请您落笔了!”
这圣旨的自己就是皇帝的,那宁王的名字也要皇帝亲手写上去。
皇帝大吼:“你休想!你这逆子!”
皇后拉住宁王,“何必再管他,你仿着他的字把名字写上去就好了!”
“恐怕不行。”
一道声音从殿门的方向传来,母子俩震惊的看了过去,只见裴荀提着滴血的刀,一步步走了过来。
他身上的甲胄上全是血,另一只手拎了个人头,迈进内殿后丢在了皇后二人的面前。
那张脸正对着二人,是柳万常。
“兄长!!”
皇后尖叫一声,又悲痛又害怕,直往宁王的身后躲,一头华而不实的朱钗从她身上掉落,皇后摔坐在地。
宁王牙齿打着颤,瞪着裴荀道:“秦王是要谋反吗?”
“谋反?哈哈哈哈!谋反的人是皇兄,臣弟是勤王之人!臣弟的名讳也会出现在皇兄手里的圣旨上。”
裴荀伸出手,“皇兄,乖乖交出圣旨,臣弟可保你和皇后一条性命,否则……”
“你休想!你以为杀了一个柳家人就能搞垮孤王!这皇城里全都是孤王的人!”
裴荀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剑尖在地上敲了敲。
一个穿盔甲的男人从殿外跑了进来,乖乖跪在裴荀面前,叫了声:“王爷!”
宁王目眦欲裂,“万奇然!!”
这个狗东西!!
裴荀:“内宫所有反抗的禁军已经全部‘牺牲’了,万统领是个聪明人,也做出了顺应历史的选择,所以皇兄也别负隅顽抗了,同为兄弟,臣弟手上还不想沾你的血,交出圣旨。”
宁王颓败的退后了几步,皇后已经傻了,她自己为胜券在握,可偏偏叫秦王技高一筹。
宁王蹲下身子,把圣旨卷起来,丢给了裴荀。
他咬着牙说:“你留我和母亲一条性命,我们可以离开京城,离开大雍。”
裴荀弯腰捡起圣旨,核对了一番,优雅的开口:“自然,我答应了皇兄的。”
他往边上让开了一步,宁王背起傻眼的皇后,警惕着裴荀,,慢慢往殿门口走去。
殿外乌泱泱的士兵,冷冷的看着他,殿内传来裴荀的声音:“传本王的令,放宁王和皇后离开。”
将士这才让出一条路,宁王背着皇后走出几步,提着的心才放下。
也许裴荀真的念及了兄弟情义?
秦王府
裴荀这几日在朝堂上很不顺利,他也不是傻子,那几个针对他的老臣全是保皇派,是谁在背后指使十分显然。
“呵,父皇可真是太贪了。”
裴荀捻着指尖冷笑道,皇帝一直怨先帝把持朝政太久,让他儿子都大了才能坐稳皇位,可他如今在儿子跟前不也玩这招。
裴荀可不打算和他一样,等儿子都弱冠才接手皇位。
蒋学士道:“皇上的确叫人寒心,王爷平复了潍州府水患,天下称颂,换成旁人早就被立太子了。”
“说起来父皇的身子,之前太医不是说不济了么?怎么眼下瞧着竟越发硬朗了。”
裴荀百思不得其解,皇帝年纪不轻了,后宫还能一下子多两个有孕的贵人。
“王爷,臣以为皇上已有旁的心思了……”
“本王当然知道,他那两个贵人的寝宫,眼下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裴荀冷笑,只是区区两个还没出生的毛孩子,就妄想动摇他的位子,父皇是不是太天真了。
“废太子那边怎么样?”
“王府还算安静,柳家看着也没什么动静,只是以柳家的性情定不会坐等死局。”
“父皇给裴青青指的那门亲事,那么诡异其中必有蹊跷。”
“臣已经尽力去查了。王爷是觉得柳家要——”
“换成你,你会不反么?”
