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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正月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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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四,建安侯府内。

    一个身高颀长,身穿着单薄红衣的少女正在贴墙疾行,她金色腰带上别着一把乌金色的大刀显得威武又骇人。

    建安侯慵懒地坐在前院山水石桌旁,旁边搂着两个美妾正在卿卿我我,姜意欢眼神微眯,目光透着鄙夷。

    这是她今日的明杀目标,她要把这一单做漂亮,引起国师的注意。

    鬼魅般的声音在建安侯耳边炸起,“在下姜意欢,送侯爷往生极乐。”

    建安侯还来不及反应,一把乌金的大刀就从他前胸穿过,将他瞬间捅了个对穿。

    姜意欢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然后一刀砍掉建安侯肥胖浑圆的头塞了进去,转身大步流星地往院墙边走。

    无人敢拦此煞神,任由她一身赤红锦衣沾染着大片的血迹,像一朵朵猩红盛放的彼岸花,跟随着她的动作起伏,在夜空中猎猎飞舞。

    老君山上绵延着终年不化的冰雪,没有车马道,只能顺着险峻的山峦步步攀登,这是姜意欢每年回家的路。

    姜意欢走在狭隘黑暗的山道上突然忆起往事,她还叫姜二的时候。

    姜二自出生起就没有见过母亲,是父亲跟兄长又当爹又当妈将她拉扯到十岁。

    可十岁那年姜二的天,塌了。

    姜二从小长得粉雕玉琢,像个小仙童一般,不料被隔壁村赵二虎看上,想拉去当个童养媳。父亲不同意,可他不同意又能如何?他仅仅是个杀猪匠而已,收入微薄勉强能够一家人温饱。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永村县下起了细密的小雨,她去后山上采桑果回家,就在家门口不远处土坑里看见父亲跟兄长惨死的尸体

    每每想到这里,她的心揪着疼,是不是她只要当时答应了赵二虎,结果就会不一样?

    或许是今夜飘着的毛毛白雪让姜意欢愁肠百转,她默默叹了口气,“我就是天煞孤星本星吧,师傅也走了,都不要阿欢了。”

    师傅是除了父兄,这个世界上待她最好的人,可她也在三年前消失了,杳无音信。

    姜意欢只知道师傅去找大明皇朝的国师了,后来她下山找人,却听闻国师心胸狭窄、嗜血暴戾,她猜,师傅一定被国师杀了。

    任她千般手段、万分武艺,她也只是个普通人,去找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国师谈何容易?没办法她只好请君入瓮,师傅是死是活都该有个交代。她疯狂练刀不就为了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吗?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姜意欢已然走到了熟悉的两块墓碑前,她收敛了思绪,声音甜甜的,像儿时一般亲昵地喊道:“爹爹,阿兄,阿欢来陪你们过春节啦。”

    姜意欢笑着放下灯笼跟食盒,她单薄的红衫外面套了一件银色狐貂,衬着她的皮肤更加苍白。

    自父兄因自己死后,这十年,她每年节日都是在这坟前度过,没人知道阖家团圆的时候,她坐在墓碑前在想什么。

    “不好意思今天来晚啦,你们不会怪阿欢吧?”她痴痴地蹲在墓碑前,笑着抚摸坟头长出来的杂草,像是透过这生命力看往日的家人。

    山里的温度比城里的低太多,饶是姜意欢身体强健如牛,也感觉到了彻骨的冷意,不由得打起了哆嗦。

    她颤抖着手打开了食盒,里面装着的是她今天下午做好温在锅里的,芙蓉豆腐、酒蒸鸡、清炖蟹粉狮子头、蟠桃饭,还带了一些跟婴儿拳头一般大小的千叶樱桃。

    “爹爹、阿兄,意欢愚笨,手艺自然是比不上爹爹的,不过做得好像每年比每年好了呢?你们说呢?”

    她把温热的菜摆在墓碑前,然后从怀里摸了一壶女儿红出来,拿了两个小酒杯斟满,自己却不说话独酌了起来。

    两口酒下肚,她的脸颊开始慢慢泛起红晕,是了,江湖上闻风丧胆的女魔头,竟然不胜酒力,她自嘲似的笑了笑对着后边的枯树说道:“出来吧。姑奶奶好看么?”

    姜意欢耳力极好,在她刚来的时候,她就发现树林有人,饶是对方压低了气息也还是能感受到。

    “阿弥陀佛。”

    一声清冷好听的声音从树林里缓缓传来,他的语调一直冰冰的,似没有任何感情。

    山里雾重,没有光源,姜意欢没有看清他的相貌,但凭这句阿弥陀佛,她猜到了对方身份,嗤笑了一声,“大师,过来坐,一起过个春节吧。”

    她还以为来的人是个要她命的角儿,没想到只是个小和尚。老君上有一所名冠天下的护国寺,这个和尚许是刚从山下回山,在半腰看到自己想留下来看看而已。

    前方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了一个身高八尺身披月白色袈裟的男子,他的眉目清淡出尘,眼神却古井无波,淡淡地对着这诡异的红衣女子说道:“施主,执念太深,终成祸端。”

    “执念太深,执念太深”

    姜意欢听着这话,只觉得讽刺,她从小没见过娘,父亲说是生下她后不幸感染了瘟疫而去了,她总觉得奇怪,直到父亲、兄长皆因为她死在歹人刀下的时候,她才醒悟。

    这个世道,女子有罪,长得漂亮却生如草芥更是原罪。

    那既然有罪,何不捅破了这烂天烂地?

    所以,年仅十岁的她,当夜拿起了父亲平日杀猪的菜刀,把隔壁村想强占她的赵二虎一家都杀掉了。

    她第一次感受到浴血的快感,这让她无比兴奋,好似她生来手里就该握着刀,所向披靡!

    思绪不由得随着小和尚的声音飘远,她又拎起酒壶喝了一大口,打了个酒嗝道:“所以我跟你不一样,我放不下红尘过往。”

    “和尚,你说红尘里放逐的人,怎会没有执念呢?”

    仔细看她潋滟的桃花眸已蓄满了盈盈水光。

    清云子眼神微动,握着一串白玉佛珠,走到墓碑前行了一礼,“阿弥陀佛,施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说人话。”姜意欢头也没抬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石板,然后把酒壶递了出去,“喂,和尚,坐下陪我喝点吧,姑奶奶今天心情好,不杀你。”

    他借着月光低眸看清了面前女子的长相,不由得看得心里一颤,脑海里只浮现出四个大字:容貌太盛。

    他刚从宫里回来,正巧就在山腰上碰见了姜意欢拎着食盒向坟边走去,他看此女行为奇怪,就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这一看倒是出神了。

    “施主,贫僧是出家人。”

    姜意欢像是醉了,声音里带着平日里不曾有的霸道,“出家人又如何?”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把银白色蝴蝶刀,蝴蝶刀精巧地在她手上转了一下,刀刃应声而开。

    她一个转身将蝴蝶刀抵在和尚凸起的喉结上,声音似变了调的妩媚,“喝,或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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