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最痛苦的死亡
横公鱼，形如鲤而赤，食之可去邪病。
这是霍爷爷的守护兽。
因为具有驱邪的能力，霍爷爷便是霍家在那一代里的天师。在霍承玄横空出世、惊艳四座之前，“霍天师”这个名号曾属于霍爷爷。
但在无比光鲜的名号之下，外人并不知道霍爷爷其实有兄弟姐妹八个，他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霍家子嗣，也是唯一一个活到了六十岁的人。
“承玄……”
霍爷爷苍老的手紧抓着霍承玄的衣领，强迫他低下头来，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说：“我今年六十岁……”
“承玄，看看我！”
霍承玄的眼睛瞪大了，倒映在他眼中的，是霍爷爷极其苍老又丑陋的模样。
霍爷爷哪里像是六十岁的模样，说他刚从坟里刨出来都有人信！
霍爷爷就犹如一具行将就木的骷髅，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和器官都在快速腐烂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
这种异常的衰老和腐化早在几天前就开始了，霍爷爷只能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地等死。
但霍爷爷仍然顽强地活着，用他已经腐烂了一多半的肺艰难喘息，每一下都带来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在这种时候，活着反而变成一种折磨了。
头顶上那条横公鱼的颜色越来鲜艳，它肆无忌惮地大笑着，蓬勃的生机流动在他身上的每一片鳞片上，焕发出光彩。
年幼的霍承玄被吓到了，他想要后退，却被霍爷爷死死抓着，连逃避都不能，只能闻着这刺鼻的腐臭味，将这一幕深深刻印进脑海里。
好臭……
好可怕……
身体活着腐烂的臭味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霍承玄不禁目露恐惧。
霍承玄是霍爷爷一手带大的，无论霍爷爷曾经做过什么，总归是霍承玄尊敬信赖的长辈，甚至说是霍承玄在世界上最亲的人也不为过。
在人类平均寿命不断延长的现今，六十岁其实并不算是多么老迈的年纪，更何况霍爷爷没病没灾，过着霍家养尊处优的生活。
霍承玄见过霍爷爷几年前精神抖擞的模样，也见过玄学界里其他高人年过古稀却容颜不改的鹤发童颜。
然而这位最亲的长辈如今却活生生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这大概是最痛苦的死亡了，对小小的霍承玄来说太过残忍。
而霍爷爷还在继续吃力地说着：“横公鱼赋予我驱除邪病的天赋，所以我才能苟延残喘到六十岁……但这已经是极限了……”
“除了我之外……活得最久的……也不超过五十岁。”
“这就是我们要付出的代价！”
霍爷爷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霍承玄，令人毛骨悚然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承玄，你的天赋……你哥哥的天赋……都比我们前人强了十倍，乃至百倍。你们又能活多久？”
“承玄，我要你记住，这就是霍家的秘密！”
“你是霍家的孩子，流淌着霍家的血，你只能选择守护它，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霍爷爷抓着霍承玄衣领的手越来越用力，让霍承玄感觉到了一阵阵窒息带来的眩晕。
霍承玄不想听，但霍爷爷嘶哑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一丝丝钻进霍承玄的耳朵里。
“如果你不想早死，不想这么痛苦，你知道该怎么做。”
“承玄，一定要找到‘神子’！”
“代价会代代累积，如果再找不到‘神子’，你们只会死得比我更加痛苦。”
霍爷爷再也没有力气说更多话了。
霍承玄站在病床边，眼睁睁地看着霍爷爷身上腐烂得更加彻底，不知从哪一刻开始，霍爷爷的胸腔再也没有起伏了，他枯瘦变形的五官开始融化。
直到最后，霍爷爷腐烂成一滩浓水，顺着病床一滴一滴流淌下来，整个病房里充斥着熏得人睁不开眼睛的腐臭味。
不知道什么时候，霍云柏已经走进了病房，静静站在霍承玄的身后。
霍云柏的一只大手落在霍承玄稚嫩的肩膀上，沉声询问道：“承玄，你记住爷爷对你说的话了吗？”
“你是霍家最有天赋的孩子，也是爷爷最看重的孩子，他临死前只愿意见你，也只将霍家的秘密告诉了你。”
沉默了一会儿，腐臭的病房里安静得可怕。
霍承玄终于抬起头来，他满脸都是泪水，但低头哭得时候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霍承玄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深吸一口气道：“父亲，我们该怎样找到‘神子’？”
霍云柏的眼中变化了一瞬，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他的大手落在霍承玄的头上，轻轻摸了摸。
“很好。”
霍云柏语带赞赏，温声说道：“我和父亲都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一个坚强勇敢的好孩子。霍家的发展需要你的力量。”
“我们一起来寻找‘神子’。承玄，这不仅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霍家，为了你的哥哥，为了我们所有人。”
没有人想以如此痛苦又丑陋不堪的方式死去。
而且霍家这一代的孩子又拥有远超霍爷爷的天赋，他们能活到什么时候，三十岁？亦或是二十岁？
当霍承玄将这种恐惧烙印在心里的时候，霍云柏心中的一颗棋子终于落了下来——他确信，霍承玄一定会为霍家所用，也一定会成为霍家秘密最忠实的拥护者。
就像霍云柏与霍爷爷一样。
果然，霍承玄温顺地低下头去，声音平静乖巧得如同一只羔羊：“是的，父亲。”
“我们一定会找到‘神子’的。”
……
霍云柏满意地走了。
莹莹目瞪口呆地僵立在病房一角，满屋刺鼻的臭味熏得她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好！可！怕！
莹莹之前已经知道哥哥们有可能会早死了，但她从来不知道死的时候竟然这么可怕！
莹莹吓得想要抱住小灰，但小灰又不在。
和凄惨死去的人类不同，横公鱼却焕发出异样的生机与自由，它一改曾经狰狞的面貌，甩甩赤红色的尾巴，转头钻进了虚空之中。
恍惚间，莹莹好像听到了很悦耳动听的笑声。
如同山涧清澈的溪流潺潺流过。
莹莹不禁在脑海中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是因为横公鱼自由了吗？它报复了奴役它的人类，洗去怨气，变成了一个自由的灵魂。
“看够了吗？”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吓！
莹莹一个激灵，转头看去，发现稍微长大了一点的霍承玄正站在莹莹身边，他穿着今天去游乐园里的短款黑色羽绒服，双手环抱在胸前，脸色很臭。
活像是莹莹欠了他八千万。
霍承玄的心情当然很不好了。
谁能想到啊家人们？头可断，血可流，要杀要剐都随意。
但怎么会有人直接钻到别人的回忆里，看见别人藏在心底最不愿意被发现的心理阴影啊？！
“四哥……四哥生气了吗？”莹莹小心翼翼地问。莹莹不是故意的qaq~
霍承玄冷哼道：“废话，这跟你直接扒开了我的底裤……”
噢不对，莹莹是小孩子，还是女生。
霍承玄的话戛然而止，他“啧”了一声，生硬地跳过了这个话题：“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只有一个问题——”
霍承玄脸色冷酷，目光犀利地直视着莹莹，一字一顿地问：“你一直叫我‘四哥四哥’的，你究竟是谁？”
“难道你真是我的妹妹吗？未来的？”