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牵线，山寨的安宁夜
不一会儿，黎家姐弟换了衣服出来。
黎若笙一身暗红色右衽上装，下面是一条同色系百褶裙，头顶挽了个锥髻，戴着蠡州特有的覆额帽，插着满头银花，身上配着银饰，行走起来簌簌作响。
黎若筌一身短款褂子，头上包着蓝白条纹的长帕子，身上也缀着不少银饰。
两人身后还跟着五名女子，其中三人看起来年纪不小了，跟寨主一样梳着高髻，她们进到大厅之后朝着周围男人微微笑了笑，便走到黎湘身旁坐了下来。
另外两人看着年纪较轻，穿着也更花哨些，和黎若笙一样头戴花帽，满头银饰。
矮些的那个挽着黎若笙的胳膊，小声笑着，时不时大胆地朝厅中几人投来感兴趣的目光，甚至还抛了个媚眼。
可惜她完全是抛给了瞎子看，千羽是真瞎，其他几个男人则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一旁身材高挑些的那名女子凤眼微挑，一一扫过厅中几人，目光掠过千羽时微微一顿。
黎若笙凑过去低声道：“怎么样四姐，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被称作“四姐”的女子皱了皱眉，瞟了眼自家妹子，眼神中有些不满，还透着些许不屑：“瞎子？”
黎若笙连忙辩解：“你别看他眼睛不好啊，人家可厉害了！我跟你说……”
她一边偷看厅中几个男人，一边将千羽前几日的壮举说给自家姐妹听。
高挑女子听罢凤眸微转，闪过一道精光，而后视线微微撇开，定格在了月星眠身上。
见他们来了，黎湘招手道：“杵在外头做什么？都进来吧。”
待几人进去，她又笑着介绍起来，先前走进来的三位是她的长女、次女和三女。
后头这两人，高些的是四女黎若筝，矮些的是五女黎若筠，而黎若笙和黎若筌则是她最小的女儿和唯一的儿子。
介绍完几个子女，她状似无意般提了一句：“若筝若筠和若笙都还没有娶夫呢。”
千羽朝着黎湘转过头，她虽然看不见，但却能从这话中听出些不一样的味道。
特地告诉他们这个，难不成是想做媒？太奔放了吧？这才刚认识多久？凳子都没坐热呢！彼此完全不了解就急着要给自家女儿征婚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黎湘心急，蠡州本就民风开化，飞琼郡又是一妻多夫制，女人遇到看对眼的男人，立马娶回家的大有人在。
况且她的女儿们个个都长得不差，尤其是还未婚配这三个，那可都是十里八寨有名的美人！
再说这三位天赋修为也不弱，尤其是黎若筝，年纪轻轻已是四阶修为，是她七个子女中资质最好的，将来大寨主之位不出意外也是要传给她的。
女子能有这样的修为着实不错了，一般男修见了皆会心动，毕竟九玄大陆女修数量远远少于男修。
寨中已有不少人家主动来提过亲，奈何她这个四女儿眼光太高，长到三十多岁愣是一个夫婿还没娶，普通人像她这般年纪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她知道自家女儿看不上寨中那些男人，今日好不容易来了这样一群外乡人，而且个个修为不俗，长得还这么好看，怎么能不牵个线搭个桥？说不定就成了呢！
她这边热切思索着，厅中几个人却完全没有回应。
聿风转头看着厅外，似乎根本没听到黎湘的话；钧九战靠在椅背上，单手拖腮，盯着对面的千羽，似笑非笑；月星眠轻轻转动着手中茶盏，不知在想些什么。
至于其他几人则低头喝茶，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黎若筌倚在黎湘身旁，打破沉默：“阿娘，我也还没成婚呢！您怎么能只顾着阿姐们？”
黎湘拍着他的手背笑笑：“这里又没有大姑娘能娶你，瞎凑什么热闹？这回跟着你狄叔去云罗，没给他添麻烦吧？”
黎若筌清秀的小脸立刻涨红了，嗔道：“怎么会呢阿娘，我也帮了忙的！”
狄荣连忙附和，厅中氛围这才重新热络起来。
客人们远道而来，舟车劳顿，黎湘也没拉着多聊，没一会儿便差人送千羽几人去寨中休息了。