“如此一说,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
蒋学士激动的胡子都在发抖,“以勤王为借口,王爷或可顺利夺位,又不用苦熬,还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叫柳家现在前头拼杀,等皇城禁军被耗的差不多时,咱们再趁虚而入。”
裴荀今日找蒋学士来便是有此想法,他思考了没多久,便低声吩咐蒋学士:“后军都督府,加上从潍州府带来的亲军,一共八千,可还有能用的?”
“臣记得之前,北金吾卫指挥使曾给臣下过拜帖,言辞中有想要为王爷效力的意思。”
“若再加上北金吾卫指挥使,就有近两万的人马?”
“莫说柳万常那些人,就是加上内宫的锦衣卫也足够了。”
裴荀忽然间有些热血沸腾,心里对皇权的渴望达到了巅峰,只要他顺利继位,就有理由将裴聿驱逐出京,抢在他二人婚约之前先把人娶回来。
“外祖去布置吧。”
“此事还需娘娘里应外合,皇上的身体太好还是不利于王爷。”
裴荀眼神闪烁,“明日进宫本王会找母妃说明的。”
蒋学士作揖后大步离开,裴荀看着他激动的背影,冷笑连连。
等他坐稳皇位,铲除裴聿,下一个就是蒋家,妄图拿捏他把控朝政,外戚弄权,想都不要想。
裴荀找来萧统,“把后院那个女人看好了,这几个月要谋划大事,不许放她乱走。”
“是,王爷。”
裴青青用了顾凉给的药,连烧了好几日,身上疹子密密麻麻,看着吓人极了。
但托发了病的福,她的婚期也被推迟了好几个月,皇后急的焦头烂额,嘴唇上都起了火泡。
宫内宫外暗流涌动,形势很是诡秘,百姓似乎都觉察到危险,市集上的摊子少了许多,每每天黑还没宵禁街上便已经空无一人,安静的仿佛暴风雨之前的安宁。
这日,一个坏消息打破了邺京的宁静。
乾清宫内,皇帝差点掀翻了御案,三步并做两步跑下台阶,踹倒了传信的人,怒问: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传信人赶忙跪正,“青州府闹了水寇,裴公公带领四卫营的人和水师剿匪时,不幸被斩了首级。水寇已经被清缴,裴公公的尸身也已经、已经送回来了。”
“在哪儿?!”
皇帝不敢相信,片刻后,几个禁军拿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
虽说不吉利,可不看一眼皇帝岂能死心,这么一看——
两只瞪的滚圆的眼睛,满是不甘和恐惧,定格在一张死灰色的死人脸上。
是沈涉,他真的死了。
“陛下——陛下——”
四卫营统领裴公公殉职,皇帝听闻噩耗在乾清宫昏倒,这消息很快在内廷传开了。
皇帝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找来太医院使询问:“芙蓉丹还有几粒?”
“回陛下,还剩三粒。”
“朕命令你赶紧研究!务必要把新的丹药给朕研究出来!!”
皇帝拍着床案,恨得牙根都咬出了血!
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已经体验过像年轻人一样的精神活力,怎么愿意再变回之前的老人!
皇帝摸着胸前整齐的腹部肌肉,不敢想象他再变成以前的样子。
“你若研究不出来,朕就把你们太医院上下全都抄了陪葬!!”
贺院使脸色惨白的回到太医署,刚进屋就软了腿,摔坐在椅子上。
皇帝属实是愈发残暴了,定是阿芙蓉的功效,可恨他昏庸啊!自己当初的谏言他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有这样的皇帝,大雍危矣!
贺院使怒皇帝的昏庸,可他没有任何办法,还是要研制这该死的阿芙蓉丹,为了他贺家全家的性命。
可还没等几天过去,太后那里就先出事了。
她老人家一命呜呼了,死状凄惨不说,还十分诡异,近侍说她疯了似的四处找人要阿芙蓉吃,那模样就像地狱绘图上讨吃的饿鬼。
因为过于离奇恐怖,皇宫上下人人自危,渐渐的便有人说太后是因为吃了阿芙蓉,才一命呜呼的。
这阿芙蓉就是当初镇北王在青州清缴的毒药,没想到太后竟在暗中吸食!
这实乃丑闻一件,因为消息已经流传出去,完全压制不住,一时间邺京上下都是议论征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