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暮暮是我们的孩子
温晚栀淡淡看了一眼薄严城,男人眼皮紧紧合着,睫毛微动,眉头皱出几道浅浅的纹。
“我没什么好问的,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莫里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沉静的女人,没再开口,调暗诊疗室的灯光,开始治疗。
“那我开始了,治疗期间不要打断干涉,防止病人受到刺激。”
温晚栀摊开平板放在腿上,上面是画了一半的设计图。
屋里气氛有些压抑,时间过得仿佛很慢。
温晚栀只是攥着数位笔,稿子一笔都没动,眼神落在薄严城棱角分明的脸上。
他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薄唇紧紧抿着,脸色却越来越白,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顺着额角慢慢流下。
温晚栀别开目光,试图把注意力放回到面前的稿子上,可大脑就像是灌了水泥,一团混沌。
莫里医生和薄严城一问一答,不时匆匆记下几笔。
提到孩子的时候,屏幕上的脑电波突然活跃起来。
莫里医生神色一凛,马上启动电极片,薄严城身子猛地一震,从喉咙里闷哼一声。
“暮暮……”
温晚栀身子一震,难道他想起了暮暮?
心猛地提了起来,温晚栀下意识揪紧了衣摆。
不,也不一定……
她目光落在薄严城脸上,男人还处在深度催眠之中,电极片覆盖着的肌肉微微颤动着。
“叔叔会带你出去的,别怕……”
温晚栀肩膀一松,眼眶发酸。
他应该是想起了城郊化工厂的那场爆炸。
温晚栀不由自主地倾身靠近薄严城,生怕听不清他胡乱的梦呓。
电击剧烈而突然的刺激,让薄严城一下子坠入了陌生又熟悉的环境。
刺鼻的气味,陈旧的厂房,莫名其妙的气体引起了巨大的爆炸。
薄严城身陷漆黑的化工厂,脑子里像是有一团火。
他没印象来过这个地方,但每个角落,又是那么熟悉。
孩子在怀里缩成一团,有直升机正从远处轰鸣而来。
更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他听到孩子喊着爸爸。
火光之中,他看清了胸前抱着的,孩子的小脸。
怎么会是他!
回忆与现实剥离开来,过往的画面就像是电影终场般戛然而止。
薄严城身子一轻,漂浮在无边的黑雾里,不断坠落。
他记忆里的暮暮,竟然是温晚栀的孩子。
那才是他们的孩子。
仪器上的数值剧烈波动,莫里医生站起身来,迅速操作着,低声下令:“叫醒他。”
温晚栀愣了一瞬,下意识抓紧薄严城的手,手心滚烫。
“薄严城,醒醒,薄严城!”
薄严城就快在这团黑雾里睡着了,朦胧之中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声。
黑雾似乎开了一道缝隙,光照射进来。
睁开眼,熟悉的脸近在眼前,温晚栀蹙着眉,神情紧张,一双冰凉的小手攥得他手心生疼。
“我没事……”
温晚栀如获大赦,心落进了肚子里,淡淡笑着,眼角有些湿润的痕迹。
“那就好,休息下,我帮你倒杯水。”
薄严城一手撑着沙发坐直了身子,拦住了正好离开的女人。
温晚栀莫名地停住了脚步,在薄严城严肃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小心翼翼。
“晚栀,暮暮,我是说真的暮暮……”
温晚栀咽了咽口水,心跳飙升。
薄严城果然想起了暮暮,这是她最不想面对的事情。
可这个孩子,也是他残存的唯一一点,关于自己的记忆。
不然向依然和薄远也不会费尽力气,找个可怜的孩子在薄家做替身。
薄严城抓着温晚栀手臂的大手微微收紧:“……他是我们的孩子,是吗。”
几乎是一个肯定句,他没给温晚栀留下逃避的余地。
“呵……”
温晚栀笑着叹了口气,眼里满是落寞和认命。
不知道什么时候,莫里医生已经悄悄出去了。
屋子里是仪器的轻微震动,除此之外满是沉寂。
薄严城在等一个回答,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晚栀,抱歉,是我把暮暮忘了……”
温晚栀开口生硬地打断:“不是你忘了。”
她轻轻挣脱薄严城的手掌:“是我压根就没告诉你。”
薄严城脸色冷了几分,眼神不解:“为什么?”
温晚栀一时不知从何开口,沉默了几秒,薄严城眉头紧蹙,修长的手指揉着太阳穴。
不,温晚栀其实告诉她了。
在直升机的轰鸣声中,有暮暮断断续续的哭声。
放在他耳边的对讲机杂音不断,温晚栀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忍着一阵阵剧烈的头痛和隐隐的眩晕,薄严城嗓音喑哑:“你告诉过我,在对讲机里。”
温晚栀纤瘦的肩膀微微颤抖着,隐忍着咬住嘴唇。
那时候,她以为薄严城就要死了。
她的确绝望地告诉了他,暮暮不仅是她的孩子,也是他的。
也万万没想到,那是她和失忆前的薄严城,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温晚栀卸了力气,嘴角牵起,声音低得像一声叹息。
“没错,温暮暮,是我们的孩子。”
薄严城脑子里嗡的一声,手紧抓住沙发的扶手。
那果然是他的孩子!
应该在薄家老宅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本就应该是温晚栀和暮暮。
薄严城心里波涛翻涌,眼里融着复杂的情绪。
歉疚,愤怒,不解……
纠结了一会儿,薄严城声音有些干涩。
“那,他还记得我吗?”
温晚栀想起暮暮总是缠着自己给他讲小松鼠和爸爸的故事,又偶尔会问爸爸去了哪里……
她硬下心来,模棱两可地回道:“也许吧,那段经历,我几乎没再和暮暮提起。”
她还不想让薄严城和暮暮就这样父子相认。
一方面,薄严城的家务事还没了断。另一方面,她还不清楚薄严城的意图。
如果他打算用孩子作为要挟,把自己绑在他身边,那她就不会让薄严城再见到暮暮。
薄严城看到了温晚栀眼里的警惕,垂眸起身,套上了大衣。
“走吧。”
温晚栀匆匆装好东西,跟着出了诊疗室,却没想正撞在他结实的背上。
温晚栀揉着鼻子:“怎么了?”
薄严城顿住了脚步,蹙着眉望着楼下:“先避一下,我叫人来处理。”
温晚栀垫脚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门口黑压压的一片人。
长枪短炮的,似乎是蹲点的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