山间的黄昏来得那样迅速，了无声息，恍惚行走间，漫山雨雾紧随身后，一路追笼上来，不知不觉，松也肃穆，石也黯淡，影也婆娑。
千羽置身山间木楼中，探身往外看去，漫天浓云不辨星光，薄雾氤氲着裹挟了远山近岭，风轻轻拂过松林，传来隐隐涛声。
脚下春虫呢喃，不知名的鸟儿偶尔在林间高声鸣唱，潮湿的夜幕逐渐深浓起来。
她抬起眼眸眺望着，只看见重重叠叠的远山次第向天边延伸，近处清晰可辨，远方渐渐模糊起来，消失在遥远天际。
山与山之间是一层浓而厚的云雾，只见山头，不见山脚，远远的南岭像云烟似的，贴在墨蓝色的天幕边。
正兀自欣赏美景，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千羽连忙蒙上眼，门上响起轻叩，得到她同意之后，卓不凡推门走了进来。
虽然蒙着眼，但因为彼此之间已经十分熟悉，她能分辨出他们每一个人的脚步声。
“你怎么来了？”她转身问道。
卓不凡没有说话，径直走过来站在千羽跟前，静静看了她片刻之后，摸出只香囊亲自为她系在了腰带上。
鼻间闻到了一阵奇异的香气，像是花香又像是药香，千羽问道：“这是什么？”
“这里是蠡州，不比别的地方，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随便接，尤其是女子。”卓不凡并不正面回答，细细扣好香囊带子，打了个坚固的绳结。
千羽轻笑：“你的意思是她们会给我下蛊？什么蛊？情蛊？”
卓不凡冷声道：“情蛊都是最普通的，谁知道她们会打什么主意？”
千羽笑得更欢了：“不能吧？我现在这个样子谁能看上我？一个残疾人。”他们几个俊男才需要多加小心吧？
卓不凡抬眼瞅了瞅她，默默看着她精致脸庞上扬起的笑意，突然轻轻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她花瓣一般的嘴唇上。
男人嗓音蓦地低沉，褪去了平日的冷硬，不知不觉带上了一丝温柔：“怎么看不上？你……很好。”
每一个词汇仿佛都是用心铺陈，诉说着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窗外夜风阵阵，带着丝丝缕缕的雾气，泛着些许潮湿，卓不凡的呼吸渐渐放慢，似乎是在等她回应。
男人目光专注而真挚，仿佛整个世界都凝聚在了这一刻。
千羽歪着脑袋想了想，很是赞同：“说得也对，我就算瞎，也是最帅的瞎子！”
卓不凡双眸之中难得泛起了一丝笑意，又听她问道：“你上次说你是蠡州人，那你是飞琼郡的人还是对面兰台郡的？”
她兀自猜测着：“该不会……也是某个寨主的儿子吧？”这小子气质上佳，资质上乘，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人。
“别猜了，说了你也不知道。”卓不凡收敛了神色，抬手在她头顶上拍了下，“早些休息吧。”说完转身就走。
千羽摸着脑袋不满道：“你拍我脑袋？我修为比你高唉！就不能对前辈保有起码的尊重吗？”
卓不凡头也不回道：“不是同门吗？小师弟，早点睡。”
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千羽无奈摇了摇头，转身扯下眼罩，继续欣赏山林夜景。
之后便再没人过来，这几个男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私下里并不会单独找她，方才若不是为了送香囊，估计卓不凡也不会来。
夜幕已经完全落下，山坡上亮起了一点点火光，不是耀眼的宫灯，也不是遥不可及的繁星，是家家户户渗出的柔和灯光。
入夜的南夷寨静谧安宁，只有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连日赶路，已经多日没有躺在柔软温暖的床榻上，千羽睡下之后没多久便沉入了梦乡。
山寨的灯火亮成一片片，融在一处，形成了万千景色，透着宁静与祥和，宛如世外桃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